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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桃夾在眾人間,顧不上打砸破壞,只是尋找金大班的影子。大班剛才好像在跟一個警察衝突時被綁走了,沒有看真切,但是這會兒無論如何找不見她。碧桃在人群中擠過來又擠過去,滿心都是焦慮恐慌,她害怕失去金大班這個領路人,最重要的是,在這一刻,她已經把金大班當成了大少爺,分不清誰是誰,而只是一門心思地想找到她。

  然而,一直找到人群散盡,華燈初上,她也沒有找到。她知道,金大班一定是被捕了,接下來要做的,只是打聽清楚她的所在,然後求一個有地位的人去保釋她。

  她想這本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可是打了無數個電話才發現,竟然沒有人肯幫她。他們敷衍著她,含糊其辭,左支右絀,而最終無一例外是表示愛莫能助。就連一向對她關照的李總裁也不肯應承她。

  但是李總裁畢竟卻不過情面,含沙射影地暗示了她,指給她惟一可以走的路——去找警察局長武同……

  心愛閉上眼睛不願意再想。

  她作為杏仁兒或是任碧桃的一生都充滿了凌辱與污穢,但與武同的一段,卻堪稱污穢中最污穢、屈辱里最屈辱的,是用血都不能清洗的孽跡。

  幸虧都已經過去了。今世的她,風光榮耀,萬人仰慕,什麼仇也都報了,什麼恨也都平了,可是,回憶閃現之際,卻仍然不能心安。

  留在記憶深處的傷痛是未待痊癒便已結痂的傷疤,表面上已光滑如夷,內里卻還是流膿流血。只有真心愛自己才最了解,在她的風光榮耀的表面下,還埋藏著一個陰魂不散的任碧桃。

  真心愛十分無奈。她將注視著李遠征的背影,送他一路走好,或者說,是送自己的青春年華一路走過……

  李遠征一直留意她的臉色,見她神情悒悒,忙關心地問:“你是不是累了?”

  “大概燈光太閃,照得有些頭昏。”心愛推託,“吃飯就是吃飯,聽歌就是聽歌,最怕這樣子老虎獅子狗一把抓。”

  甄媽媽一旁聽見,趁機說:“反正已經吃好了,你要是覺得吵,不如叫遠征陪你出去走走吧。我倒是挺喜歡這些的,看得多,也好回去吹牛。”

  甄先生也呵呵笑:“這酒不錯,我得再要一瓶,你不會捨不得讓老爸喝吧。”

  心愛想一下,說:“也好。”李遠征早替她取了大衣圍巾來,兩人便肩並肩走出酒店。

  然而街上也是一樣地吵,到處都是車聲人聲,更有小孩子手持螢光燈尖叫著奔跑追逐,小丑沿街派發汽球傳單,乞丐們專門尋找成雙成對的情侶搭訕,醉漢扶著GG牌在嘔吐,紋身少女當街跳脫衣舞,有警察來阻攔,她竟與警察展開貓追老鼠,一邊跑還一邊兀自脫衣。李遠征嘆為觀止,喃喃出聲:“這一位,比剛才台上那個更不值。”

  心愛卻說:“也未必,她自娛自樂,至少不是為了錢,至少是真喜歡這麼做。

  “剛才台上那位好像也很自在。”遠征說,“這就是大都市的浮世繪了吧?”

  “一小部分。世界到處都有天堂和地獄同在,在乎你想看的是什麼。”

  少女這時跑近心愛和遠征身邊,嫌他們躲閃得慢了,發力一推,轉瞬消失不見。那警察隨後追到,先說一聲“對不起”才繼續追趕,十分狼狽。

  李遠征不怒反笑:“你說得對,那女孩子是在玩,警察卻是做事,被追的反而比追人的人輕鬆。”

  心愛走到一處噴泉邊坐下來,看著天空默默出神。遠征在她身邊坐下,輕輕說:“我知道你一晚上都不高興。”

  “不見得。”心愛淡淡說,“來國外這麼久,難得今天一家團聚,又有你這個好朋友不遠萬里來看我,人生如此,還要說不開心就未免太貪心了。”

  “但是我們都不是你最想要的最想見的人。”

  “我想他一定很忙。”心愛說,“他既然說了要來,卻又不能趕來,自己也一定很為難。”

  “忙與不忙完全在於個人價值觀不同。”李遠征終於負氣說出:“盧克凡一直都有別的女朋友。”

  原以為一言驚醒夢中人,不料心愛回答:“我也有別的男朋友。”

  吃驚的反而是遠征自己。“什麼?”

  “遠征,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小白兔。人在好萊塢,怎麼可能不懂得朝雲暮雨及時行樂那一套?克凡怎麼對我,我也怎麼對他,也許我對他要比他對我好得多,但是不管怎麼說,在他背叛我的那些日子裡,我也並沒有閒著。”心愛溫柔地握住遠征的手,“不過,我不願意拿你做墊背。”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她永遠不會接受他,倘若會,也不是因為她愛上他,而是把他當代替品。李遠征只覺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整個人清冷而警醒。

  他絕望地問:“如果我情願做墊背呢?做你生命中的芸芸眾男之一呢?”

  “那我也不會同意。”心愛越發坦白,“玩伴隨處都是,好朋友只有一個,我才不捨得浪費。”

  李遠征益發絕望,近乎掙扎:“是不是只有朋友同玩伴兩種關係可以選?”

  心愛抬起頭為難地看他一眼,仿佛在問:“那麼你想做什麼?”但她問出口的卻是:“遠征,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愛?”

  “我當然知道。”遠征心裡有一句沒說出來的話,我對你的感情就叫做愛了。但是他不敢,在伶牙俐齒的真心愛面前,他總有一絲猶疑,不敢造次。

  有時候,他真是很想念從前啞口無言的甄心愛,那時他在她面前有多麼自在從容。

  也許,他從來都沒有真正認清楚心愛。那時候心愛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一直專注地凝視他,聽他說盡心中煩惱。然而今天,心愛的眼睛看著天邊,看著望不見的大洋彼岸,說話給自己聽:“愛一個人的感覺,是連自己也無法左右的,不會計較得失,不去考慮將來,甚至值不值得的問題都不會去想。因為愛就是愛了,沒有理由,沒有解釋,沒有別的感覺可以取代。”

  更沒有別的人可以代替。

  李遠征知道,這便是心愛給他的回答了。他沒有機會。心愛根本沒打算給任何機會。真心愛認定了盧克凡,不論他是情聖還是浪子,是天使還是魔鬼,她愛定他。

  他木木地說:“心愛,別介意我剛才的話,我是開玩笑的。”可是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笑意。他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心愛知道他沒有開玩笑。他愛著她。他是真地愛她。比克凡對她的愛深沉十倍。可是那又怎樣呢?她愛的是克凡,深沉一百倍一千倍。任憑全世界的珠寶橫在她面前,也買不去她對克凡的愛。任全天下的男子站成隊讓她選,也抵不上她的克凡。

  沒有人可以代替克凡。除了盧克凡,她的眼中已經看不見所有的人,即使看得到他們的愛,也看不到他們的好;即使看得到他們的好,也不能以同樣的好來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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