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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該怎麼辦?我沒有別的選擇,唯有鼓起勇氣,一人承擔起所有的苦難。願神明,願父親的在天之靈能夠理解我,寬恕我的過錯。

  當我做出這個決定之後,我知道自己將永遠墮入到黑暗中。我顯然已不適合繼承父親的部落首領之位——就讓阿力亞來擔當這個責任吧,他是個勇敢正直的戰士,代表了哈摩族光輝的一面。

  而我,就讓我保留那個血瓶,保留李定國的血液,與那些惡毒的詛咒終生相伴…………

  就這樣,對李定國的詛咒與聖戰的光榮傳說相伴,在哈摩族中世代相傳,在三百多年之後,雖然血瓶終被打破,但一個新的,封存著李定國後人血液的聖物又被重鑄,並且在這個早晨傳到了許曉雯的手中。

  許曉雯似乎感受到了當年的赫拉依,還有後來歷代的聖女,她們都曾一次次地站在這個祭祀台上,將血瓶壓在胸前。然後她們會背過身去,用這種極富象徵意義的姿勢保護著血瓶,使族人們那些惡毒的詛咒無法傷害到瓶中的靈魂。

  此時,在索圖蘭的支持下,族人們紛紛低下頭,同時閉起了眼睛。一年一度的祭祀正式開始了,族人們的憤怒,仇恨,以及他們面對邪惡時無限膨脹的正義感,都會在這一刻隨著那些詛咒徹底地爆發出來。

  許曉雯也閉上了眼睛,血瓶緊貼著她的心口,帶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像每一個前任的聖女一樣,按照苦難信札上的指示,她開始虔誠地默念道:“尊敬的神靈,您永遠保佑著正直勇敢的哈摩族人。請讓我用純潔的身體承受他們所有的詛咒,而不要再傷害那個被冤屈的英雄之魂。那些不明真相的族人,他們受了我的欺騙,所以請您也不要懲罰他們,一切的苦難,都由我,聖女許曉雯自願來承擔。”

  當這一幕結束之後,許曉雯轉過身,她的眉宇面容之間有了些許細微的變化,她變得凝重了,渾身上下透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這場祭祀的洗禮似乎讓她一下子便經歷了三百多年的風風雨雨。

  許曉雯用目光掃視著台下的族人,她看到羅飛正站在祭祀場的東南角上。

  羅飛也在看著許曉雯,他注意到對方的目光為自己停留了,但卻只有異常短暫的一瞬。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眼前的許曉雯已不是那個活潑的女學生了,她是承載著部落所有苦難的哈摩族聖女。

  羅飛抬了抬手,他想摸什麼,可什麼也沒有摸到。

  “安密大人已經死了。”掃視一圈之後,聖女莊重地說道,“部落需要一個繼任者。水夷垤一向忠誠勇敢,前天又是他親手殺死了惡魔。只有他有資格成為哈摩族新的首領!”

  聖女的這番話正道出了大家藏在心底的想法。族人爆發出一陣歡呼。水夷垤也站在祭台下,還沒等他徹底反應過來,身旁幾個小伙子已經七手八腳地抬起了他身體,把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高高拋向了天空。

  “尊敬的首領水夷垤大人。”在索圖蘭的帶領下,族人紛紛向這個幾天前還關在水牢中的年輕人施以最高貴的禮儀。

  羅飛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可以想像,水夷垤正在享受三百多年前阿力亞享受過的待遇。對於阿力亞和李定國之間的那場血戰,羅飛只能通過一些歷史資料從側面了解,可是對於水夷垤怎樣殺死李延暉,羅飛卻是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

  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前天的那個深夜。

  ……

  在看完了苦難信札上記載的內容之後,許曉雯立刻決定帶著水夷垤前往“恐怖谷”。羅飛在鑽研出那張地圖的隱秘之後,諸多迷霧背後的真相正在他心中逐漸清晰起來,不過很多事情還需要進一步的了解和證實。既然他已經重獲自由,那麼他下一步要做的事情,無疑便是到恐怖谷找到李延暉,與他進行一場面對面的交鋒。

  許曉雯開始並不同意與羅飛同行,羅飛很清楚她在顧慮什麼。他走到對方身前,輕聲說道:“你不需要對我隱瞞,我已經知道了那些秘密——關於李定國至死的秘密。”

  “是嗎?”許曉雯的身體微微一顫,第一次面對羅飛露出無奈的表情,“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你應該相信,我是個能夠保守秘密的人。而且,現在你仍然需要我的幫助。”羅飛目光誠摯。

  沉默片刻後,許曉雯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在前往恐怖谷的途中,許曉雯向羅飛講述了苦難信札上的詳細記載。其中幾個關鍵的情節都印證了後者此前的猜想。而一些細節之處則起到了延伸思路的作用,他微皺著眉,腦子飛速旋轉,將那些原本七零八落的線索慢慢地整合成了一團。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良久的沉默之後,羅飛突然開口問許曉雯。

  “我只想請求他,不要再追究那些往事,放過我的族人們。我願意為整個部落犯下的罪行接受他的任何懲罰。”

  羅飛輕輕的搖了搖頭:“他不會報復你的族人,更不會為難你的。如果他是要為自己的祖先報仇,那半年前就可以做到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許曉雯愣了一下,然後不解地追問:“那他想要幹什麼?”

  “為了另外一件事情。”羅飛沉吟著,“我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答案。不過既然我們很快便有可能見到他,還是由他親自來解答比較好。”

  許曉雯點點頭,跟著話鋒一轉:“不管他是為了什麼,他畢竟殺了那麼多人。而且,他還使用‘惡魔的力量’傷害了我的族人,還有龍州,也有很多受害者。所以我想,他對我們哈摩族終究是沒有善意的。”

  “你錯了。”羅飛立刻糾正,“‘惡魔力量’的出現與他無關,實際上,他也是受害者之一。李定國在臨死之前,已經對使用這種力量產生了悔意,並且將掌握著力量源泉的幾個苗族蠱師全都殺死了。但有一個人卻仍然對這力量保持著濃厚的興趣,赫拉依的記載中便提到過這個人。”

  “你是說……白文選?”經對方這麼一提示,許曉雯似乎有些明白了。

  羅飛點頭:“就是他!白文選投降清廷後,寧願放棄榮華富貴,而蟄居在禰閎寨中,多半就是為了尋找蘊藏在恐怖谷中的神秘力量。但很顯然,他窮極一生,也未能揭開其中的奧秘。不過他的野心卻沒有泯滅,而是留在了他的親子血脈中,一代代地傳了下來。”

  “那麼,是白劍惡終於終於找到了那種力量,也是他利用這力量在害人?”

  “至少,他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羅飛非常肯定地說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還有其他一些人對他提供了幫助。”

  “其他人,會是誰呢?”

  羅飛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但卻沒有回答對方的疑問。

  到達矮山的頂部之後,距離那個山洞已經不遠了。這裡視野較為開闊,隱約可見洞口附近閃動著微弱的亮光,羅飛心中一寬:他在那裡!

  許曉雯和水夷垤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三人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不多時,他們已來到了洞口。那亮光正是從洞內透出來的。許曉雯停下來,轉身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羅飛,不知是否該繼續往裡走。

  就在這時,卻聽洞內有人說道:“請進來吧,我不會傷害你們的,我等了你們很久了。”

  羅飛不再遲疑,他搶上一步,擋在許曉雯身前,同時輕聲說道:“你跟在我後面。”

  許曉雯略一考慮,用哈摩語言吩咐身旁的水夷垤:“你在洞口守著,記住,絕對不能讓任何人聽見我們的交談。”

  水夷垤躬身領命,手持彎刀,守在了山洞外。隨即羅飛和許曉雯一前一後,向著洞內的深處走去。

  墓穴仍然呈挖開的狀態,旁邊點上了熊熊的篝火。一名男子正坐在篝火後面,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登山服,帽子扣在頭上,讓人無法看清他的面容。

  羅飛的心一緊,清風口時那段恐怖的回憶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是的,這就是在幻境中出現的那個黑影,羅飛永遠也忘不了對方那雙血紅的眼睛以及當時令人窒息的恐懼感覺。

  待兩人走近後,男子抬起頭,用略帶沙啞的嗓音說道:“請坐下吧,地上濕氣重,篝火邊會舒服一些。”

  許曉雯和羅飛互視了一眼,然後並肩坐在了男子的對面。

  男子似乎在看著許曉雯,由於帽檐的遮擋,搖曳的火光只能映出他下半部分的面龐。片刻後,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帶有苦澀的笑意:“你就是雅庫瑪的妹妹?你們倆……長得真是太像了。”

  “你知道我?”許曉雯略有些詫異。

  “你姐姐向我提起過。”對方悠悠地說道,他的思緒似乎有些飄散,“那時,他還托我去昆明看望你……嘿嘿,可世事的變化無常,又有誰能料得到呢?”

  聽到與姐姐有關的往事,許曉雯禁不住抽了抽鼻子,眼圈也有些發紅了。

  男子此時又轉過頭看向羅飛:“你也來了?我該叫你羅警官吧?”頓了頓之後,他又說道:“這樣也好。本來有些東西我是要托這位姑娘轉交給你的,現在倒簡單了。”

  羅飛的眼睛一亮:“你有東西給我?”

  “是的,而且應該是你很想要的東西。”男子說著,遞過了一個信封,“我知道你是為了龍州的連環瘋案而來,我在半年前了解到一些與這案子有關的情況,都寫在裡面了。它會對你的破案有所幫助的。”

  羅飛接過信封,誠摯地說了聲:“謝謝。”

  許曉雯一直在上下打量著那男子,此時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是李延暉嗎?為什麼不把帽子摘下來呢?”

  男子點點頭:“是的。‘百家姓中,排行為周’,我是李定國的後人……至於這帽子,摘下來也沒什麼,只是你們要有所準備,我的樣子,可能會有些嚇人。”

  李延暉一邊說,一邊把帽子捋到了腦後,露出了自己的全部面容。

  應該說,這是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他看起來尚不到三十歲,與昆明精神病院時相比,他的臉上少了絕望與恐懼,多了幾分威武的氣勢。

  然而此時,最惹人注目的卻是他的眼睛,那雙眼通紅通紅,布滿了血絲,竟如同野獸一般。顯然,這就是他所說的“嚇人”的緣由。

  由於那段恐怖記憶的存在,面對這雙血目,羅飛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許曉雯則稍好一些,她只是驚訝地張大了嘴,愕然問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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