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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大江盯著玉環的臉端詳著,找尋這張臉上最後的遲疑和動搖:" 你若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以派人到車上去干."

  玉環臉上沒有絲毫遲疑和動搖的痕跡,極是平靜地說:" 不必了,岳師長.

  我有把握在車站了結這事."

  岳大江大為動容,像對待自己忠誠部下一樣,親手斟了一杯酒,高高舉起遞到玉環面前:" 來,玉環,我岳某敬你一杯,感謝你為我,也為國家,為地方除卻這一心腹大患."

  玉環接過酒來,卻不喝,坦率地說:" 岳師長,我已說過,我是為父復仇,你也好,國家、地方也好,一概與我這小女子無關.你這杯酒只能敬給我爹."將酒倒在地上,玉環雙手捧著空酒杯跪下了,對著想像中的父親哽咽著說:

  " 爹,你看見了吧?咱孫家的人還沒死絕!你沒了兒子,還有女兒,你女兒也姓孫!她今日必得給你討還血債……"

  在玉環的泣訴聲中,岳大江眼圈禁不住紅了,——不是為當年溪河車站死去的老長官,卻是為面前的玉環,為自己那惴惴不安的良心.

  說心裡話,這時候玉環若是聲言退出,刺張一幕也得演下去,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他確會立即實施第二套方案,——讓周副官長以護送為名,上車幹掉張天心.

  然而,這樣一來,刺張的性質就變了,一種顯而易見的政治色彩便再也抹不去了,——他的副官長殺掉張天心,他對各界輿論,對張天心的舊部,對有關方面都無法交待……

  玉環竟是這樣的決絕、堅定,明明知道他是借刀殺人,卻為了昔日冤讎心甘情願為他所用,——今日這事,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岳大江逼迫玉環乾的,是玉環自己要乾的.

  在玉環找上門之前,他只想過要設法讓方營長和百順去干,——按他的設想,方營長和百順去干,和玉環干是一樣的,都可以私仇解釋.

  方營長和百順卻都是軟蛋,那次在督府門前沒敢下手,這次只怕還不敢下手,——不是玉環及時站了出來,只怕張天心還能沒完沒了的活下去,讓他整日為這老屍首提心弔膽……

  玉環實是可敬哩!

  帶著對玉環的深深敬意,岳大江又向玉環交待了一些行動細節,交待得很細,——還把玉環的二十響拿過來,親自檢驗了一下,最後,才讓那位副官長把玉環提前送進了省城火車站.

  分手時,岳大江向玉環道了聲:" 珍重!"

  玉環一句話沒說,筆直一個立正,舉手對岳大江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這又讓岳大江感慨不已.

  望著玉環義無反顧的背影,岳大江情不自禁地輕聲贊道:" 好一個紅顏巾幗……"

  一切布置妥當後,中午,岳大江為張天心餞行,暗中安排部下灌了張天心和張天心的隨從吳大賴子不少酒.

  吳大賴子完全醉了,站都站不穩.

  張天心也喝了不少,直夸岳大江講交情.

  岳大江說:" 這是應該的嘛,天帥不管在哪,總還是天帥麼!"趁著張天心醉意朦朧時,岳大江提出要張天心的槍,說是作個紀念.

  張天心當即把槍給了岳大江.

  岳大江也回贈了把嵌銀柄的漂亮洋手槍給張天心,讓張天心去賞玩.

  張天心接過槍時問了句:" 老弟,咋沒子彈呀?"

  岳大江道:" 子彈原是有的,只是玩光了,正托人到上海去買,買到當親自派人送到天帥府上."

  張天心未疑有詐,把槍收起來,也沒再說啥.

  三點正,師部那邊不急不忙發出送客的汽車,火車站這邊岳大江的副官長已風風火火的到了,對玉環說:" 一切都安排好了,張天心的槍被騙下了,他那幕僚長醉成了泥,你干吧,全當是對付一頭死狗."

  三點二十五分,車站四周禁了街.

  岳大江的護兵隊把進站口和月台圍了個密不透風,玉環一副軍人的樣子,隨那副官長出來了,逕自插入護兵隊中.

  因有那副官長在身邊,玉環出現在護兵隊中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三點三十五分,四輛小汽車開到了火車站進站口.

  岳大江從第一輛車中鑽出來,張天心從第三輛車中鑽出來,出來後,二人手拉手站在車旁說話,說得熱情而懇切.

  目睹著面前的一幕,玉環覺著岳大江的虛偽真是不可思議,知道幾分鐘後張天心就要一命歸天,還在一本正經地演戲.玉環真想當著岳大江的面,一槍放倒張天心,讓這老傢伙死得更明白些.

  然而,玉環最終還是沒當著岳大江的面下手,——她得言而有信.

  根據她和岳大江事先商定的方案,她不能在岳大江面前干,得在張天心獨自走到月台上再干.

  玉環開始向月台移動.

  這時,一個不在計劃中的意外發生了——

  玉環迎面撞上了方營長.

  方營長正帶著自己手下的一干人馬在月台上警戒.

  玉環一看不好,未待方營長叫出來,先走到了方營長身邊,低聲說了句:"與你無關,知道麼?"

  方營長臉色蒼白,哆哆嗦嗦道:" 咋……咋會與我無……無關呢?你……你是我老婆……"

  玉環陰陰道:" 從現在開始不是了!"

  方營長又說:" 這麼幹不行,我負責月台保衛,出了事說不清."玉環道:" 那你快滾!"

  方營長不滾,四處張望,似乎想喊手下的兵抓玉環,可又遲疑著.

  這要命的時候,深知內情的副官長過來了,拉住方營長就走.

  方營長無可選擇,只得隨著副官長走了,走了老遠,還不甘心地向月台回頭張望……

  三點四十二分,玉環企盼了十幾年的時刻終於到了,——張天心在一幫便衣隨從的護衛下,一搖一擺來到了月台上.

  這個殺人如麻的屠夫老了,也胖了,那走路的樣子卻沒變,依舊像鴨子似的.

  當年他就是這樣搖搖擺擺走到溪河車站站台上的,就是在那站台上一槍打死了她父親,讓她父親的血濺滿了月台,濺到了老屠夫烏光錚亮的馬靴上.老屠夫還罵她父親不配帶兵哩,——這老屠夫就配帶兵麼?他那十二萬兵馬呢?如今都上哪去了?!

  日月輪迴,老屠夫今日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玉環一點也沒慌,迅疾拔出壓滿子彈的駁殼槍,閃到月台一端的牆柱後,在張天心走到距自己不到五步開外的時候,突然從牆柱後跳出來,對張天心大喝了一聲:" 張天帥,姑奶奶給你送行來了!"

  張天心一下子呆住了,結結巴巴問:" 你……你是誰,想……想幹啥?"玉環舉著槍哈哈大笑道:" 我是當年孫旅長的兒,今日來向你討還溪河的血債了!"

  言畢,玉環再不敢遲疑,瞄準張天心的腦門連連摳響了槍機,未待張天心作出反應,便把張天心血淋淋擊斃在地上.

  張天心身邊跟著吳大賴子和幾個便衣保鏢,身後還有許多岳大江的護兵,這些人都被眼前這突然的刺殺驚呆了,先是四下逃散,繼而,便衣保鏢就對著玉環這邊開了槍,子彈打得牆柱和洋灰地直冒煙……玉環沒等到那亂飛亂撞的子彈擊中自己,先將槍口瞄向自己腦門,坦然地把槍再次摳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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