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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虧你們的工作進展得快啊,”周局長慶幸地說,“如果不是這麼快得出了結論,這個范袍一跑掉,我們還真不知道去哪兒才能把他抓回來呢。”林濤被周局長誇得揚揚自得。大寶則一臉茫然:“可是,這案子裡死的四個人,全是無辜的呀。”“是啊。”我說,“可憐了範金成夫婦,一把屎一把尿把范袍養大,卻被范袍取了性命。范勝利一人犯錯,卻要他的父母和兒子的生命來還債,這確實太不公平了。”

  雖然因為這個案子引發了我們無數思考,但是把這一起震驚全省的特大爆炸案件一天就破獲的欣喜,還是讓我們無比振奮。我、林濤和大寶在車上約好,回到龍番後,就找個地攤喝酒去。

  只有韓亮一邊開車,一邊幽幽地說:“別高興了,等把第十一根手指的案子破了,再去喝酒吧。”

  第四十章尾聲真相大白(1)

  健康的人不會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轉而成為折磨他人者。

  ——榮格

  1

  法醫工作不僅僅是為了偵破命案,很多治安案件中傷者的傷情鑑定、禁毒案件中的毒物化驗都離不開法醫。尤其是在一些交通事故中,法醫更是作用突出。是生前交通事故,還是死後偽裝成交通事故;駕駛員有沒有被脅迫、威逼而導致的交通事故;甚至需要分析一輛事故車上的駕乘關係,作為後期事故認定、賠償責任的基本依據。

  所以很多交警部門也在事故處理部門配備法醫。

  作為省廳的法醫部門,不僅僅要為刑警服務,為交警服務也是家常便飯。而且,一出勘交通事故現場,一般都是大現場,隕滅的都是數條甚至十數條生命。

  洋宮縣位於交通要道,交通事故多發,我們也會經常趕赴洋宮縣對交通事故現場進行勘查。但這一次,他們碰見了一起疑難的交通事故。

  有位群眾在凌晨四點鐘的時候,聽見屋外一聲巨響。睡夢中的他意識到可能出事了,於是穿衣出門去看,發現他住處對面馬路牙子上的一排樹木均已倒伏,馬路上還有一個輪胎。

  門前的這條路是縣城通往鄰縣的公路,路況好,車輛少。這裡經常會有一些年輕人來飆車、兜風。公路的一側是一條水渠,現在是汛期,水深有五六米。所以這位群眾第一時間就意識到,可能出交通事故了。因為沒有手機,這位群眾沿路跑了一公里,才找到一個路人,借了手機撥打了110。

  民警、交警紛紛奔赴現場,對現場進行了打撈。經過歷時數小時的打撈,從水渠里打撈到一輛奔馳轎車和四具屍體。

  四名死者中兩人是縣城某公司的老總和副總,兩人是某高檔KTV的三陪小姐。死者都在轎車入水後離開了轎車,但是因為經歷了撞擊,自救能力下降,紛紛在水中溺死,沒有一人能夠游上岸,或者堅持到警方施救。經過抽血檢驗,四人均處於醉酒狀態。

  死因和事故基本都已明確,但因是酒後駕駛,涉及賠償人的問題,四名死者的家屬均向公安機關提出查清駕駛員的要求。交警部門對路段攝像頭進行了調取,但是因為天黑車燈反光,所有攝像頭均沒有辦法記錄下駕駛員的大概體貌特徵。於是,這個重任落在了法醫的身上。

  因為國慶假期安然無事,我和林濤、大寶已經一周多沒出差了,都有些坐不住了。在接到邀請後,我們三人一口應允下來,並且馬上派車出發。

  可是沒想到,一出事就連著出事。在我們接近洋宮縣城的時候,我們接到了胡科長的電話。

  “不得了了。”胡科長說,“‘六三專案’又發了!”

  “什麼?”我驚訝的聲音驚醒了在車上睡著了的大寶,我打開了手機免提,說,“這都已經快一個月沒發案了,而且距離第一起案件作案時間已經五個月了。這該是什麼人這麼持之以恆地犯案,而且咱們還抓不到任何線索?”

  “兇手手法簡單,”胡科長說,“越是手法簡單,越是不容易留下線索。”“這次也是個三十多歲的男性嗎?”我說,“也是用相同手法作案嗎?”

  胡科長沉默了一下,說:“這次不太一樣,死者是女性,也沒有割頸剖腹。”

  “啊?”我說,“那你們怎麼能認定是‘六三專案’?”

  胡科長說:“因為上一個死者梁峰志的生殖器在這個死者的口袋裡裝著。而且,這名死者的一側辱房被割去了。”

  “把上一個死者的器官放在下一個死者的屍體旁,”我說,“這就是‘六三專案’兇手的手法!現在不割頸剖腹的原因,肯定是他知道我們已經對他非常注意了,他不需要再用這種博眼球的方法來挑釁我們了。”

  “對,我們也是這樣分析的。”胡科長說,“兇手開始簡化殺人程序了。”

  “這可怎麼辦?”我說,“我在去洋宮縣的一個交通事故的途中,已經快到了。”

  “不著急。”胡科長說,“你師父陳總的案件已經辦完了,那個兇手已經被警方擊斃了。現在陳總回來,親自督辦這起案件了。”

  “那就好。”我說,“你們等我,我去去就來!絕對不能再讓這個惡魔殺人了!”

  我對自己的評價是“適應閾”比較寬,吃菜鹹的淡的都能下咽,穿衣熱點兒涼點兒都能出門。去命案現場,即便是屍蠟化、巨人觀,只要我能穩定住思緒去思考,五分鐘內,大腦就能忽略掉刺鼻的惡臭。

  所以,在接完電話後,雖然我的思緒被“六三專案”牽絆,但一到這一起交通事故現場,我滿腦子人、車、路,“六三專案”的畫面就忘得一乾二淨。

  在事故發生現場,車輛和屍體已經被運走,警戒帶一旁,警察和電線修理工人正在交涉。事故導致一根電線桿倒塌,扯斷的電線散落一地。附近路燈及一些住戶家中大面積停電,電力公司的電話都給打爆了。

  為了讓電力公司可以儘快恢復供電,我們立即展開了勘查工作。路一側的樹木都已倒伏,但沒有折斷現象,倒伏在地面的小樹表面樹皮都已經被刮脫。倒伏樹木的盡頭是一根折斷倒塌的電線桿。

  “看,這一片河邊的灌木叢都倒伏了,”大寶說,“車輛就是從這裡入水的。”

  我用捲尺量了量電線桿,說:“電線桿上黏附著銀灰色的漆片,應該是車輛撞擊後黏附上的。這些漆片的位置比較高,應該高於一輛小型汽車的高度。”

  “那你的意思是?”林濤問。

  我說:“車輛一路鏟倒樹木後疾馳而來,雖然車輛的底盤可能被樹木架空,但是由於車輛自重和四個人的重量,車輛是不可能飛起來的。既然撞擊點可以達到這麼高,說明車輛可能有傾覆。”

  “你是說車輛是處於側翻的狀態撞擊到電線桿的?”林濤說。

  我點點頭,摘下手套,說:“現場的狀況,人為是偽裝不了的,這是一起交通事故無疑。”

  車輛已經被拉到一個修理廠,為的是檢驗,而不是修復。車子被撞成現在的程度,已經沒有再修復的必要。

  這是一輛銀灰色奔馳轎車,前保險槓已經脫落,引擎蓋倒還算完好。

  “這車挺經撞啊?”大寶說。

  我搖搖頭,說:“現場的樹木很細,都沒有折斷,說明撞擊力並不是很大。因為馬路牙子上的土壤鬆軟,所以樹木遭受撞擊後,就倒伏了,車輛其實都是在一邊鏟樹,一邊疾馳。沒有發生正兒八經的正面撞擊。你看車裡的氣囊都沒有打開。”

  我圍著車輛轉了一圈,在車後備廂處停了下來。車輛的後備廂癟了進去,完全變形了。

  我用尺子量了量後備廂上方的凹陷,說:“這一處半圓形的凹陷,直徑和電線桿相符,說明車輛在開到電線桿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傾覆,整個後備廂的上面撞擊上了電線桿。”

  “因為碰撞,所以車輛往前行駛的路線發生了改變,”林濤說,“這才會掉進水裡。如果不是因為這一下碰撞,車輛只是往前鏟樹,最終還是有可能停下來的,人也不會死。”

  我點頭認可。

  大寶則注意到車尾巴上的一個反光貼寫著“變形金剛”。

  大寶說:“呵呵。”

  “我相信交警部門也可以很輕易地判斷出車輛的傾覆過程、撞擊過程和入水過程。”我說,“但是誰是駕駛員,則需要我們法醫了。”

  “有把握嗎?”林濤隨著車輛的顛簸搖晃了一下。

  我說:“法醫能否推斷出駕駛員,不是絕對的,是要看條件的。如果屍體上都沒有損傷,神也判斷不了。一旦有一些特徵性損傷,則可以認定。所以我現在也很忐忑。”我們趕赴的地方,又是我比較抗拒的地方——醫院太平間,而且是全縣最大的一家醫院的太平間。太平間裡擺滿了冰棺,裡面躺著形形色色的屍體。我揉了揉鼻子,穿上解剖服,走到了太平間中央擺著的四張運屍床的旁邊,這就是這起事故中死亡的四名死者的屍體。

  “先把死者的衣服都脫掉吧。”我說。幾名法醫七手八腳地把屍體衣物全部脫去,我一眼看去,沒有任何一名死者身上有開放性創口,甚至連比較明顯的皮下出血都沒有發現。

  “完蛋了。”大寶說,“都沒損傷,怎麼判斷?”

  我鎮定地逐個兒看了看死者的四肢,說:“不,有傷,很輕微,我覺得我們有希望得到正確的答案。”

  “沒有嚴重的損傷,說明車輛確實沒有發生嚴重的正面撞擊,”林濤說,“這一點可以印證我們對事故發生過程的認定。”

  我點點頭,問身邊的交警,說:“家屬同意解剖嗎?”

  交警說:“不同意。”

  “不同意?”我說,“難道不是家屬提出要查清駕駛員的嗎?”

  交警說:“家屬要求公安機關查清駕駛員是誰,但不同意解剖。”

  我知道很多事故發生後,家屬提出的種種理由,不過是為了索求賠償,但因為中國傳統思維的影響,又不願意讓自己的親人在死後還挨上一刀。於是,我說:“那我們試試吧。”

  僅僅進行屍表檢驗,雖然大大降低了我們的工作強度,但是因為看不到屍體內部的組織改變,就等於少了很多推斷的依據。好在這起案件我們有如神助,在短短三個小時屍表檢驗結束後,我已經有了確切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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