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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飛也笑了。雖然他曾在白亞星手裡栽過一次,但那次是對方精心布置了一個龐大的迷局。這回在自己的地盤上又怎會再次失手?

  羅飛現在考慮的其實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他對凌明鼎說道:“我們再小心,也不過是被動防守。我想的是,我們能不能化被動為主動,將計就計?”

  凌明鼎明白羅飛的意思:“你是想讓我對白亞星實施反催眠?”

  “沒錯。如果成功的話,或許能找出白亞星作案的證據。”

  小劉在一旁重重地“嗯”了一聲,表示贊同。雖然白亞星已經擺出了“自首”的姿態,但別指望正常的審訊能將他繩之以法。要想扭轉局勢,還得採取一些非常的手段。

  凌明鼎此刻卻垂首不語。他這樣的反應讓羅飛略感詫異:面對一個刻骨的仇敵,他理應充滿了戰鬥欲望。

  羅飛決定給對方鼓鼓勁:“我們可以全力協助你,就像上次那樣。”

  所謂上次,就是指凌明鼎催眠楊冰等人的那次。當時警方通過長時間的審訊消耗了楊冰等人的精力,而凌明鼎則在對方最疲勞的時候上場,利用對方的精神低點實施催眠,這便達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在羅飛看來,那次的經驗此刻仍可借鑑。雖然白亞星的實力尚在楊冰等人之上,但只要警方和凌明鼎默契配合,勝算依舊很大。

  凌明鼎還是沉默著。他臉上的神色猶豫不定,似乎在作艱難抉擇。最終他還是長嘆一聲,說了句:“不行。”

  羅飛不解追問:“為什麼?你不想讓他早點伏法嗎?”

  “當然想,比你們任何人都想!”凌明鼎激動地說道,隨後他又露出苦笑,“可你知道嗎?我們催眠界業內有句諺語:手上有傷口,就不要去接觸毒藥。”

  羅飛“哦”了一聲,這諺語的含義他已略略猜到了一些。

  凌明鼎又道:“一想起我的妻子,我就無法控制心中的悲傷和憤怒。”

  羅飛道:“這種情緒可能會被白亞星利用?”

  “不是有可能,而是必然發生的事情。”凌明鼎黯然說道,“妻子自殺就是我的心穴,白亞星對此了如指掌。所以我和他交鋒,結果必敗無疑。”

  沒錯。白亞星掌握著凌明鼎的心穴,而在兩個催眠高手的交鋒中,這幾乎就是掌握了對方的命門。與此相比,警方對凌明鼎的協助便顯得無足輕重。

  羅飛失望地搖搖頭——看來讓凌明鼎直接拿下白亞星的計劃只能泡湯了。

  凌明鼎這時卻又對羅飛說道:“不過我仍然支持你的思路,將計就計,化被動為主動。”

  羅飛重新振作精神:“你有什麼辦法?”

  凌明鼎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轉頭看看身旁的陳嘉鑫。

  羅飛明白對方的意思了。他還是想以陳嘉鑫為誘餌,主動引白亞星上鉤。

  羅飛認真考慮了一會兒,覺得這確實是個挺好的機會。不過他還得徵求一下當事人的意見:“小陳,你願不願意和白亞星深入接觸一下?”

  陳嘉鑫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沒問題。”

  羅飛又問凌明鼎:“具體該怎麼操作?”

  凌明鼎道:“你們三個進去,照常對白亞星展開審訊。白亞星肯定會找機會對你們進行催眠。以他的能力,一眼就能看出小陳是最敏感的受體。他會進行一些語言上的暗示,逐步影響小陳的精神世界,最終打下一個心錨。等他脫身之後,便可以利用這個心錨控制小陳,從而展開自己下一步的陰謀。”

  羅飛“嗯”了一聲,問:“那我們要怎麼防範呢?”

  凌明鼎微笑著搖搖頭:“不需要任何防範。你們應該配合白亞星,讓他盡情表演。而我會在審訊室外監控整個過程。他表演得越充分,我對他的動機和手段就了解得越透徹。他打給小陳的心錨也不足慮,因為我完全可以破解。我甚至還可以有針對性地進行反設置,以小陳為載體,找機會攻進白亞星的心穴。如果能夠成功,那就勝券在握了。”

  根據心錨理論,只要凌明鼎能了解白亞星催眠的過程,那不管陳嘉鑫受到什麼蠱惑,最終都能破解。從這個角度來說,計劃本身是絕對安全的。羅飛便點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凌明鼎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對了,我在審訊室外面能聽見你們的對話吧?”

  羅飛笑道:“不光能聽見,還能看見。我們去年剛上的一套審訊監控系統,審訊室隔壁就是監控室,兩間屋子中間裝著單面玻璃。”

  凌明鼎一拍手:“太好了——那你們看看,什麼時候開始?”

  “這就招呼吧。”羅飛揮揮手,算是發出了行動開始的信號。

  【04】

  凌明鼎獨自一人進了監控室,羅飛三人則一同進了審訊室。

  白亞星很安靜地坐在審訊椅上。雖然他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但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

  落座之後,羅飛先盯著白亞星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你是白亞星?”

  白亞星穩穩應道:“沒錯。”

  “你因涉嫌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現對你實施刑事拘留。”羅飛一邊說一邊沖陳嘉鑫撇撇嘴,“把拘留證拿給他簽字。”

  陳嘉鑫把開好的拘留證和一支筆送到白亞星面前,白亞星痛快地簽了字。

  羅飛又道:“需要電話嗎?你有權通知你的家人和律師。”

  白亞星咧嘴一笑:“不必了。我來之前都已經安排好了。”

  “那好。我們現在依法對你進行刑事訊問。”

  羅飛說話的同時,小劉已經打開筆錄本,做好了記錄的準備。另一邊陳嘉鑫也回到羅飛身旁坐好。屋內四人形成了三對一的對峙局面。

  羅飛按照正常的訊問程序起了頭:“你的年齡?”

  白亞星卻沒有回答,他抬起眼皮掃了羅飛三人一圈,忽然說道:“按程序,你們也得向我表明身份。”

  確實有這個程序。羅飛首先自我介紹:“我是龍州刑警隊隊長羅飛。”

  白亞星“嗯”了一聲,然後衝著小劉一揚下巴,問:“你呢?”那姿態倒像是他在審訊犯人一般。

  小劉也報出名號:“劉東平,龍州刑警隊,隊長助理。”

  白亞星又調侃般說道:“你的普通話不太標準啊。”

  小劉的普通話確實不太標準,不過白亞星自己也不咋的。所以小劉不甘示弱地反駁了一句:“比你差不了多少!”

  白亞星“嘿”地一笑,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聽口音你不是龍州人吧?蘇北的?”

  這種問題小劉本沒必要回答,但因為對方沒有說對,他想趁機撅一撅對方,於是便“哼”了一聲,拖著長音糾正道:“安徽——”

  “哦,安徽。”白亞星眯眼晃腦地,像是在品味著什麼,然後他又說道,“你是安徽人,我是西南的。我們的普通話都不太標準,讓你來給我做筆錄,你做得了嗎?”

  這可真有點雞蛋裡面挑骨頭的意味了。小劉沒好氣地回答說:“你放心吧。你說的話我全都給你記下來,一個字都不帶差的!”

  “那就好。”白亞星點點頭,貌似很滿意。隨後他便轉過目光看向了陳嘉鑫。

  “我……我叫陳嘉鑫,龍州刑警隊,實習刑警。”陳嘉鑫說話的時候半低著頭,有點怯場。這也難怪,這是他第一次進審訊室訊問嫌犯,而且又承擔著特別的任務,怎會不緊張呢?

  “實習刑警?”白亞星翻了翻眼皮,不屑地說道,“那你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

  陳嘉鑫一怔,不知該如何回復。

  羅飛在一旁反問道:“我們不都是從實習刑警做起來的嗎?”

  白亞星沖羅飛“嘿嘿”一笑:“這麼難搞的案子,你派個新人來,你就不怕砸在他手裡?”

  羅飛也淡淡地回以一笑:“就是難搞的案子,新人的成長才快啊。”

  白亞星看著羅飛,他的笑容漸漸地僵住了,片刻之後他換上冷冷的腔調:“羅隊長,我們都別繞圈子。這個菜鳥為什麼會坐在這裡,我們倆心裡都清楚——這可就沒法玩了!”

  羅飛的瞳孔微微一縮,暗想,難道他已經看破陳嘉鑫是個誘餌?不會這麼快吧?或許只是有點懷疑?自己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演一段,且看對方如何反應。

  於是羅飛便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以前也做過刑警隊長,就是這樣對待新人?”

  白亞星卻不留任何餘地:“讓他出去,否則大家就散夥。”他一邊說一邊把身體往後仰倒,一副“不願與你多說”的態度。

  羅飛沉默著,思緒飛速旋轉。散夥?只要白亞星願意,隨時可以做到,但自己怎能接受?他已經尋找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和對方面對面過招的機會。放棄不僅意味著錯失良機,更是向對手示弱的表現,這絕對不行!

  在警方既定的計劃中,陳嘉鑫是最重要的一顆棋子。現在這顆棋子已經被對方識破,那就棄子!寧可棄子也不窩囊求和。

  即便棄了陳嘉鑫,己方還是占有先機——因為凌明鼎仍在隔壁監控室中。先讓對方一手,或許能引誘對方大膽地攻出來,反而更容易被凌明鼎抓住破綻。

  想到這裡,羅飛便沖陳嘉鑫努努嘴說:“你出去吧。”

  陳嘉鑫有點不甘心的樣子:“羅隊……”

  “出去。”羅飛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不容違抗。

  陳嘉鑫只好起身,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這就好了。”白亞星重新把身體坐直,他笑吟吟地看著羅飛和小劉,“你們兩個我都很喜歡,我們正式開始吧。”

  聽對方說話的語氣,羅飛忽地心念一動:難道對方鎖定的目標是小劉?從進入審訊室開始,白亞星在小劉身上便耗費了不少唇舌,而小劉的情緒也的確受到很大影響。這倒不是壞事。讓小劉取代陳嘉鑫,警方的計劃一樣可以完成!

  羅飛心中縝密思忖,從表情上可一點都看不出來。他神色平淡地繼續執行訊問程序。

  “白亞星,你的年齡?”

  這次白亞星很配合地回答了:“四十歲。”

  “籍貫?”

  “雲南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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