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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為了他?
教室里的白熾燈明亮,顧渺莫名覺得眼眶有點熱。
周然繼續說道:「不過說實話,我真的挺爽的,他罵你那話我聽著都不好受。」
只是他沒有程楚那樣的勇氣,站出來義正言辭地反駁,人到底都是自私的,誰會為了一個並不熟悉的人,惹上麻煩呢?
顧渺也深諳這個道理。
他是從沒得到過什麼善意的,誰會平白無故對一個陰沉自閉的人好呢?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會站出來吧。
可是程楚卻如此不一樣。
她就像一道熾熱又耀眼的光,照亮這個世間所有的陰霾與黑暗。
她會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伸張正義,自然也會為一個點頭之交的同班同學施以援手。
可她不知道,這對於顧渺來說意味著什麼。
暗無天際的生活里,她是世界裡僅存的亮光。
幾縷晨風吹進教室,課桌上的書本被吹得沙沙作響。
周然拍了拍他的肩,說:「害,剛剛幸好你不在,要不然你倆准得鬧起來。」
他突然又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過於親近了,頗有些尷尬地將手收回來。
顧渺點了點頭:「嗯。」
他垂下眼眸,心裡思緒翻湧。
程楚這樣會不會惹上麻煩,都是因為他,才鬧成這樣。
想到這,他的手緊了緊,烏黑的睫毛輕輕垂落。
都是因為他沒用。
*
程楚挽著羅茜茜走出教學樓。
清新的晨風微微吹拂,程楚深吸了一口氣,快速跳動的心微微平復了些。
小道上的落葉還未清掃,鋪成一條金黃色的地毯,踩上去發出清脆的細響。
程楚胸口有些悶,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顧渺的了解少得可憐。
他的家人,他結巴的毛病,甚至於他的落魄貧窮,都令程楚感到疑惑與陌生。
成年後的顧渺是整個顧家的執掌者,氣勢凜然,不怒自威。
程楚本以為處在那樣家庭里的顧渺,從小都應該是錦衣玉食,眾星捧月。
可是這幾日,她見他穿著雜牌運動鞋,背著磨得發白的書包,被自己的表弟頤氣指使,卑微落魄的連頓早飯都吃不上。
記憶里的顧渺強大又堅韌,在商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人人懼怕。
那時的顧渺,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來保護她。
那麼這次,換她來保護他。
回到教室後,還沒到上課時間,程楚見顧渺趴在桌子上,只露出個烏黑的發頂,看起來並沒有被什麼影響。
程楚的心稍稍鬆快了些。
她怕剛剛他站在門口,聽到了於殷的那些話,心裡不舒服。
老師已經提前走進教室,程楚翻開放在桌角的課本,想先看看下節課的內容。
一張黃色的便簽紙夾在中間。
『謝謝』
只短短的兩個字,卻讓程楚彎了嘴角。
窗外傳來清越的鳥鳴,空氣中淺淡的青草味消散了教室里繁雜的氣味。
「看書都笑得這麼開心?」羅茜茜疑惑地看著她,小聲嘀咕。
程楚將黏在書上的便簽紙取下來,疊成工整的四方形,悄悄放進筆袋裡。
上學的時光好像過得格外快,眨眼間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下午第三節 課下課後,程楚正寫著作業,就聽到有人沖她喊:「程楚,有人找。」
她有些疑惑地抬眼,就見窗外站著女孩對她揮了揮手。
「楚楚,我都不知道你換班,剛剛還去樓上找你呢。」一到教室門口,季明月就拉著她親昵地說道。
女孩肩上還背著小提琴,扎著高高的馬尾辮,水亮亮的杏眼透著愉悅。
程楚自嘲的笑了笑說:「這不是成績不夠嗎?」
「行了行了,別給我賣慘了,你說這話要氣死我嗎?」季明月扯了扯她的衣袖:「走吧。」
「去哪?」程楚有些疑惑。
「音樂樓啊,你忘了今天是周三嗎?」季明月無奈地撇撇嘴:「你一向不是最積極的嗎,今天竟然要我來催你了。」
程楚這才想起來,每周三和周四的最後一節課是興趣課,所有同學可以自主報名自己感興趣的班,也可以選擇留在班級自習。
像程楚和季明月這樣的音樂特招生,每當這個時間段,就是默認的練琴時間。
高中時代已經離程楚實在遙遠,這幾天她光是補上已經忘記的知識,就已經焦頭爛額,絲毫不記得這節課了。
「好,走吧。」程楚說。
季明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今天不帶譜?」
「忘了,先走吧。」別說帶譜了,她可能連一首連貫的鋼琴曲都彈不出來了。
教學樓和音樂樓之間有一條連通的迴廊。
正值傍晚,夕陽透過樹蔭微微灑落,將整條走廊鋪上深黃色的碎影。
程楚和季明月並肩走著,耳畔卻是她嘰嘰喳喳的聲音。
程楚微微側目,只看見女孩漂亮的杏眼明亮,像是撒入了揉碎的水晶。
高中時,她和季明月是很好的朋友,同是藝術特長生,兩人有許多共同話題。
可高中畢業後,她順著家人的意願放棄了音樂,而季明月考上了她一直夢寐以求的音樂學院。
在音樂上,季明月不算有天賦,卻足夠努力。她是程楚一直艷羨的那種女孩,溫柔又明媚,堅毅執地堅持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