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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又說:爸,你別說了。我找就找你這樣的男人,光明磊落,敢愛敢恨。

  父親聽了這番話,暫時就沒有詞了,心裡卻異常複雜,可以說是翻江倒海。晶無意當中的一句話,讓父親感動了。感動得父親背過身去,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花。這句話讓父親踏實也不踏實,踏實的是,晶長大了,在自己的心裡已經有是非了,而且這種是非是堅定不移、斬釘截鐵的。踏實的同時隱隱地父親還感到一絲驕傲,為自己也為女兒。母親和父親結合在一起,一輩子都在抱怨父親是鬍子,把她給搶了,然後這麼多年,都是在爭吵中過來的。她看不慣父親這、看不慣父親那的,弄得父親經常發火。雖然他們老了,磨合了一輩子,到老年的時候這種爭吵少了,他們已經知道誰也離不開誰了,但畢竟他們是兩種不同性情的人,要達到統一或者人們所說的那種默契,那是不可能的。日子還得疙疙瘩瘩地往下過。

  父親對晶這句話感到不踏實的理由是,晶畢竟是二十大幾的姑娘了,這麼拖下去肯定不是個事。父親沒有想到,自己對晶的影響會這麼大,父親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於是父親為晶的情感大事,心便一直那麼懸著。

  父親最操心最上火的應該是海了。海這個小子,父親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有喜歡過。父親不喜歡海的理由有很多,重要的一點就是,海一點也不像個男子漢,整天把自己關在屋裡,做完作業後,讀小說聽音樂,讀著聽著經常淚流連連的。小時候父親曾拎著海的耳朵說:你能不能堅強點,像個男子漢一樣。

  說歸說,做歸做,一點兒用也沒有。父親這才相信一句老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道理。想改變一個人那是不可能的。正如父親改變母親,或者說母親試圖改變父親一樣,結果誰也沒有改變誰,他們還是在現實生活中獨立存在著。

  海的性格太像母親了,按父親的話說,海都長成大小伙子了,還娘兒們唧唧的,很沒意思,多愁善感。父親把這一結果都歸結為,海這是看閒書看的,腦子裡裝了許多閒事,就亂想一些不著調的事。父親從來不看那些閒書,他想看也看不懂,那些字他都認不全。於是他只看報紙,報紙上的新聞,父親是深信不疑的,父親覺得那才是真實可信的,沒有那麼多彎彎繞兒,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這就像父親的為人。

  父親這種觀念,影響了父親欣賞電視。父親看電視時,也只看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什麼電視片、言情劇,父親認為那是扯犢子,瞎編的,他從來不看。如果偶爾看見父親看電視,那他一準兒在看體育類的節目,父親最愛看的就是足球比賽和拳擊。父親把這兩種比賽比喻為男人的戰爭,足球比賽那是陣地戰,拳擊是單挑獨斗,父親喜歡這種男人之間的戰鬥。

  父親為海的問題大傷腦筋,父親現在要把所有的精力用在收拾海上。

  二

  海最後去當兵,並不是心甘情願的,他最後能去當兵,很大程度是把當兵注入了許多理想色彩。

  父親因為有了林的經驗教訓之後,對海的何去何從一點兒也沒有難為海。海那時候想的是讀大學中文系。因為上了中文系,他讀小說和閒書就顯得名正言順了。從小受母親的薰陶,海漸漸地熱愛文學了。海從上初中開始,便開始寫日記了。到了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寫一些詩歌、散文投寄給報紙雜誌。那時的報紙雜誌辦得都很紅火,不管發表什麼,都有幾十萬人在看一本雜誌。海的作家夢就是從那時開始萌發的。海投稿的結果是,大部分都是泥牛入海,偶爾的也能接到編輯部的退稿信,信的格式和口氣都是相同的,冷若冰霜的同時,又把人拒於千里之外。好在海高中畢業那一年,終於有一首小詩在這個城市的報紙上發表了,發表在最後一頁的屁股上。這是海最大的收穫,這種收穫,張狂的海幾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他拿著那張報紙,翻過來掉過去地看。舉手投足,已經把自己當成個詩人了,甚至走在大街上也覺得自己是個名人,仿佛所有人都能認出他,或者能叫出他的名字。那些日子,海一直處於渾身發熱的狀態。

  海的這種偉大成就最先告訴的自然是母親,母親拿著那張發表有海的作品的報紙,她的雙手在顫抖,她一遍遍地說:我兒子行了,我兒子是個詩人了。

  晶看了那張報紙的時候,顯得很冷靜,她很深刻地望了一眼海,哼了哼,結果什麼也沒說。海就一副很失望的樣子,拉著晶,非讓晶對這首詩發表一些感想。晶沒什麼感想,只是說:這也算是詩?要這樣的詩能發表我一天能寫出十首。

  海不理會晶的話,他認為晶這是吃不到葡萄說酸話,自然不把晶的話放在心裡。海在心裡千遍萬遍地鼓勵著自己說:這個作家我是當定了。

  父親是最後一個知道海發表詩的。海發表詩的時候,根本沒告訴父親,一是沒敢,他怕父親罵他不務正業;第二個原因是他覺得說了也是白說,因為父親根本不懂。於是,父親是最後知道的。

  父親先是覺得這幾日家裡有一種氛圍不對勁,母親和海兩人拿著一張報紙嘀嘀咕咕指指點點的,父親以為那報紙上有什麼重大新聞了呢,比如打仗或備戰,他認為一家人都在隱瞞著他什麼。直到海去上學,母親外出買菜,父親才得著機會,溜進海的房間,在桌子上輕而易舉地發現了那張報紙。父親以一個老軍人的機敏,三兩把便把報紙抓在手裡,又以更加迅捷的速度溜回到自己的房間,戴上老花鏡,從報紙上的第一個字看起,一直看到最後一頁,也沒有發現一句新鮮東西。有許多新聞他都從廣播和電視裡知道了,就這麼一張報紙又有什麼新鮮的呢?他認為這是母親和海兩人合起來在逗自己玩。父親生氣了,把那張報紙揉巴揉巴扔到了廢紙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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