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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百強千恨萬恨,恨自己在不該負傷的時候受傷了。眼睜睜地看著大部隊走了,而自己卻被留下來。他知道,大部隊走了,蘇區還有部隊在堅持戰鬥。他惦記著部隊,想一有機會就去尋找部隊。

  王婆婆和陳百強都在想念著部隊,盼望著部隊。兩人一說話,總是離不開部隊。

  你說咱們部隊啥時能回來?王婆婆一天總要這麼問陳百強幾回。

  陳百強就說:快了,等部隊打幾個勝仗就會回來了。

  其實陳百強心裡也沒有底,他不知道,部隊這一走還能不能回來。部隊剛走時,就有風言傳說,部隊不回來了。

  他們在哪裡打仗吶?王婆婆又這麼問。

  陳百強就答:大概挺遠,咱們都聽不見槍炮聲。

  兩個人就靜下心來,聽著遠方的動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陳百強的傷一天比一天地好了起來。那天晚上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終於找到了部隊,看到了昔日的戰友。他哭了,竟把自己哭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見王婆婆正在他床頭立著,看他睜開眼睛便小聲問:娃,你咋了?

  沒啥,俺做了個夢。陳百強這麼說,眼前的夢境仍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

  王婆婆又睡下了,陳百強卻再也睡不著了。他睜眼閉眼,眼前總是部隊的影子,揮之不去。

  天亮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想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部隊,只有回到部隊心裡才會踏實。他起床後,找出了藏在床下的那枚手榴彈。這是王婆婆領他回來時,他就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時領導勸說他們這些傷員交出彈藥,他交出了槍,卻把這枚手榴彈留在了身上,他想遲早有一天會用得上的。

  當王婆婆看到陳百強跪在自己面前時,她心裡什麼都明白了。沒等陳百強說話,她便把陳百強扶了起來,顫著聲說:

  孩子,俺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你走吧,有時間就回來看一看。

  老人說不下去了,背過身用衣襟擦拭著眼淚。這麼多天,像母子一樣的相處,就這麼分手都覺得不是個滋味。

  陳百強哽著聲音說:娘,俺不會忘你的大恩大德,俺記著你老的恩情,俺就是你的兒子,俺會回來看你的。

  陳百強說完,忍著淚走出門口。王婆婆想起了什麼似的,忙從床下掏出僅剩下的兩個雞蛋,追到門外,塞到陳百強的口袋裡。陳百強知道推託不掉,只好收下了。他頭也不回地向村外走去。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敵人包圍了村子。敵人的1個營,從於都出發,一連燒了幾個村子,殺了幾個村子,最後來到了王家坪。300多個敵人,從村外的四面八方擁了進來,他們把全村的人趕到村中的一塊空場上。

  在人群里,王婆婆看見了陳百強,兩人便什麼都明白了,陳百強走到王婆婆身邊,安慰似地說:娘,別怕。

  王婆婆這時,也似乎分外冷靜,她用手攏了攏頭髮道:俺個老婆子有啥可怕的,俺不怕。

  敵人堆里這時走出幾年前從王家坪逃跑的老地主王閻王。王家坪的人都這麼叫他,這個老地主比閻王還閻王,分他的土地,準備鬥爭他時,他跑了。現在他搖身一變已經成了“鏟共團”的人了。這次,敵人從於都出發,就是他帶的路,他的最終目標就是回到王家坪,對當年分他地,鬥爭過他的人來一個血腥的報復。

  王閻王走出來,沖眾人怪笑兩聲,然後陰陽怪氣地道:你們都還記得我吧,我,王閻王,又回來了,你們當年分了我的地,抄了我的家,怎麼樣,我現在還是回來了,這叫三年河東,四年河西。

  人群沉默著,沒有人說話,低垂著頭,但都掩飾不住對王閻王的憤恨。

  鄉親們,對不住了,我這次回來就是報仇的,也讓你們嘗一嘗我王閻王的厲害。他說完便向人群走來,手隨便一指,便叫出了兩個老人。

  一個是村蘇維埃主席,一個是村蘇維埃書記。當年就是他們帶頭闖進老地主家的。

  王閻王身後,立馬跳出幾個“鏟共團”的人,他們不由分說,便把兩個老人捆在了身後的樹上。

  王閻王嘻笑著走過去,從身旁的一個“鏟共團”員手中接過一把短刀,咬牙切齒地道:老東西,怎麼樣,沒想到還會有今天吧。

  他踢了村蘇維埃主席一腳又道:你,把種我地,分我錢的人指出來,我王閻王高興也許免你不死,否則的話——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遭到了村蘇維埃主席的啐罵:王閻王你不得好死!

  王閻王冷笑一聲,揮起手中的刀割斷了村蘇維埃主席的一隻耳朵。血霎時涌了出來,村蘇維埃主席的半邊臉和半個身子便浸在了血水中。

  村蘇維埃主席大聲道:王閻王,共產黨是殺不完的。

  王閻王又冷笑一聲,他用那把帶血的刀指點著村蘇維埃書記道:他不說,那麼你說。

  村蘇維埃書記閉上了眼睛大聲地說:地是我種的,錢財是我分的,怎麼樣,沖我來吧。

  王閻王萬沒有想到剛回到王家坪就遇到這些硬骨頭。紅軍沒來之前,王家坪的人可都是百依百順的村民,只要他王閻王說個“一”,就沒人敢說“二”。才幾年時間,變了,都變了。

  王閻王想到這,惱羞成怒地道:剮了,給我剮了。

  幾個“鏟共團”員便蜂擁著上前,“嗷”叫著把刺刀捅進了兩個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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