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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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大的雨點不斷的砸在周圍的窗欞上,發出嗒嗒的聲響,狂風攜著雨點掃進屋內,吹的人衣衫翻飛,獵獵作響。

  西南侯看著負手站在對面的少年,神色一片深沉。

  這個少年他是見過的,第一次見面,少年以尹知衡親兵的身份入西南侯府,他心知肚明卻沒有戳破。

  再後來,少年接管禁衛軍營,自己幾次想正式拜見,少年卻避而不見。

  沒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這種情形下。

  對面的少年臉色雖有些發白,但一雙漆黑的眸子湛亮有神。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彼此打量著對方。

  片刻,宋彥昭先開了口,「侯爺上門求醫的規矩還真是別開生面,讓彥昭長見識了。」

  西南侯嘴角僵硬了一下,「剛才情急之下,行事難免失了分寸,宋衙內還請讓一下,本侯要找穆娘子!」

  宋彥昭紋絲不動的站著,「家父身子今日出門爬山,不慎從山上跌落下來,受了重傷,穆娘子此刻正在全力搶救家父,她吩咐了不能打擾,所以還請侯爺稍等。」

  對於西南侯,宋彥昭並不想在此刻就與他對上,所以還是認真解釋了一番。

  西南侯愣了下,剛才攔路的婢女好像是說了一句穆瑾此刻在搶救駙馬,他正在氣頭上,以為是穆瑾的託詞,所以並沒有仔細思考。

  現在看宋彥昭的樣子,原來是宋駙馬受了傷。

  可是怎麼會那麼巧,在十一郎病發的時候,偏偏宋駙馬就受了傷?

  西南侯狐疑的看著宋彥昭。

  宋彥昭神情坦然自若。

  西南侯一瞬間覺得嗓子干啞的厲害,「要等多久?」

  宋彥昭搖頭,「我也不清楚,家父脾臟破裂,內出血,穆娘子說要進行脾臟修補,時間可能會很久。」

  很久?西南侯身子踉蹌了一下,很久是多久?

  他能等,可十一郎等不了啊!

  西南侯咬咬牙,「能否讓穆娘子先為本侯的侄子醫治,再為駙馬醫治?」

  宋彥昭眉頭一擰,神情頓時冷了下來。

  「本侯也知道這個請求有些過分了,可是十一郎他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宋彥昭搖頭,「抱歉,侯爺,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請求,我父親失血過多,此刻又被劃開了肚子,躺在那裡,穆瑾若此刻走開,我父親必死無疑,所以我不能答應你!」

  他說完,定定的看著西南侯,一雙深沉的眸子泛著絲絲冷意,「再說,你侄子的命是命,難道我父親的命就不是命嗎?」

  西南侯神色大變。

  從尊卑貴賤的角度來說,宋駙馬的命可比黃十一郎的命要尊貴的多。

  他自然不能直接回答宋彥昭這樣的問話。

  「難道只有穆娘子一個人為駙馬看診嗎?用其他大夫不行嗎?我黃家的和順堂有無數名醫,我可以立刻就讓他們來救治駙馬。」西南侯不甘心的看著宋彥昭。

  宋彥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侯爺又是為何捨棄和順堂無數的名醫不用,非得請穆娘子呢?」

  那是因為他們都治不好纏腰龍!

  西南侯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看著對面似笑非笑的少年,一股焦灼的暴躁從心底泛起。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可今天,一個尚未滿二十的少年卻讓他重新有了暴躁的感覺。

  「宋衙內這是打定主意要幫穆娘子拿主意了?」他冷冷的盯著宋彥昭,「你只是患者的家屬,又憑什麼來幫穆娘子拿主意?」

  宋彥昭臉色一沉,聲音冷然,「我沒有幫任何人拿主意,只是在救治我父親的性命,穆娘子此刻正在進行手術,你若進去,會直接影響我父親的性命,作為人子,我必須要這麼做!」

  話音一落,周圍的氣氛都變了,溫度比先前更低,西南侯和宋彥昭兩人冷眼相對,沒有絲毫的退讓之意。

  片刻,西南侯突然張了張嘴,暗自運氣,丹田發聲,「黃山特地來為侄子十一郎求醫,請穆娘子不計前嫌,救治十一郎,西南侯府必有重謝!」

  他的聲音聲若洪鐘,聽在宋彥昭耳朵里有一種耳鳴的不適感。

  竟然是丹田發聲!宋彥昭臉色一變。

  不止是他,大廳里守著的幾個隨從也都露出不適的痛苦之色來。

  沒想到西南侯的內功竟如此雄厚,他的聲音這樣有穿透力,屋裡正在手術的穆瑾只怕要受影響了。

  西南侯的聲音卻還在繼續,「黃山特地來為侄子十一郎前來求醫………」

  宋彥昭臉色一沉,跳起躍到了黃山跟前,一掌拍了出去,「侯爺不覺得這樣過分了嗎?」

  西南侯冷笑,「怎麼?大家同樣求醫而已,各憑本事就是了。」

  其實宋彥昭想多了,外面西南侯渾厚的聲音和打鬥的聲響並沒有影響到穆瑾。

  她當時堅持兩杏林堂重新修整了一遍,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兩每個病房都加了隔音的門板,特別是用來手術的手術房內。

  外面的聲音雖然大,但是傳進門內,卻只有微弱的喧譁聲。

  穆瑾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頭,冬青便注意到了,低聲走到門口喝問:「門外怎麼回事?別出聲吵到娘子了。」

  宋彥昭和西南侯打鬥的動作一頓。

  西南侯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功夫不弱,宋彥昭身手雖然不錯,但他剛剛輸了不少血給宋駙馬,此刻正是疲憊的時候,但好在他比西南侯年輕有體力,倆人一時倒也打成了平手。

  聽到裡面冬青的喝問,宋彥昭和西南侯動作同時一頓,西南侯趁機喊道:「請穆娘子前去為黃十一郎醫治……」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宋彥昭又攻了過來,這次的攻勢狠辣冷厲,西南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全力應對。

  同時向他帶來的人一揮手,「給本侯闖進去,請穆娘子出來!」

  他帶來的八個親兵便一擁而上向病房門撲了過去。

  宋家的幾個隨從眼都紅了,撲過來擋了上去,一瞬間門口亂成一團,聲響竟然比平時更大。

  宋彥昭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冬青在屋內聽的恨不得跳出來與外面的人打一架。

  外面的聲音讓穆瑾的手輕微的頓了下,然後一邊用細小的線縫合,一邊快速的丟出一句吩咐。

  「徐大夫,你出去,金錢草碾成泥狀,加冰片2片、六神丸3粒和適量仙人掌用茶油攪勻,敷在患處,然後用紫金錠牛黃、麝香、沒藥、乳香煎藥。」

  徐大夫愣了下,沒反應過來。

  沈槐反應的快,忙扯了他一把,「還愣著幹什麼?快出去啊,娘子是要你去救黃十一郎!」

  反正徐大夫心裡承受能力差,在這裡看著娘子手術,一直慘白著臉,身子微顫,害得他總擔心他會不會下一刻就倒地暈厥過去!

  還是讓他去救黃十一郎吧!

  徐大夫茫然的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穆瑾的意思,然後拼命的努力的記著穆瑾說的話。

  穆瑾手上動作不停,嘴上說的也很迅速。

  徐大夫不敢分他的心,努力的將穆瑾所說的拼命記下來。

  等穆瑾話音一落,徐大夫就衝出了病房,「侯爺,穆娘子告訴了我藥方,吩咐在下去救黃十一郎!」

  門外的打鬥戛然而止。

  終於又安靜下來。

  宋彥昭暗自鬆了一口氣,穆瑾正在救治駙馬,剛才的情形他在裡面看的清晰,知道這樣的關鍵時刻,若是讓西南侯帶人闖進去,他父親必死無疑。

  所以他只能攔著西南侯,而且從私心裡,他也不想讓穆瑾跟著西南侯去救治黃十一郎。

  上次的事情,黃十一郎擺明了是針對穆瑾,他又不是救苦救難的佛祖,別人欺負他們了,還上趕著去救別人。

  當然,穆瑾願意救,那是她作為醫者得仁德,他不是醫者,所以,也不想有這種仁德。

  不過穆瑾派徐大夫去救黃十一郎也好,免得因為這件事讓西南侯府記恨上穆瑾。

  可惜的是西南侯並不滿意這樣的安排,他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大夫,哼了一聲,「你是誰?穆娘子呢?」

  徐大夫挺了下胸膛,「在下是杏林堂坐堂大夫徐良。」

  西南侯眉頭皺了皺,斜睨著徐大夫,「你會治纏腰龍?」

  「呃,穆娘子剛才將藥方交給了在下。」徐大夫雙眼冒出一股晶亮,那可是治纏腰龍的藥方呢,多少大夫估計都夢寐以求呢,娘子就這樣眼都美眨一下就給了他。

  西南侯狐疑的看著他。

  徐大夫哼了一聲,「侯爺,您可以不信我,但穆娘子的藥方你總不能懷疑吧?侯爺如果不信,就將方子帶回去,讓和順堂的大夫看過以後再用也無妨!」

  最後這不話讓西南侯變了臉色,他重重哼了一聲,「先帶你回去,若是治不好十一郎,本侯砍了呢的腦袋。」

  說罷,一揮手,幾個親兵架著徐大夫沖了出去。

  杏林堂內又恢復了安靜。

  西南侯帶著徐大夫急匆匆的回了府。

  偏院裡,黃十一郎卻突然醒了過來,神志清醒,偏偏腰腹處疼的厲害,正滿床打滾的哭喊呢。

  錢氏急的在一旁直抹眼淚。

  廊下站了一排的大夫,卻都不敢靠太近。

  西南侯直接吩咐徐大夫寫下藥方,吩咐廊下的大夫,「你們一同看看這藥方能不能用?」

  大夫們面面相覷,片刻,郭大夫神色古怪的望著西南侯,「穆娘子把方子給了侯爺?」

  西南侯皺了皺眉頭,用下巴指了下正在奮筆疾書的徐大夫,「給了這個坐堂大夫!」

  哪個大夫不把自己手上的藥方子握的緊緊的,生怕被人學了去,即使是自己一手帶的徒弟,也不會一下子將所有的藥方子都告訴他。

  再說,那可是治纏腰龍的藥方啊!

  若是他們有這種藥方,定然是要緊緊攥在手裡的!

  這個穆娘子竟然給了一個杏林堂的普通坐堂大夫。

  幾個大夫看著廊下安靜的書寫藥方的徐大夫,一時間心情都有些複雜,不知道是羨慕徐大夫,還是該嫉妒徐大夫。

  徐大夫將藥方寫完後,遞給了西南侯,西南侯看了一眼,丟給了過大夫,「你們幾個看看這方子能不能用?」

  以郭大夫為首的幾個大夫脖子早就伸長了,拿著藥方傳看了一遍,不由都愣住了。

  「這樣就能治德了纏腰龍?」郭大夫不可置信的盯著徐大夫。

  徐大夫哼了一聲,「娘子說能治,自然就能治!」

  「方子有什麼問題嗎?」西南侯皺眉。

  郭大夫和幾個大夫對視一眼,「這方子上的藥都是最基本的清熱解毒藥,這樣怎麼可能治得了纏腰龍?」

  「你敢騙我?」西南侯虎眼一瞪,怒氣沖沖的看向徐大夫。

  徐大夫搖手,「這真的是穆娘子給的方子,她說能治,必然是能治的,侯爺何不試一下看看呢?」

  西南侯有些猶豫的看向郭大夫,「用一下試試?」

  郭大夫斟酌一番,說的有些委婉,「這個還要請侯爺做主,不過屬下行醫多年,還真的看不出來這方子治療纏腰龍的藥理在哪裡?」

  其他幾個大夫紛紛附和,「是啊,這方子看起來和普通的祛熱毒的方子沒什麼區別!」

  「侯爺請慎重考慮。」

  西南侯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想了想,一咬牙,「先用一下試試,若是無效………」

  他話音未落,變故卻在此刻發生。

  屋內的黃十一郎疼的實在受不住了,竟然從床上竄了起來,用頭去撞牆。

  錢氏心疼的抱著她直喊老天。

  黃十一郎卻好似沒有了理智一般,劇烈的疼痛感讓他痛苦不堪,只想著儘快解決這樣的疼痛。

  他抓住抱著他的母親錢氏,兩隻手的力道竟然出奇的大,一下子掙脫了錢氏,將錢氏甩到了地上,他則衝到了廊下。

  廊下的大夫們嚇得四處亂跑,生怕黃十一郎撞倒自己。

  廊下頓時亂成了一團,混亂中不知道誰碰倒了誰,誰又踢到了誰,只看到黃十一郎被人一推,身子從廊下重重跌了出去,一頭磕在了外面的台階上。

  鮮紅的血瞬間和著雨水流了出來。

  「十一郎!」西南侯目呲欲裂的喊道。

  從地上爬起來追到門外的錢氏看到這一幕,急促的尖叫一聲,撲向了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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