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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言地看看她,手指握緊了又放鬆。

  她嘆了口氣,低聲道:“昨日之事,何必再提?”

  “抱歉,”仿佛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控,慕容雋穩住了自己的情緒,隨手撥弄著案上的白玉摺扇,“在下的意思是,既然令兄不是普通人,自然有辦法脫身自保,還輪不到慕容家出面。”

  殷夜來嘆了口氣:“若公子覺得為難,那便作罷。”頓了頓,她重新開口,“上次拜託公子的那件事,不知。。。。”

  “你說的是那位寶露姑娘?”慕容雋笑了笑,“今天一早已經從藍王行宮裡離開了,仙子等會兒回去,應該能見到她了。”

  “真的?”殷夜來鬆了一口氣──無論怎樣,今天出來還算是有點兒收穫,她嘆息了一聲:“本來這些事不該來麻煩公子,可是那個姐妹開罪的是藍王的內侄,在這個葉城裡恐怕也只有公子才能說得上話了。”

  “仙子過獎了,”慕容雋笑了笑,不動聲色,“那位寶露姑娘本來就是個不掛牌的清官人,藍扈公子非要強行帶回府邸,的確是做的有點兒過。慕容家世代管理葉城,出了這等事自然也應該居中調停。只可惜。。。”說到這裡,他停止了撥弄玉扇的手指,“只可惜我到得晚了些,那位姑娘。。。。唉,不幸已經被糟蹋了。”

  殷夜來一震,猛然握緊茶盞,手指蒼白。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因一個妓女而處罰王室子弟,只能將人送回星海雲庭了事。”慕容雋淡淡的道,“按照十二律,王室貴族即便是強暴了某個中州良家女子,最多只會判流刑一百里。更何況那個姑娘又是個妓家?”

  “啪!”殷夜來忽的拍案而起,變了臉色。

  看到平日儀態萬方的女子如此失態,慕容雋不但沒有驚訝,眼裡反而露出一絲微妙的快意和惡毒來:“仙子莫動怒──我聽說那位寶露姑娘平日脾氣並不好,行事驕縱刻薄,對仙子多有冒犯,仙子為何還要為她費如此心思?”

  “城主這樣的貴人,自然不明白我們這些煙花女子的苦處。寶露還是個孩子,有些時候難免不懂事。。。昔年我剛入行時,又何嘗懂事過呢?”殷夜來冷笑了一聲,“青樓里的姐妹都是苦命人,如果不互相幫忙,還有誰幫?難道等著貴人老爺們大發慈悲麼?”

  慕容雋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面上卻笑道:“殷仙子說得太過了。。。。不過,如果仙子真的想為姐妹們出這口氣,在下到是也有其他的方法。”

  殷夜來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強暴妓家雖然不足判罪,但侵吞府銀,卻是板上釘釘的大罪,”慕容雋從懷裡拿出一疊文書,輕輕的推了過去,“藍王多疑而貪婪,對侵吞了自己府里錢款的蛀蟲,即使是親戚也絕不會手軟。那位藍扈公子手腳一直不甚乾淨,所貪款項都記錄在這上面。”

  殷夜來看看桌上那一疊文書,問道:“你。。。想要用什麼來換?”

  “這個麼。。。對仙子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慕容雋放下茶盞,嘴角浮出一絲微笑,垂下眼看著自己的鼻尖,“聽說白帥最近在西海所向披靡,功勳日隆,在下非常仰慕,希望能有幸見其一面。”

  “什麼?”殷夜來一震,後退了一步,“你。。。想見他?”

  “白帥如今是國之柱石,自然萬人景仰,誰不想結識?可惜他日理萬機,又常年帶兵在外,每次回朝都不過短短几日,要見他一面難於上青天。”慕容雋嘴角帶笑,忽的壓低了聲音,“僥倖得知仙子乃白帥的枕邊人,唯一的紅顏知己,所以,這等引見之事應該是舉手之勞吧?”

  “。。。。。”殷夜來怔怔地看著他,神色微妙的變換著。

  真是完全變了麼?昔年那個在渡頭靦腆的遞給她一把傘的少年,那個曾經在深夜的雨里對她大聲說著內心夢想的少年,已經蛻變成了今日這樣的一個做事滴水不漏的豪門繼承者了?光陰真是一個可怕的熔爐,可以將一個青澀的靈魂千錘百鍊,直至化為鐵石。

  “見了他,你又想做什麼?”她低低問道。

  “也沒什麼,想和他商討一些事情而已。或許還能合夥做一筆生意。”他雖然含笑,卻沒有表情,“萬望仙子代為轉達。”

  “你真的想見他?”她又一次問道,還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慕容雋微笑,“若仙子願意引見,在下不但重金酬謝,此外在藍王內侄一事上也願助一臂之力,保管不令你的姐妹白白蒙受屈辱。”

  這樣的條件一開出來,便是一場赤裸裸的交易。殷夜來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用錦帕掩住嘴,低低的咳嗽起來──多年之後,他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居然不惜通過自己的初戀女子,去討好一個保養她的男人?

  沉默中,她飛快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極其鋒利,他雖覺察到了,卻不動聲色。

  “公子或許不知道吧?白帥向來不喜歡別人多嘴多舌,尤其是身邊的女人。”許久,她笑了笑,疊起錦帕收入了袖中,抬起纖纖十指將那一疊文書推了回去,語氣平靜,“夜來弱質無依,只得那麼一個靠山,哪敢冒這個險?感謝公子百忙中還抽空見了妾身一面,如今時間不早了,夜來先告辭了。”

  慕容雋微微一怔,眼裡失望的表情轉瞬即逝,欠身站起:“慢走。”

  兩人再也沒有說話,一前一後的離開梅軒。梅林還在風雨中搖擺,黃葉一片片在風裡飄轉,仿佛時光飛舞。

  殷夜來走到廊下,怔怔看著落葉,忽的笑了笑:“少游,原來我真的是從未認識過你。”

  沒有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個久遠的稱呼,慕容雋明顯怔了一下。

  “十年前,你會為了一個在碼頭上挑擔的陌生貧女出頭。而十年後,你竟然會以另一個無辜女子來做這一場骯髒交易的籌碼。”殷夜來的聲音很低,卻鋒利如刀,“少游,你忘了昔年說過的花麼?呵,‘要為中州人尋到一個不受欺辱的公平境遇’。。。。咳咳,如今你怎會見死不救,任憑一個弱女子被強暴欺凌?”

  慕容雋默默地聽著眼神幾度變換,嘴角卻緩緩露出一絲笑意來。

  呵,他知道,她這是在激他。

  “是啊,你說的沒錯。。。那個少游早就死了,正如昔年的堇然也已經死了一樣。”他喃喃道,望著風雨 里的梅林,“記得那時候你最是看不起那些賣笑的女子,認為她們不勞而獲,低賤骯髒,連走路都要繞開群玉坊──如今呢?”

  她的臉色驀地白了,仿佛被刀鋒刺中。

  慕容雋的唇邊露出了鋒利的笑:“弱女子被欺凌強暴,又關我什麼事呢?她不是我的女人,你也不是我的女人──這一切都和我沒有半分關係,憑什麼要我出面?呵,當你不再是你,又怎能要求我還是我呢?”

  殷夜來的肩膀微微一抖,她沒有說話,只是咳嗽得越發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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