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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玉笑:“我沒聽出可意有什麼悲觀,倒是你的解釋和分析才叫人覺得絕望。每個人都這樣解剖分析,也就跟標本差不多了。不過我也不覺得一座兩千年的空城有什麼好玩,我就想去巴黎,啊左岸咖啡,啊艾菲爾鐵塔,啊蒙娜麗莎……太讓人羨慕了,哪怕結果還是離婚,至少也玩過用過了,談資都比別人多一點。不像我,除了一對雙胞胎之外,在婚姻中一無所獲,一旦放棄,一無所有。”

  陸雨也笑:“這個積極得多了,至少在享受現實生活,有物慾,就有興趣。”

  咪兒卻仍然有些懶懶地說:“可是我又有什麼可值得炫耀的呢?世上有兩種角色不可以用過去時,一是‘妻子’,二是‘演員’。‘我曾經是某人的妻子’,‘我以前是個演員’,都一樣地失敗。因為這意味著你做妻子不成功,所以才被某人拋棄,還有,你做演員也不成功,才會要自己提醒自己,因為好演員人人都會認識,根本用不著自己說出身份來。”她神經質地笑起來,“現在,這兩種情況很可能馬上就要同時降臨在我身上了。”

  “親愛的,沒你說的那麼慘烈。”可意安慰,“做過某人的妻子總比沒做過好,曾經是演員也至少是種經歷,畢竟你什麼都享受過了,名,利,還有夫妻生活,外遇,甚至一次有可能的私奔,還有即將到來的世界游。你提早實現了許多人一輩子的奮鬥目標。從此你有大把時間開始另一種不同的人生。”

  “你可真會安慰人。”咪兒忽然哭了:“你們知道嗎?當他跟我說要帶我私奔的時候,我真的感受到了愛情。我好想談一場完整的戀愛,真心誠意的,銘心刻骨的,就像可意小說里寫的那樣,痛徹心扉,不顧一切,用盡所有的力氣和心血去愛一次,愛到粉身碎骨也不畏懼。可是他卻退縮了。他退縮了,讓我覺得不但這結果是空的,就連從前他跟我說的每一句話也都是空的了,讓我懷疑他的愛,他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就像李佳一樣,雖然李佳娶了我,可是我同樣覺得,他好像從來沒有愛過我,而我自己,也從來沒有擁有過一次完整的愛情……”

  咪兒的話,讓大家一齊沉默了,無論是安慰還是鼓勵,在咪兒的淚水中都顯得如此無力。誰不在渴望一場完整的戀愛呢?她們每一個人都在婚姻的路上舉步維艱,走得提心弔膽又患得患失,可是同時每個人又都在期待著生活的變化與驚喜,然而婚姻的真諦便是安定,家和萬事興。

  安定的婚姻和激情的戀愛是對立的嗎?已婚少婦渴望戀愛是錯誤的嗎?將人生的希望寄予婚姻,是否就代表著從此對愛情絕望?

  陸雨敏感地發現,可意已經越來越少替她們的無厘頭討論做總結了。

  2、

  在咪兒飛去巴黎的時候,陳玉也飛到了敦煌。

  她是去找龍冬冬的。魯娜的那一番“情人論”刺激了她。既然無法放棄沒有愛情的婚姻,有什麼理由不去追求一場沒有婚姻的愛情呢?

  陳玉打了電話到桂林的旅行社才知道,龍冬冬現在已經不做“地接”,改“領隊”了,此刻正帶團前往敦煌。於是她就來了,來尋找她一生中最純美的愛情,並且完成它。

  龍冬冬看到陳玉的第一眼時,著實地震驚,眼神中蕩漾著那麼無庸置疑的激賞與愛戀,話語卻平淡:“是你?又見到你了。”

  陳玉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這便是冬冬,害羞的純良的冬冬。來的路上,她一直在隱隱地恐懼著,不知道龍冬冬是否已經變了另一個人,在現實的磨礪中變得粗糙,庸俗,油腔滑調,那樣,會使她心碎的,使她再也不相信世上還有純真的愛情。幸好,他沒變,他還是那個心清如水的陽光少年龍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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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所有的愛情都已死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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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找你。”陳玉微笑,眼睛有點濕潤,“我曾經讓你不要聯絡我,可是我自己卻違約了。”

  龍冬冬張開手臂,陳玉便撲了進去。他們深深地擁吻,終於,完成了幾乎是前生前世的一個心愿。那一次在桂林的象鼻山,他們應承了要吻別,卻終於不曾相吻,今天,她來還願。

  陳玉的淚流下來,在這個比自己小得多的男孩子的懷抱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與親切。他們幾乎認識了一輩子那麼長,卻到今天才完成他們的初吻。以往的生命,真是虛擲。

  咪兒和李佳飛抵巴黎的當天,咪兒就已經敏感地查覺李佳並非是第一次來法國。李佳並不否認:“以前談生意的時候,也來過一兩次,呆的時間都不長。”

  “是談生意嗎?”咪兒半真半假地調侃,“可是以前你怎麼一句也沒提過?”

  李佳笑:“我漫漫三十年,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跟你交待清楚的。去過什麼地方,是談生意還是旅遊,畢竟都是小事吧?還沒來得及一一匯報呢。”

  “不過如果是和女朋友來度假呢可就是大事了,你陪多少女孩來過巴黎?”

  李佳不說話。

  咪兒雙手叉腰做潑婦狀:“你說不說?”

  “說,說。”李佳故作惶恐,“我正在一個個數,還沒數完呢。”

  儘管是老段子,還是逗得咪兒哈哈大笑。兩夫妻相擁著,給了彼此一個甜蜜的吻。

  龍冬冬陪著陳玉看壁畫,陳玉抬槓的毛病又發作了,批評著:“為什麼那麼多人大老遠地飛來看這些畫?平面,單一,說它理想化吧,色彩又不飽滿,身材又不惹火;說它寫實吧,又千人一面,誇張扭曲,一點立體美都沒有。要我說詩詞歌賦是中國的好,論到畫,卻是西洋油畫漂亮。”

  龍冬冬不服氣,先還同她辯論,舉出“吳帶當風”的動感,唐三彩的濃郁,但畢竟不如她口才便給,漸漸只有她說他聽的份兒。但他仍會時不時指著一幅壁畫問她:“這一幅呢?這一幅怎麼樣?還有這幅,難道表情不生動?”認真猶如孩童。

  陳玉心上不禁震震牽動,益發要逗他。因他提起附近毛烏素沙漠不久前有海市蜃樓出現,她腦海中掠過無限浪漫故事,立刻便嚷著要去看。

  他猶豫:路很遠的,往返總要一星期,海市並不是常有……然她堅持。他便不能拒絕,甚至擔著違紀的風險把團隊交給同行帶領。

  當一個人明知對方的要求無理卻仍不能拒絕的時候,如果不是怕,那就是愛了。

  陳玉幸福地想:龍冬冬的確是愛她。這樣地愛她。

  咪兒坐在左岸咖啡館,一邊喝卡布奇諾一邊讓流浪畫家給畫像。

  這咖啡館真奇怪,同一杯咖啡,卻因為座位不同有三種價格——外面的最貴,靠窗的次之,店內喝一杯就走最便宜。這大概是為了看風景比較方便——就好像店裡賣的不是咖啡,而是風景。

  然而咪兒天生不是看風景,而是要人家把她當風景看的,自然就像是跟錢有仇一樣要選最貴的位子來坐,然後無聊地想:這位子為什麼要這麼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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