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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樣!”我心中的疑團被白朮牽出頭緒,立刻就變得清晰起來,“還有最終要的一點就是,當時我替她做按摩,做到一半的時候她就睡著了。我看著她睡著才走的。她吃了安眠藥,按理沒那麼快醒過來,怎麼可能自己爬起來去開了煤氣再睡呢?”

  姐夫說:“會不會是煤氣泄漏?”

  我想了想,肯定地搖頭:“不會。我走的時候,屋子裡絕對沒有煤氣的異味,不存在漏氣的可能性。”

  “白朮對氣味一向很敏感,她說沒有煤氣味,就絕對不會有錯。”姐姐頓一頓,提出事情的關鍵,“那麼,疑點就在,是誰開了煤氣?”

  “是他殺。”姐夫沉靜地說,“很有可能是他殺。但問題是,這個疑點只有白朮一個人清楚。而白朮,偏偏是最有殺人動機的人。”

  “什麼?我?”我大吃一驚,“你們懷疑我殺了她?”

  “當然不是。”白芍拉我坐下,嚴肅地說,“我們當然相信你。問題是,警察會不會相信?今天下午,只有你見過小李子,換言之,你是死者在死前接觸的最後一個人,而你是她的情敵。你餵她吃了安眠藥,你帶去香薰燈並且點燃,那麼,如果你在她睡著之後開了煤氣再鎖上房門離開,就是最順理成章的一種推論了。”

  “什麼?”我如墜冰窖。白芍的推論匪夷所思,卻又偏偏合情合理,再自然不過。聽著她的敘述,我簡直好像親眼看到另一個我走進宋家,餵小李子吃藥,然後開煤氣,點香精燈,再關門離開,從而製造了一次爆炸……太合理了,合理得天衣無縫,不容置疑。

  “殺人動機,時間,地點,方式……都十分清楚。”姐夫再點燃一支煙,進一點敲定我的罪行,“李家的人現在口口聲聲喊著你是殺人兇手,是你害死了小李子。但是他們的意思還只是說小李子因為你搶走她丈夫,才含恨自殺的。並沒有真說你做過什麼。如果你現在送上門去承認自己今天見過小李子,那就坐實罪名,真成了殺人兇手了。”

  “不是我!”我號叫起來。

  白芍忙衝上來按住我的嘴,怒喝:“住口,你想把警察引來嗎?”

  我的淚汩汩地流下來,不能說話,只有哀哀地望著姐姐。

  白芍鬆了手,嘆息:“所以,你一定要記住,不能告訴任何人你見過小李子。無論是他殺還是自殺,總之與你無關。”

  “警察就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嗎?比如手印腳印什麼的。”

  “沒有。”姐夫搖頭,“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現場已經完全被燒毀,什麼證據也找不到了。找不到真兇的痕跡,也找不到你的痕跡。所以,雖然沒有人想到這件事可能另有兇手,不是自殺是他殺,但同樣的,也沒有人知道你去過宋家,從而也就不會懷疑到你……”

  換言之,小李子的死將成為一段沉冤血案,永難昭雪。

  真正的兇手,將因為我的怯懦自保而逍遙法外,讓小李子死不瞑目。

  小李子死了,是被我親手點燃的香薰燈殺死的,而且,由於我的隱瞞真相,她又將再死一次。我於心何安?

  白芍一次次叮囑我:“不要說,對任何人,任何時候都不能說真話,說了,你就是第一疑兇。”

  姐夫在一旁幫腔:“現場已經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有第三者來過,如果你出面證明小李子是他殺,而警察又無法找到真兇,那麼你就是疑兇。小李子的死因照樣不明,咱們家卻要白白被卷進去。別忘了,你是最有殺人動機的一個人。”

  不說,我不說。可是,怎麼面對自己的良心?

  夜夜夢到小李子披頭散髮來找我,哭訴著:“白朮,我死得好慘,只有你知道,我不是自殺。我死得冤呀,你要替我洗冤呀!你欠我的,你得還我呀!”

  我哭著,跑著:“不是我,我不說!”

  但是,我可以瞞盡天下人,我不能瞞宜中。他必須知道真相!

  我找到宜中,就在他的家,在那個已成廢墟的宋宅。四壁全是黑灰,床榻幾敗,所有的東西都呈現出奇怪的扭曲,燒了一半的床單半是火跡半是水漬,有種洪荒的蒼涼。

  宜中半跪半坐在屋子中央,深深地埋著頭,仿佛憑弔。

  我走過去,抱住他的頭,心疼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宜中抬頭,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來,他的眼神,是一種遲滯的哀傷,仿佛認不出我是誰。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暗啞,帶著一絲恍惚,仍然未能相信一切發生過的事實便是生活的真相。

  “她死了,她說過死也不要離婚,她真的做到了。”

  “不是的,宜中,她不是自殺。”我哭出來,緊緊地抱著他,“我在警察局沒有說真話,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那是假的。其實我見過她,就在她死的那天下午,我來你們家,和她談過一次話,我見過她,她不是自殺……”

  我哭著,艱難地,斷斷續續地,說出事實的真相。

  宜中越聽越奇,眼神漸漸集中,眉頭越擰越緊,最終,他理清所有的概念:“你是說,小李是死於他殺?在你走後,另有別人進過我家,開了煤氣製造爆炸?而小李子是在被煤煙燻醒後,因為神智不清或者急於求生才跳的樓,而根本不是因為要自殺?”

  他站起來,撫著牆慢慢地走,從一個屋子走到另一個屋子,仿佛在聆聽牆的說話。真相,就記錄在牆壁里。這沉默的四壁,他們是惟一知道小李子死亡真相的食物,他們,會告訴宜中真相嗎?

  宜中停下來,已經完全清醒了:“白朮,你做得對。”

  我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不要說,不要跟任何人說出真相。”他說著和白芍完全一致的話。他和白芍,都是我的親人,因此,都做出同樣的決定。“如果你說出事實,警察未必會找出兇手,但是你,會成為疑犯,帶來想像不出的後患。”

  他轉過身,對著床的方向跪下,忽然間聲淚俱下:“李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他的聲音里充滿著的,竟然是痛苦的悔意!是我,是我帶給他這樣的痛苦和掙扎,我向他說出真相,就是逼他和我一起擔負道德的枷鎖,逼他在忠誠與背叛之間做出抉擇。

  他做了,那就是——不說。

  不說,就是讓小李子冤死,就是與我同流合污。現在,不僅僅是我一個人在隱瞞真相,還有宜中。他知道了真相,卻同樣叮囑我不要說,那麼,他就成了共犯!他會恨我嗎?

  “宜中……”我無力地呼喚。

  他不看我,疲憊地說:“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的心沉下去,看著他,看著他,他和我相距只有一步,我伸出手,可是不敢擁抱他也不敢撫摸他。好容易拉近的一點點距離,忽然間就拉遠了。這一刻的我們,仿佛隔海相望,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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