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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為什麼要坐地鐵去拋屍呢?地鐵要過安檢,拿著屍體過安檢嘛……”嚴良笑起來。

  趙鐵民無奈道:“他當時理由很充分,說殺人後一夜惶恐沒睡,第二天決定拋屍來隱藏罪證。拋屍前,他喝了酒壯膽,這才想到現在開車是酒駕,萬一路上出點小事故酒駕被抓,車子就會被拖走,後備箱裡的屍體要曝光。於是他拖著箱子打車,結果計程車在地鐵站附近被其他車追尾了,兩個司機發生爭執,他害怕之下,就拖著箱子逃進地鐵站。一夜沒睡加上醉酒狀態,他就糊裡糊塗去過安檢了。當時刑警找到了計程車,計程車司機證實了他的口供。而且他當時被抓時,確實已經處於醉酒狀態,包括地鐵站里的胡言亂語也證實了這個情況。”

  嚴良點點頭:“這個藉口合情合理,難怪當時警察沒有往遠處想。”

  趙鐵民嘆氣道:“再往遠處想,也不會想到一個拋屍當眾被抓,回來後一口氣交代全部犯罪事實的人,而且各種人證物證都完全吻合,居然不是兇手,命案發生時不在杭市。”

  嚴良笑著說:“這樣的案子確實從沒有遇到過,刑警隊被他騙過去也情有可原。他現在翻供後,關於為什麼他口供說他案發當晚七點去找江陽,跟監控拍到他車子七點進入小區完全吻合,口供和事實如此巧合,他怎麼解釋?”

  “他的解釋就是巧合。”趙鐵民很是無奈,“他咬定當時承認殺人,是因為受到一種公安給他的無形壓力,於是胡謅犯罪事實,吻合的地方都是巧合。”

  嚴良翻開卷宗和口供比對了一番,微微皺起眉:“他明明那天人在北京,與江陽隔了一千兩百公里,可他的口供與一千兩百公里外的這起命案存在多處巧合,這概率也太低了。你們能百分百肯定人不是他殺的嗎?”

  “肯定啊,死者屍檢結果一目了然,是當晚被人用蠻力勒死的,必須要他人在現場才能勒死。可他有完完全全的不在場證明。”

  “不過也肯定一點,就算江陽不是張超殺死的,張超也對整個案發過程了如指掌,要不然口供不會和證據這麼吻合,就像他就在旁邊看著別人勒死江陽的。”

  趙鐵民攤開手:“我們也這麼認為,可是他翻供後,一直說口供純屬巧合,我們拿他沒辦法。”

  嚴良揶揄著:“很難想像刑審隊員會對一個關在鐵窗里的人沒辦法。我聽說只要嫌疑人進來了,就沒有審不出的。國家暴力機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和了?”

  “那怎麼辦,掐死他?”趙鐵民抱怨道,“自從翻案後,人大代表三天兩頭過來看,問警察有沒有用違法手段強制審訊,檢察院偵查監督科隔幾天就來看守所,防止翻供後警方對他進行報復。全社會本來就懷疑警方刑訊逼供,我們現在還敢拿他怎麼樣?公益律師和記者都恨不得他指控警方刑訊逼供,如果身上帶點傷,輿論就要高cháo了。涉外媒體更是蠢蠢欲動,我們要對他使點手段,馬上就要上國際人權新聞。如今他吃得好睡得香,每天提審光聽他扯淡幾個小時,除了沖他拍拍桌子嚇唬幾句,一根手指都不敢動他,就差把他當菩薩供起來了。”

  嚴良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後又嘆息一聲:“這也挺好,文明手段來破案,放過一個壞人總比冤枉一個好人來得好。半年前省高院平反的蕭山叔侄殺人冤案,當初也是你們支隊的傑作,那對叔侄可是白白坐了十年的牢啊。”

  趙鐵民肅然道:“我聲明,那件案子跟我一點關係沒有,我幾年前才調來支隊,十年前我還在總隊工作。我也從來沒搞過刑訊逼供那一套,現在我們支隊的辦案風格,講證據,非常文明。”

  “這點我相信,所以我們成了好朋友。”嚴良笑了笑,又說,“好吧,我們回到案子上。既然人不是張超殺的,他卻自願認罪入獄,那麼他的動機是什麼?”

  趙鐵民道:“我懷疑他是為了替真兇背黑鍋,案發後第一時間他認罪入獄,真兇自然就被警察忽略了,而他知道幾個月後能靠不在場的鐵證翻案,如此一來,他和真兇都將安全。”

  嚴良搖搖頭:“這不太可能。”

  “為什麼?”

  “他自願入獄,他哪來的信心面對警方的高壓審訊,一定能咬緊牙關不說錯話,不透露實情?他是律師,自然也知道即使一開始成功騙過警察,幾個月後翻案,但謊報地鐵站有炸彈是刑事罪,要判上幾年,你們還是會天天來提審他。他只要一次交代時說漏嘴,引起懷疑,他和真兇都會栽進去。從你們調查的材料看,他家庭富裕,事業有成,和太太非常恩愛。被關進去幾年,家庭、事業,他都不要了嗎?這代價也太大了。”

  趙鐵民嚴肅地說:“我懷疑兇手是他太太,他為了保護太太,所以才出此下策。”

  “不可能,”嚴良果斷否定他的意見,“案發當天他突然去了北京,第二天上午回來拋屍,這顯示了,他是知道當天晚上江陽會被人殺死的,於是提前準備了不在場證據。而不是命案發生後,他才臨時想出辦法替他人頂罪。他太太一個女人,很難將江陽勒死。並且如果他真愛他太太,怎麼可能明知當晚他太太要去勒死江陽,卻不阻止呢?”

  趙鐵民苦惱說:“那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動機了。”

  嚴良思索片刻,說:“我想見他,和他當面談談。”

  “我們天天提審,他從沒吐過真相。”趙鐵民似乎對這個建議不抱任何期望。

  嚴良笑了笑:“他這麼做既然不是為人頂罪,而是其他目的,相信他會透露一些信息,來達成他的目的。只不過他透露的信息,並沒有被你們完全解讀出來。”

  第八章

  隔著鐵窗,嚴良第一次見到了張超本人。

  他之前看過一些張超的照片和監控錄像,這人長相給他的感覺是老實。可如今一見面,頓時感覺對面這個男人精明能幹,與印象中完全不同。

  他翻看著卷宗里的照片,細細思考為什麼照片、錄像與面前的真人會有這麼大差異。

  此刻鐵窗另一頭的張超,戴著一副眼鏡,兩鬢多了一些白頭髮,不過精神面貌很好,臉上淡定從容,整個人自信、沉穩,完全不是一開始的審訊錄像里那副任憑命運輪盤碾壓的面容。

  “嚴老師,你怎麼會在這裡?”嚴良還沒說話,張超反而先開口了。

  “你認識我?”嚴良有點驚訝。

  “當然,”張超微笑著,“你是學校的明星老師,我雖然比較早辭去了教師工作,但還是會經常來學校參加一些法律會議,我知道你也見過你,你以前在省公安廳工作過,是很有名的刑偵專家,不過我聽說你早就辭去公職了,怎麼會進來這裡?”

  嚴良是編外人員,通常情況下是不能進審訊室的。

  趙鐵民替他解釋:“嚴老師是我們專案組的特聘專家。你既然知道他,也應該聽說過,沒有他破不了的案。所以,不管你怎麼掩飾,嚴老師一定會找到漏洞。無論你怎麼掩蓋真相,都是徒勞的,只會加重你最後的審判量刑。”

  “是嗎?”張超眼睛眯了下,“那我就特別期待了。既然嚴老師介入一定會破案,我也很希望能早日抓出真兇,還我清白。”

  嚴良笑了笑,打量一下他,轉頭問趙鐵民:“他為什麼能在看守所里戴眼鏡?”

  “他近視,庭審前他向看守所申請把眼鏡帶進來,方便看材料。他這眼鏡是樹脂的,框鈦合金,不具危險性。”

  嚴良點點頭,轉向張超:“你的眼鏡不錯,多少錢?”

  張超有些不解地看著他,不知道對方問這個幹什麼,只好照實回答:“我老婆配的,我不知道。”

  嚴良繼續問:“你近視多少度?”

  “這……”張超茫然不解地看著他。

  嚴良重複了一遍:“你近視多少度?”

  張超只好回答:“左眼兩百五,右眼三百。”

  “度數中等,不戴眼鏡確實會有很多麻煩呢。我看了你之前的審訊錄像,你好像都沒戴眼鏡吧?”

  趙鐵民奇怪地看了眼嚴良,不曉得廢這麼多話在他眼鏡上幹什麼,嫌疑人就坐在對面,根本用不著客氣搞什麼開場白,直接問不就行了?老大不小的年紀了,當什麼暖男呀。

  不過嚴良似乎對這個問題很在意。

  張超眼中閃現過一絲警惕,但一晃而過,他頭微微側過,目光投向趙鐵民,似乎有意避開嚴良。

  嚴良依舊抓著這個問題不放:“我說得對嗎?”

  “對。”張超只好點頭,“眼鏡帶進看守所要審批,庭審前為了看材料需要,我才主動申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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