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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和平一下子明白了,歐洲的故事只能說給中國國內的A股投資者聽,說給FTOP這類國際投資人聽是找錯了對象。瓊斯若是看好歐洲,就不必戰略性持有北柴H股了。一時間有些窘,竟無話可說了。

  瓊斯先生吃了些東西,放下刀叉,目光專注地看著他,孫,我還注意到一個事實,簡傑克和DMG上個月不可思議地在低位不斷減持北柴!關於我們這位共同的老朋友,你有什麼有趣的消息要告訴我嗎?

  孫和平深知這位具有猶太血統的新澤西人的精明,微笑著搖了搖頭,NO,沒什麼有趣的消息,簡傑克和DMG只是一時誤判了形勢。

  OK!瓊斯藍眼珠一轉,孫,你會不會誤判呢?歐洲真的這麼重要嗎?你們一直宣稱要走向世界,我認為很可笑。中國本來就在世界之中,是目前世界最大的工廠,人類最大的建設工地!這一次為什麼一定是歐洲呢?為什麼是簡傑克和DMG呢?用高價買一堆狗屎嗎?

  孫和平道,瓊斯先生,如果沒有一個美好而充滿想像空間的歐洲故事,我憑什麼說服市場給我九十七個億呢?市場需要理由。簡傑克正好給了我這個理由。瓊,請相信,我不會為狗屎付高價的,OK?

  瓊斯悟性很高,馬上就明白了,OK,OK!孫,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如果簡不接受狗屎價格,你和董事會的歐洲故事就結束了?

  孫和平笑道,需要結束時當然會結束,不過現在我是虔誠的!

  瓊斯這才放心了,孫,你真是有趣!你這個藉口和理由很好,對中國投資者來說,是個可以炒高股價的題材。題材和概念,你們中國人喜歡炒,美國人也很喜歡炒,早些年網絡的題材概念就很火暴啊!

  田野說,可是瓊斯先生,後來納斯達克指數跌得真是慘不忍睹!

  瓊斯說,YES,但現實和經驗告訴我們,題材概念還在風行,也許將永遠風行!田,我告訴你:今天的華爾街比網絡泡沫時代有過之無不及。華爾街能在概念的包裝下,將人類所能想到的一切賣掉,甚至能高價賣掉富人一場盛宴後的殘湯剩飯,乞丐們未來的乞討收入。

  孫和平明白瓊斯的意思,接上去,以開玩笑的口氣說,是的,如果這些乞丐在紐約乞討,就有了華爾街概念,含有潛在的金融題材。

  瓊斯很正經,不像在開玩笑,YES,YES!由於乞丐們討到的是無數的小額現金,它財報上出現的現金流將是正數,會顯得很健康。

  孫和平仍是戲謔,如果這些美國乞丐出現在中國的北京,除了金融和現金流的概念之外,應該還有奧運概念吧?瓊,是不是這樣?

  瓊斯苦笑搖頭,孫,你在開玩笑,但這不是玩笑!這是華爾街今天的現實場景。今天的華爾街已走到了想像的極致,遙遠的明天被今天的人們瘋狂地買進賣出。高槓桿率金融產品鋪天蓋地,幾乎涉及到歐美所有金融機構。一美元被當作幾十美元甚至上百美元用,泡沫在不斷積累。我不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麼?我隱約嗅到了危機的氣息……

  嗣後回憶起來,孫和平才知道,其實瓊斯說這話的時候,日後必將震驚全球,席捲人類財富的美國次貸危機已悄然爆發了,只是他和許多遠離華爾街的人們還沒察覺到。許多身處華爾街的人們也沒察覺到,瓊斯對重大危機的嗅覺讓孫和平頗為驚訝。當時,美國第二大次級抵押貸款機構新世紀金融公司和第十大抵押貸款機構美國住房抵押貸款投資公司已向法院申請破產,華爾街三大股指大幅下挫,已現由牛轉熊的端倪。好像就是在瓊斯一行飛返紐約的次日,全球最大券商美林證券執行長斯坦·奧尼爾,受次貸危機的影響丟掉了飯碗。

  瓊斯後來也說,FTOP基金之所以在2007年10月把目光投向中國,關注中國資產,是希望中國能成為一個例外,一個安全島。可沒想到,在全球性金融危機面前沒有例外,中國不是安全島。FTOP基金持有的北柴H股,也在後來的暴跌中損失了三十多億港幣的市值。

  然而,到寧川國際機場為瓊斯先生送行那天,危機還沒露出席捲全球的面目。孫和平滿腦子想的不是如何對付日後的暴風驟雨,而是如何對付簡傑克和DMG,講好一個關於歐洲的故事。瓊斯的提醒很及時,也很中肯,中國本來就在世界之中,他和北柴哪能用高價買一堆狗屎呢?哪怕是來自歐洲鑲嵌著金邊的狗屎。歐洲故事只是一個融資圈錢的理由和藉口而已,接下來用真金白銀構築的收購故事應該美麗動人,具有足夠的價格吸引力。因此,要儘快聘請一家苛刻嚴厲的投行,對DMG手上這筆新歐洲機械公司的股權進行盡職調查了……

  《夢想與瘋狂》下卷 第六十節

  簡傑克在孫和平的陪同下走進北柴集團總部大樓時,心頭突然泛起一種難以言傳的苦澀。他沒想到,作為曾經的北柴大股東,他會在恐慌拋光手上持股之後,為新歐洲機械公司的股權再次走進這座熟悉的大樓。其實,他應該在2007年9月3日之後幾天中的某一天飛過來看一看,嗅嗅這裡的氣息。如果當時他看到一位在危機面前充滿自信的董事長和一個鎮定自若的高管班子,也許事情就會變成另一個樣子了。他和DMG就算出於規避風險的考慮,不在低位上吃進北柴股票,也不會在低位毅然出局,戰略性地撤出這個近乎偉大的企業。

  2007年9月3日不論是作為恥辱,還是作為教訓,都應該被他和DMG牢牢記住。那是一個錯誤判斷和愚蠢決策的觸發點。在他此前不無恐怖的想像中,危機爆發後,這裡的氣氛一定非常可怕。正大重機試車場上的血腥味勢必在樓內空氣中四處瀰漫,來自正大重機和相關部門的電話此起彼伏,孫和平肯定驚慌失措,惶惶不可終日……

  嗣後,從北京到K省,方方面面信息都不樂觀,進一步豐富著簡傑克的想像,折磨著簡傑克的神經:K省腐敗案主角不僅只有一個湯家和,還涉及前省委書記,引起了中央高層的震怒;正大重機國有資產流失案是K省腐敗案的一部分,中央要一查到底;任延安和孫和平隨時可能被捕入獄,正大重機國有股權轉讓即將宣布無效……

  在這種信息的轟炸下,簡傑克做出了戰略出局的決策,9月7日下令在香港和大陸同時賣空北柴。大陸方面,一直賣到了三十七元附近;在香港,則一直賣到二十六港幣的低位。後來香港和內地強烈反彈,簡傑克也沒下令追進,反而對負責指揮撤退作戰的包尼娜說,這只是迴光返照而已。基於我對中國國情的了解,孫和平和北柴這次麻煩太大了。作為當初的競爭對手,沒有誰比我更清楚正大重機股權的真實價值了。中國的事情就是這樣,不被盯住,你可以把一座銀行扛回家。而一旦被盯住,你就是多貪一分錢,他們也會讓你連血吐出來。

  讓簡傑克大大跌眼鏡的是,他這一回看走眼了。任延安以玩忽職守的罪名進去了,孫和平並沒以任何罪名進去,更沒把正大重機國有股權帶血吐出來。他斷言的迴光返照,竟是絕地大反轉,北柴股價不但迅速收復失地,還攻上了一百一十二元的歷史高位。他是在K省國資委和北柴發出公告聲明,把底牌亮出後才看明白的,可那時啥都晚了。2007年9月不是2005年7月,他不可能再看著底牌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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