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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讓我疼你……嗯嗯……”阿恆悶聲低喊,喊聲里濃縮了無盡的痴狂。

  我是一隻鳥,卻有著人類全部的感知和嚮往,所以必須忍受超出人類想像的痛楚和憂傷。我站在桂花濃郁的甜香中,鳥眸拼命捕捉著廣榻上的每一個細節,身上不可抑制地騰起熱浪,而我渴望的卻是人類,這真是天上人間最可怖的詛咒,有哪個人類會對一隻鳥產生愛慕,又如何與我交 配?

  從我站立的角度,不能準確地看到他們的每一個動作,卻能聽到他們一聲緊似一聲的吟 叫,阿恆的身體壓著無殤,迅猛地起伏聳動著,伴隨著噗噗的交 合之聲,無殤狂亂地搖擺著腰臀,雙眼失神地望著頭頂的帳簾,嘴裡發出啊啊的低喘。

  “哥……哥哥……我要守著你……護你終生平安……啊……”阿恆狂吼著攀升到狂喜的雲端,他不知道他並無機會實現這個誓言。

  就在這時,珠簾紛動,珠光紛亂,簾開處,站著一個妙齡女郎,她不敢置信地瞪視著廣榻上糾纏緊擁的兩個少年。

  阿恆只側眸看了一眼,就猛力抽挺將自己深深地埋入無殤的腸穴深處,隨即身體就猛烈震顫起來;無殤半抬起頭,越過阿恆的肩膀看向珠簾,迷濛的雙眸驀地瞪大,如同看到天崩地裂。我猜此時阿恆已在他的體內爆發,因為無殤驚怖的眸光里一下子閃現出狂亂的神色,他失控地尖叫著噴she而出,就爆發在那個女郎的眼前。

  “啊——”女郎的驚叫和榻上男人們的急喘哼鳴混合在一起,就像一隻利箭疾飛入慾海狂瀾之中!我再也站不住了,這一錐心刺骨的景象已完全超出了我的忍受極限。我煽動羽翅忽地飛上殿頂,這是我作為鳥類唯一的好處,我有翅膀,我可以飛翔。

  當我立於殿頂仰頭長鳴之際,錦宮中驟然亮起火光,從外宮到內禁一片人聲喧嚷,我呆愣地停止了鳴叫,因為我看到了箭矢的森森寒光,密密匝匝,狠厲地劃開了窒悶的夏夜。我雖然是只得到永生的神鳥,那一瞬,也嚇得不寒而慄,任何鳥類都會本能地懼怕箭矢之光。然後下一刻,我鬆了口氣,堪比暗影繁星的箭矢之光對準的是蜀王內寢的方向,並不是立於旁邊殿頂的我。

  就在此時,殿頂的另一側突地出現了一個細高的身影,那人全身裹在玄色披風之中,形如鬼魅,我想躲開,卻為時已晚,好在他全副的心思都在宮殿內的驚變,並未注意到與獸脊並肩而立的我,對他來說,我可能就是另一個獸脊而已。

  “無殤邪魍,太陽隕落,恆王擔綱……”那個比夜更黑的人影嘶聲大喊,不知使了什麼邪法,那嘶啞的喊聲竟綿密不斷,一直傳向遠方,一直傳遍了錦宮的每一個角落。

  無殤邪魍……太陽隕落……恆王擔綱……無殤邪魍……太陽隕落……恆王擔綱……,這呼聲如風中的種子傳播到錦州城的大街小巷。

  我貼著冰涼的獸脊,在最炎熱的夏夜裡冷得渾身發抖,俯首看去,一個高大的身影躍出寢殿,身上披著件玄青的袍子,上繡白虎,箭矢唰地抬起對準了他。

  “請擁恆王……恆王升座為王……”站立於殿頂之人再次高喊,喊聲裡帶著點奇怪的震顫,我渾身一激靈,這……這就是所謂的攝心巫術嗎?

  殿下環立的兵牟一聽此言,立刻便如牽線木偶般嘩地放下手中刀箭,齊刷刷地撲跪於地,“恆王升座……拜見大王……恆王升座……拜見大王……”

  成千上萬的人夢遊似的齊聲高呼,我驚悚得差點跌下殿閣,原來宮變就是如此簡單,你只需站在那裡,等著集體精神錯亂的人為你黃袍加身即可,精神變態真是可以互相傳染的一個病變。

  少年衛恆在眾多狂熱兵將的刀槍‘護衛’之下走出內禁,來到外宮錦泰殿在那裡升座為王,我沒有跟著他去,我對改朝換代毫無興趣。我隻眼睜睜地看著殿頂之人蝙蝠俯衝般激she入內寢,殿中燈火倏地熄滅,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嚨口,馬上就要衝出鳥喙,但我仍然靜立在暗夜中,幾百年來,我見識了太多人倫慘劇,我對此已然麻木,然而,事情並非如我所想,那個人片刻後就從殿中躍出,懷裡托抱著衛無殤向一個偏殿奔去。

  我情不自禁地跟隨而去,阿恆是脫韁的野馬,是衝出堤壩的洪流,再也不能回歸正途,那就讓他順流直下,永不回頭吧,他的命運,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被註定,誰都無力挽回。

  偏殿之中空蕪荒涼,哀哀衰糙間躺著一個女人,或是說女屍,我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女屍酷似剛才出現在寢殿之中的女郎,但我卻深知這並不是那個女子,在火光沖天之時,那個跑出寢殿的女郎早已被人攔截關押。

  暗黑的人影將癱軟的衛無殤拎在手中,猛地扯下蒙著他頭臉的黑罩,隱身其後,“哥哥……我已替你解決了明真顏……我知道這個女人並非你的摯愛……只有我……才是哥哥最後的歸宿……”

  我站在廢殿中的老槐樹上,心中一片空明,這樣的慘劇一次次的在我的眼前上演,我卻只能瞠目旁觀,那人拋出一具假屍,用著阿恆的嗓音口氣,代阿恆而言,為的不過是無殤痛恨阿恆,欲殺他而後快,如此看來,阿恆並不是此人之子了。

  阿恆只是個從小被異化的怪胎,他的親生父親蜀幽王認為他非親子,而那個對真相心知肚明的彝王則訓練他仇視親父,他是個不被任何人祝福的怪物,一個廢殿中的老鼠!

  事到如今,阿恆的親哥哥將恨他入骨,視他如魔;而阿恆,永遠也無法擺脫肩上背負的罪責。

  “真顏——”衛無殤拼力嘶喊著,拼力掙扎著,妄想掙脫那人的桎梏,那人抬手將黑罩再次套在無殤的頭上,“哥哥……你喊也沒有用……她已經死透了……”

  那個所謂的彝王重新抱起衛無殤,飛奔著躍上角樓,在他耳邊輕輕低喃:“哥……我已經把你殺死了……從此錦宮中再無太陽王……只有我的孌兒阿錦……你若肯留在我的身邊……我必為你封禁三千後宮……只有阿錦才配住在這錦宮之中……”

  我又回到我一直棲身的角樓之角,耳中聽著那人學著阿恆惟妙惟肖的聲音,心裡忽然想笑,——他如此處心積慮,靈魂早已被怨怒摧毀,即使活著也直如死了一般。

  衛無殤喉中咔咔作響,雙腿無力地踢動著,我冷眼旁觀:——這個可憐的傢伙,也已迷失了方向,越是聽到‘阿恆’挽留,越是拼命要闖出牢籠,豈不知牢籠之外還是牢籠,最大的牢籠就是他自己愛恨交織的內心,這輩子他都將生活在糾結仇恨絕望之中!

  而阿恆呢,也終於一步步地邁入命運為他設置的陷阱。他終於變成陷阱中的一頭困獸,長著利爪,抓撓間重傷的卻是他自己。

  我是一隻鳥,得到永生,卻永遠也找不到愛人的鳥,我在所有的美人兒身上看到愛人的影子,於是,我就永遠也分不清到底誰才是他,這就是我命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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