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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如,可憐的香如。輪姦、強暴、搏鬥、打昏……這些骯髒的事情,怎麼可以和冰清玉潔的香如連在一起?她那麼純潔、那麼堅貞、那麼保守自愛,視清白如拱璧,她怎麼受得了?

  念兒緊隨出來,遞給我一疊紙巾和一杯水,說:“我們要商量一下,該怎麼善後。”

  “報警。”我毫不猶豫地說,“香如一定會記得車牌。報警,決不可以讓那兩個人渣逍遙法外。”

  “香如會記得車牌嗎?那麼混亂的情況下。”念兒懷疑,“那兩個人一定是相信香如不知道車牌才會放過她的,不然,說不定會……”她不寒而慄。而我已經猜出她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先xx後xx,毀屍滅跡。

  我再一次大吐起來。

  念兒在一聲又一聲地嘆息,似乎在與我商量,又似自言自語:“如果報警,消息就會散出去,香如好歹身在媒體,又是個專欄作家,有點兒小名氣,只怕這件事會毀了她,叫她身敗名裂的。況且,柏如桐那邊會怎麼說?”

  柏如桐。天啊,柏如桐。

  我的胃抽搐成一團,幾乎不能呼吸。已經再也吐不出什麼來了,可是分明還有什麼東西堵在嗓子口,不吐不快。

  當我們回到房間時,香如已經從浴室里走出來。她的臉色仍然蒼白,上面縱橫著血跡和淤青,然而人已經清醒很多,眼中仿佛有兩團火在燃燒。

  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已經想清楚了,不能讓惡人得逞。我決定報警。”

  五、玫瑰欄杆

  西晉洛陽巨富石崇,以十斛真珠購得歌妓綠珠為妾,藏於金谷園中,日則艷舞,夜則笙歌,有《昭君曲》與《懊儂歌》傳世,堪稱我國最早的詞曲製作夫妻檔。

  綠珠艷名遠播,石崇富可敵國,這兩條理由都足以讓別的男人嫉恨,尤其是比石崇更有勢力卻沒有艷福的男人。

  趙王司馬倫因此以獵艷為名,兵圍金谷園,逼石崇交出愛妾。石崇哭著向綠珠道:“我為你成了罪人了。”而綠珠,便以“落花猶似墜樓人”的行為藝術來回答了他。

  綠珠究竟為什麼跳樓?

  為了忠於石崇的愛情?為了抗拒趙王的威逼?或是,因為對人性的失望?

  綠珠原本有三個選擇:一是把自己獻給趙王,解了石崇燃眉之急,而背上淫婦的罪名;二是與石崇並肩頑抗到底,效法梁山伯祝英台做一對亡命俠蝶,不過,就算她願意,石崇也未必願意吧;第三,就是乾脆裝聾作啞,守著弱女子本分,坐山觀虎鬥好了。然而,這也就應了石崇的那句話,我為你而獲罪。

  結果,綠珠做了第四種選擇:無我原非你,從他不解伊。我反正是死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與我無關。

  綠珠死了,石崇也仍未能逃脫被捕斬首的命運。臨終之際,他說了真話:“不是綠珠害我,是財富招禍。”

  即使沒有綠珠,趙王也會找其他的藉口對石崇圖財害命的,不是石崇為綠珠所牽累,恰恰相反,是綠珠為石崇而殉葬。

  綠珠其實早在跳樓之先已經看破了這一點,她要毀滅的,正是這披著愛情外衣的華麗之緣。

  然而,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會頒給綠珠一座貞節牌坊,她還是成了又一個紅顏禍水的典型。

  ——《流芳百世》之綠珠畫像

  香如病了。她高燒、囈語,睡了又睡、哭了又哭,有時會在夢中驚叫,醒來卻又半晌半晌地不說話。震驚、傷心、痛苦、憤怒,這一系列的激烈情緒之後,是長久的沉默與失落。她的眼中,寫著那麼深的蒼涼,仿佛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我說盡了可以想得出的所有安慰的話,都不能使她有一點兒放鬆。

  外表堅強獨立的香如,內心世界卻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這就如她平時的言談那樣瀟灑開放而行為舉止卻是出奇的保守一樣。念兒請了假在家照顧她,陪她去報警,又陪她上醫院,而我,卻只能陪著她哭。接到柏如桐的電話,我整個人驚得跳起來,如臨大敵。

  “把電話給我。”香如努力欠身,念兒卻擋在前面說:“不要接。”同時向我揮手,“說香如不在。”

  “香如不在。”我對著話筒鸚鵡學舌,然後立刻拋開,宛如燙手。

  然後香如已經撐著坐起,認真地說:“我要跟如桐通話,我不能瞞著他。”

  “必須瞞著他。”念兒斬釘截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根本不知道他會作何反應,為什麼要給自己出難題?”

  “可這又不是香如的錯,柏如桐會體諒的,而且,他的支持和安慰對香如來說,總比我們有分量吧?”我遲疑。

  但是夏念兒很堅決,在這件事上,她表現出非同尋常的霸道和決斷:“這種事不可以冒險。愛情是最自私的,越是純真的愛情就越自私、越脆弱、越經不起考驗,不能有一丁點兒的風吹草動。香如和如桐的愛情像個童話一樣的完美,他們好像不屬於這個時代,生活在世外桃源。他們青梅竹馬,相愛了這麼久卻始終守著授受不親的那套老規矩,為什麼?不就是在乎個形式麼?現在這個形式被打破了,就算柏如桐在理智上可以明白這不關香如的事,在感情上能接受嗎?他的心裡會不留下陰影嗎?他苦苦自製了那麼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地禁慾,守著他們的承諾,守著未來妻子的第一次,現在卻讓別人給享用了,他會受得了嗎?”

  “不要說得這麼赤裸裸的好不好?”我皺眉,大不自在。

  念兒冷笑:“我單是說兩句刻薄話你都受不了,那柏如桐受得了嗎?他是個男人,他的愛人被人欺負了,如果那兩個混蛋在他面前,他可以去找人拼命。但是現在,他只能跟自己生氣,甚至,跟香如生氣。到那時,香如不是更受不了?這幾天你安慰的話說了一籮筐了,我犯不著再來溫良恭儉讓那套,那些溫言軟語的也不頂用,我也不會說。其實說到底,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又沒天塌地陷,又沒狂飆海嘯,不過是讓兩個混蛋占了便宜。咱們已經報了警,香如記得車牌號,那個風雨警察不是說了嗎,有車牌就一定抓得到人。算那兩個東西運氣不好,瞎了他們的狗眼,再沒想到咱們香如是干記者的,眼明心清那是老本行,他們死定了。等到他們得了報應,這件事也就了了。咱們又沒少條胳膊斷條腿,犯不著天天倒在這裡,倒像世界末日似的。至於告訴柏如桐,那就更犯不著,他和這件事壓根兒沒關係,告訴他也不頂用,反而要去安慰他,擔心他的脆弱心靈,這有多划不來,不是沒事找事?”

  “但是愛人間的真誠呢?香如又沒做錯什麼,現在刻意隱瞞,倒變成心虛了。柏如桐深愛香如,絕不會因為這件事責怪香如的,但是如果瞞著他,不是對他不公平?”

  “什麼隱瞞?什麼真誠?什麼不公平?戀人就得事無巨細,針尖毛頭兒的都要詳細匯報?每個人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對方的另一半,當然會有秘密,會有不必告訴對方的隱衷,有什麼可心虛的?又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敢保柏如桐做的每一件事都原原本本報告給香如了?再說了,如果香如走在大街上被人踩了腳,要不要告訴柏如桐?肯定不用吧。那這件事也一樣不用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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