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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把江陽帶到了一家大飯店的包廂里,胡一浪讓服務生上菜,江陽阻止了他:“不必了,我不會吃你們的任何東西,你有什麼話快說,說完我就走。”

  胡一浪絲毫不惱怒,笑說:“好吧,既然江檢不想吃,那我們到旁邊坐下聊幾句如何?”

  他們坐到了包廂副廳的沙發上,胡一浪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對面,笑著說:“江檢,聽說你寫了一些材料,寄給一些上級領導,是這份東西吧?”

  聽到這話,江陽並不意外,舉報材料被他們拿到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理直氣壯地承認:“是我寫的。”

  “這裡面啊,一定是有某些誤會,我們孫總一向很佩服江檢的為人,希望能和江檢交個朋友,材料的事嘛,能否不要再寄了?孫總一定會——”

  “不可能。”

  胡一浪尷尬地閉上嘴,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他搖頭嘆息般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副撲克牌,抽出半疊,放到江陽面前,另半疊放到自己面前。

  江陽遲疑地打量著他:“你這是幹什麼?”

  胡一浪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身後拎出一個箱子,打開後,全是一疊疊整齊的人民幣,他把人民幣整堆倒在茶几上,說:“不如做個遊戲,江檢可以從自己手裡任意抽一張牌,我也從我手裡抽一張,每一次只要你的比我大,一刀錢就是你的,如果比我小,你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怎麼樣?”

  江陽冷笑一聲,站起來,輕蔑嘲笑:“我對這種遊戲沒有任何興趣,還是留著你們自己玩吧!”

  “哎,等等,”胡一浪連忙起身,諂笑地拉住他,“我們這樣的俗人遊戲,確實太俗了,夠不上江檢的審美,請允許我做個彌補,江檢離婚也有一段時間了,男人嘛,總歸是有一些愛好的。”

  他用力咳嗽了兩聲,馬上兩個事業線很旺的年輕漂亮姑娘走入包廂,在職業性的微笑中從容地圈住了江陽的手臂,諂媚地一口一聲“江哥哥”叫著。

  江陽一把推開她們,大聲喝道:“你別指望用這種招數拖我下水,我不是李建國,我也絕對不會成為李建國!”

  說完,他大步跨出了包廂。

  胡一浪停在原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嘆息一聲:“是個好人,不過,不是聰明人。”

  第五十五章

  嚴良和李靜交談過後的第二天,專案組就聯繫上了朱偉,表示希望能找他了解關於江陽被害一案的情況。朱偉慡快答應,但提出一個附加條件,必須要有省高檢的檢察官在場,因為他還要當場向專案組舉報一件事。

  趙鐵民悄悄向高棟請示,高棟暗示條件可以接受,讓他找專案組裡的省高檢同志一同參與。

  於是,趙鐵民在刑偵支隊設了一間辦公室,帶著嚴良和專案組裡公安廳和省高檢的一些領導共同接見朱偉,由嚴良先問,其他人再補充。

  那是嚴良第一次見到朱偉,對方大概五十多歲,寸頭,兩鬢頭髮都已花白,身材壯實,臉上飽滿,輪廓仿佛刀削了一般,永遠把腰杆挺得直直的。

  他進門一望這麼多領導模樣的人,卻絲毫不顯驚慌,大大方方地坐下,目光平靜地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嚴良身上,他特別重視地打量了幾秒,才把頭轉開。

  簡單介紹過後,轉入正題。嚴良問他:“你和江陽認識多久了?”

  “十年。”

  “你們關係怎麼樣?”

  “很好,不能再好了!”朱偉回答得斬釘截鐵,那種氣勢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他心裡一定充滿了某種憤懣。

  嚴良打量了他一會兒,緩緩道:“對於江陽被殺一案,你知道哪些情況?”

  朱偉鼻子呼出一團冷氣:“我敢肯定,一定是胡一浪派人幹的。”

  “你指的是卡恩集團的胡一浪?”

  “沒錯。”

  “為什麼,他和江陽有什麼矛盾?”

  朱偉向眾人掃視了一圈:“江陽死前幾天,我和他剛見過一面。他告訴我,他手裡有幾張照片,這幾張照片能和胡一浪換一大筆錢,當時胡一浪已經派人匯給他二十萬,他要求對方再給四十萬,對方卻遲遲不肯答應。一定是這個原因,導致胡一浪鋌而走險,派人殺了他。”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大家已經知道卡恩集團的財務確實在江陽死前匯給他二十萬,可並不知道為什麼匯給他二十萬,聽到朱偉的說法,他們更確信,江陽手裡的那幾張照片,應該是胡一浪的某種把柄。

  嚴良問出了大家的疑惑:“是什麼照片,江陽能用來和胡一浪換這麼大一筆錢?”

  朱偉沉默了片刻,突然冷聲道:“十多年前侯貴平拍的一組照片,關於卡恩集團誘逼未成年少女向官員提供性賄賂的過程。”

  聽到“卡恩集團向官員提供性賄賂”,眾人都提起了精神,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

  嚴良馬上問:“侯貴平死前一直舉報他的一個女學生遭遇性侵後自殺的事,難道——”

  “沒錯,受害的遠不止一個女生,她不是被岳軍強姦,而是被岳軍帶到卡恩大酒店,被卡恩集團老闆孫紅運等人逼迫,向官員提供性賄賂。孫紅運指使胡一浪,找來岳軍這樣的地痞流氓,專找農村膽小怕事的留守女生,向有特殊癖好的官員提供特別服務,從而謀取其他利益。”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大家都在思考這個消息的真實性。

  卡恩集團是全省百強民營企業,在區域範圍里有著很大的影響力,老闆孫紅運更是身兼人大代表、協會領導等多個政治身份,政商關係密切,一旦這消息屬實,必然會牽出一起涉及眾多的大案。

  一位省高檢的檢察官立刻問:“這些照片現在在哪兒?”

  “照片在江陽那裡,當時他說藏到了隱蔽處,所以我沒見到。”

  “那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說的話是真實的?”

  朱偉目光不動,卻慢慢搖了搖頭:“我沒證據。”

  與會者一陣私語,檢察官毫不留情面地指出:“你的消息很駭人,我們今天雖然是內部會議,與你之間的談話不會外傳,不過你無憑無據這樣說也不合適,如果被外界知道,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朱偉冷笑道:“我和江陽對這件事調查了十年,證據,很早以前是有的,結果卻一次次被人為破壞殆盡。我現在這樣說,確實是無憑無據,不過說到負法律責任,哈哈,我們早就埋單了。我先被撤職,後去進修,再後來調離崗位,從一個刑警變成派出所民警,每天處理大爺大媽的吵架糾紛,也許這在各位大領導看來是不夠的,可是江陽坐了三年冤獄,從一個年輕有為的檢察官,被人栽贓坐牢,變成一個手機修理工,哈,這總夠負法律責任了吧!”

  “你說江陽是個年輕有為的檢察官,他三年坐牢是冤獄?”另一位檢察官問。

  “沒錯,我要舉報的就是江陽入獄的冤案!”朱偉的鼻頭張合著,仿佛一頭憤怒的公牛。

  檢察官皺眉道:“死者江陽的材料我們都看了很多遍,包括他入獄的判決書和庭審記錄。關於他違紀犯罪的幾項罪名,都有照片的物證、行賄的人證,以及他自己的口供和認罪書,證據充分,怎麼會是冤案?”

  朱偉哼了聲:“張超殺害江陽,一開始不也證據充分,你們為什麼不直接判他死刑槍斃他,現在又回過頭重新調查了?”

  “這……情況不同。”檢察官耐著性子回答。

  朱偉哈哈一笑,繼續道:“江陽入獄前,正在追查現在金市公安局的政委、當時平康公安局的副局長李建國涉嫌謀殺嫌疑人滅口、毀滅證據的案子。”

  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都瞪大了眼。

  “結果江陽被胡一浪以家屬作為威脅,去談判,談判桌上,胡一浪擺出一堆現金,拿出一副撲克牌,讓他贏錢,江陽不予理會,胡一浪又找來小姐勾引他,他同樣不為所動,轉身離去。可誰知胡一浪早已用相機偷拍,把江陽拿著錢、被小姐搭在身上這些場景都拍了下來,舉報到紀委,稱他以檢察官的身份,多次向企業勒索賄賂,企業迫於無奈才舉報。不光如此,真是巧合,那幾天江陽工資卡上突然存進了二十萬,一個他曾經處理過的一起刑事案的當事人向檢察院自首,說江陽幫他實現輕判,他給了江陽賄賂。由此,江陽被批捕,隨後被金市檢察院提起公訴,一審判決十年,江陽不服,提出二審,二審改判三年,直到他出獄。這樣一個正直的檢察官最後被逼迫到如此地步,你們這些省高檢的領導怎麼看?”他咬著牙齒,眼睛布滿紅絲。

  一位省高檢的領導道:“可是江陽自己寫下了認罪書,並且在二審開庭時,當庭認罪,如果他真如你所說,一切都是被人栽贓陷害,他怎麼會自己寫下認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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