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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不可能,你——”

  “手續還在路上,監督處的人一早就到,剛剛監督處打來的電話其他同事都可以作證。”

  兩個刑警接過手銬,膽怯地走上前,低聲道:“朱哥,實在對不住了。”

  朱偉仿佛烈士一般地伸出手,讓他們拷住,冷眼望著李建國:“我沒想到你們做到這個份兒上,很好,很好!”

  他回過頭,鄭重地看了江陽一眼,江陽咬住嘴唇艱難地朝他點頭。

  朱偉被帶走後,李建國輕蔑地看了眼江陽,道:“現在還沒到檢察院的程序吧?早點回去歇著吧。”

  江陽深吸一口氣,一言不發地走出門,手裡緊緊攥著有岳軍錄音的手機。

  來到外面,他抬頭看天,夜色尚深,這夜出奇的長……

  第四十一章

  趙鐵民遞給嚴良一份銀行對帳單,說:“江陽在死前一個星期,給他前妻匯了一筆款,一共五十萬。”

  “他哪來這麼多錢?”

  “根據帳戶流水,其中三十萬是張超在幾個月前打給他的,他一直沒動過這筆錢。”

  嚴良皺眉問:“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如張超一開始所說,把這筆借款拿去賭博?”

  “對。”

  “那麼,關於江陽人品的定性,賭博這一條值得商榷?”

  趙鐵民自然領會他的意思,只是含糊地笑著:“看得出,案子的水越來越深了。”

  “另外一筆二十萬是怎麼回事?”

  “經過查實,那筆二十萬是卡恩集團的一名財務在一個多星期前匯給江陽的,匯款沒用公司帳戶,走個人轉帳。”

  “卡恩集團?”嚴良琢磨了一下,“是那個……”

  “對,就是我們杭市的大牌房地產公司卡恩集團,餘杭區的卡恩天都城是全杭市最大的樓盤。”

  嚴良不解問:“江陽過去是平康縣的一個小小檢察官,怎麼會和卡恩集團牽扯關係的?卡恩集團的財務為什麼要給他匯這樣一筆錢?”

  “卡恩集團一開始是平康縣的公司,老闆孫紅運在九十年代收購了縣城的國營造紙廠,後來規模越做越大,上市了。沒過幾年,集團業務拓展到杭市做地產,在房地產井噴的幾年裡,很快成了杭市最大的幾家地產公司之一,集團總部也遷到了杭市。所以,我想江陽與卡恩集團的關係,應該是在他當平康檢察官期間建立的。”

  他繼續說:“更有意思的是,我們查江陽的手機通訊記錄,發現他死前一段時間,一直頻繁地和一個號碼在相互打電話,這個號碼的主人叫胡一浪,是卡恩集團的董事兼卡恩紙業的董秘。”

  嚴良分析道:“如果江陽還是檢察官,說不定他們之間存在權錢交易,可江陽早不是檢察官了,他們為什麼要給他這麼一筆錢?是不是江陽手裡有卡恩集團或者這位胡一浪的把柄,甚至這起案子牽扯到他們?”

  趙鐵民摸了摸前額,低頭輕嘆一聲:“這也是我擔心的,如果僅僅胡一浪個人存在某些問題,倒也不麻煩。如果是卡恩集團涉及這案子,調查就有些麻煩了。民企做到卡恩這麼大規模,接觸的圈子很複雜,有句話叫牽一髮而動全身。”

  嚴良點點頭理解他的苦衷,雖然他不願意但不得不承認,體制內有很多桎梏,對於警察來說,有些案子不是想查就能查的。思索片刻,他突然眼睛一亮:“高棟對你說過,你只管負責真相,你只是在盡一名專案組組長的職責,對背後其他因素你要佯裝不知,看來高棟這句話是對今天的你說的。”

  趙鐵民一愣,左右踱步幾圈,隨後緩緩笑起來,仿佛鬆了一口氣,轉而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對了,省高檢派人約談過李建國,他說那麼多年前的案子,他記不清楚了,如果當時辦案有瑕疵,也是因為當時環境的制約,不是他個人能控制的。”

  “那他為什麼在案發後第一時間就急著銷案?”

  “他不承認他急著銷案,具體細節一概稱記不住。”

  “檢察院的同志相信他的話嗎?”

  趙鐵民笑笑:“你會相信嗎?”

  “不會。”

  “不相信又能怎麼樣?誰有證據證明那是他故意辦的冤案?只不過是糙率結案,追究起來,頂多是工作能力問題。”

  嚴良皺眉獨自思索著,如果張超的動機是為了翻案,查辦李建國,此刻他應該已經亮出底牌了,可他沒有。他想對付卡恩集團?他也從未暗示過。他究竟想要什麼?

  他依舊想不明白。

  第四十二章

  “這一次,朱偉的麻煩不小啊。”陳明章皺眉望著江陽。

  江陽急切地問:“市公安局到底是憑什麼把雪哥刑拘的?”

  陳明章抿了抿嘴唇,瞥了他一眼:“這事你也在場,他用槍指著岳軍,並且最後開槍了。”

  江陽頓時變了臉色。

  陳明章繼續道:“他被監督處帶走後,他們發現他的警備登記里少了兩顆子彈。監督處問他子彈去哪兒了,他說當時看到岳軍被人劫持,情急之下朝天開了兩槍警告,事後還沒來得及寫開槍報告,就被帶走了。監督處隨即詢問了岳軍,可岳軍不是這麼說的。”

  “岳軍怎麼說?”

  “岳軍說當天晚上你和朱偉來找他,他看到朱偉喝醉了酒,氣勢洶洶要抓走他,朱偉說他害得朱偉下午在單位面子全失,要教訓他。岳軍害怕要逃跑,朱偉朝天開了一槍警告他,他只好停下來,結果朱偉不但揍了他,還掏槍頂著他的生殖器,要他非得作證孫紅運是黑社會,否則直接殺了他,理由是他攻擊你這個檢察官,朱偉出於保護你開槍殺了他。岳軍說他只在卡恩集團打工,認識胡一浪,完全不認識孫紅運,朱偉不信,在他襠下開了一槍,把他都嚇得尿失禁了,他無奈編造了胡一浪的犯罪事實,你們才罷休,接著又把他帶回了局裡。督察處查了朱偉的槍,上面確實有岳軍的尿液,也去過你們吃飯的小飯館,小飯館的老闆承認朱偉當天喝了多瓶啤酒,於是認定朱偉作為警察,酗酒開槍威脅民眾,暴力執法。”

  江陽急道:“岳軍在說謊!監督處為什麼沒有來調查我,我當天和朱偉寸步不離,為什麼不找我問清事實?”

  陳明章嘆息道:“監督處把岳軍交代的情況跟朱偉核實後,朱偉說一切都是他幹的,是他脅迫你這個檢察官跟他一起去做調查,他喝醉了,你受他暴力強迫,不得不去,不關你的事。而且我聽說他們來找過你們吳檢,吳檢保下了你,所以,他們才沒有找你。”

  江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當即表示:“不行,我要去找監督處,我要說明情況,絕對不是岳軍說的那樣。”

  “沒用的,”陳明章搖搖頭,“我問你,朱偉是不是用槍指著岳軍的襠部,最後還開了槍?”

  “是,可是——”

  “你不要再去自找麻煩了。兩顆子彈都找到了,彈道經過了分析,槍上有岳軍的尿液,這是錯不了的,這是事實,對嗎?”

  “可是——”

  “事實就是事實,無論你們有多麼感人的理由,朱偉用槍指著岳軍襠部並開槍了,這就是事實。這個事情性質很嚴重,比刑訊逼供還嚴重得多,你是檢察官,你很了解。警察用槍威脅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最後還開槍了,這事情放大了可以說故意殺人未遂。而且,李建國舉報朱偉在單位公開辱罵他,罵他是黑社會保護傘,對他個人聲譽造成嚴重損害。孫紅運舉報朱偉當天要非法拘留他這個人大代表,在沒有任何事實證據的情況下,對他個人名聲和企業的正常經營都帶來了很壞影響。副局長說朱偉私自盜取簽名,偽造傳單。這些都是事實,唉……”

  江陽聽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如果這些指控全部成真,恐怕朱偉要被判重刑了!他無法遏制地叫起來:“不行,我必須把情況說出來,我不能讓朱偉這樣平白坐牢,讓真正的罪犯逍遙法外!”

  陳明章道:“這個時候你絕對不能站出來,絕對!”

  “為什麼!”江陽眼睛血絲密布。

  “你不能辜負朱偉,他說你完全是受他強迫,他一個人攬下了所有責任,你們吳檢為了保你想必也做了很多工作。因為他們都知道,你還年輕。現在,你什麼都不要做。”

  “可是這案子牽涉很廣,不止一個受害女童啊,遠遠不止一個啊!”

  陳明章嘆息著:“我知道,是朱偉讓我轉告你,這件案子,到此為止吧。”

  江陽仿佛身體被掏空一般向後倒在椅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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