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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當VIP啊。”大寶也低頭看了眼胸牌。話還沒有說完,身邊一溜人在一個穿著像導演的人的帶領下,插隊先進了演播廳。人群中有一些騷動。

  我笑著對林濤說:“看著沒?這幾個人才是VIP,你啊,撐死就最後一個字母。”

  “你才是P呢!”林濤白了我一眼。我們幾個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半個多小時後,側門打開了,人群開始慢慢地向里涌動。

  “丁零丁零……”電話鈴聲不應景地響起,我的腦海里立即浮現出大寶的那句話。我在擁擠的人群中,費勁兒地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四個大字:指揮中心。“嘿,嘿,等會兒。”我踮起腳尖,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林濤和大寶。

  “我是指揮中心孫宿桐。”一個低亢的男聲,“剛才接報,龍番市郊一個採石場上,發現一具屍體,初步判斷是兇殺。”

  “呃……”一口唾沫卡在了我的喉嚨處。

  “今天過節,你們喝酒了嗎?”孫宿桐說。“沒。”我轉眼看了眼林濤和大寶,他們已經發覺了我的異樣,開始從入口處的人群中費力地往回走。

  “那就好,麻煩你們現在趕往西城,在龍番大道盡頭,有個採石場。”孫宿桐說,“我已經和陳總匯報過了,陳總還在他的那個專案上,讓我直接通知你們。”

  “知道了。”我收起電話,內疚地看了眼身邊的鈴鐺。鈴鐺垂著眼帘,睫毛忽閃:“沒事兒,我和寶嫂一起去看,你們走吧,開車慢點兒。”鈴鐺溫柔的傷感讓我更加有一種負疚感,已經很久沒有陪她逛過街或是好好在一起吃過一頓飯了。

  寶嫂卻一臉“女漢子”的豁達,挽起鈴鐺的胳膊說:“快滾蛋吧。走,鈴鐺,他們也不懂音樂,進去了也白搭,咱倆去聽挺好的。”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後,我轉身一邊撥通了龍番市局法醫科胡科長的電話,一邊把車鑰匙遞給林濤。

  “胡科長,過節好,犯罪分子又送禮了。你們那案子是什麼情況?有頭緒嗎?”我邊上車邊問。

  胡科長說:“還不清楚,至少是個殺人拋屍案件,剛開始展開勘查工作,現場通道正在打開,我們還沒有看見屍體。”

  “我是想問,和‘六三專案’有沒有關係。”我說。

  “可能性不大。”胡科長說,“這個案子應該燒了屍體。”

  “燒了?”我說,“不會是‘六三專案’犯罪分子手法升級了吧?”

  “拜託!別烏鴉嘴!”聽筒里傳來胡科長的叫聲。“我才不是烏鴉嘴。”我怨尤地看了眼坐在車後排的大寶,“有人的嘴巴更厲害,讓我們頂著中秋之月下鄉看現場!”大寶則一臉嬉皮:“你開自己的車去,油費能不能報?”

  車子顛簸了一個多小時,胡科長指著前方的一座已經被挖去一半的山峰說:“就在那個山窪里。”

  龍番市是省會,我們都居住在這一座並不是很大卻很舒適的城市裡。龍番市治安良好、社會穩定,很少會有惡性命案發生。可是今年的一起“六三專案”把整個龍番市刑警部門鬧得雞犬不寧,精幹警力全部撲在專案上。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一起疑難命案,案件破獲的概率就會因為缺人手而大大降低。

  所以這一起案件的參戰民警們,一個個緊鎖著眉頭,面色凝重。如果不是親自走進這一片安靜的山窪,我根本不可能想到這個繁華的城市旁邊,會隱藏著這麼一個地方。沒有風景,卻能讓人心曠神怡。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身邊的寧靜。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更適應鄉間生活的人,討厭噪音,喜歡寧靜。“哇,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在這裡犯罪、在這裡藏屍,還真不容易被發現呢!”大寶一句話,把我正在享受著的氣氛破壞得一乾二淨。

  這是一座廢棄的採石場,從繞城高速到國道,再到鄉村公路,上到村村通水泥路走上一陣後,就能看到採石場的出入口。採石場呈環抱狀,山的一半已經被挖空,露出黃色的山體。因為種種原因,這個採石場在幾年前就廢棄了,留下一個破爛不堪的塔台和幾間磚房。環抱的中心因為挖得較深,常年積雨水,所以成了一個水塘。水塘的周圍是一圈泥巴路,後來被村民用石子鋪成了一條石子路。

  走進這個採石場,就像走進了一個密閉的空間,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在中秋之月的照耀下,我可以看見池塘旁邊走動的人影。

  “這兒可不像你說的那樣。”胡科長笑著說,“今天過節,而且現在都晚上九點多了。在平時啊,這裡是附近村民健身的好地方。”

  “健身?”我問。

  胡科長點點頭,說:“晚上六七點的時候,很多村民會來這裡繞著池塘轉圈跑步、散步,可能是因為這裡空氣好吧。八點鐘一過,這裡就死寂了,一點兒聲音、一點兒光亮都沒有。”“黑漆漆的,跑步?”我抬頭看了看月亮,若不是今晚月光分外明,池塘的周圍不會這麼明亮。

  “嗯,主要是夏天這個季節,六七點鐘天還沒有完全黑,有村民會來。”胡科長說,“冬天的時候,就沒人了。”

  “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啊,胡老師?”我笑著問。

  “我老家離這裡五里路。”胡科長用手指了指遠方。

  “那案發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我問。

  “晚上六點五分接到報警的。”身邊的偵查員接話說,“當時應該是第一個來池塘邊鍛鍊的村民發現的。”

  “發現屍體?”我一邊戴手套,一邊踮起腳尖看了看遠處池塘邊的人影和勘查燈的光束。

  “不是。”偵查員說,“當時村民看見的是一縷煙。他們就很奇怪了,糙木都長在殘缺的山體上,這個山窪里都是石頭和水,沒有植物啊,怎麼會著火呢?幾個村民就走近了,才發現是有一團火焰正在燃燒,當時以為是誰在這裡燒垃圾。”

  “這裡經常會有人燒垃圾嗎?”我問。

  偵查員點點頭,指了指我們站立處的地面說:“你若是仔細看,這些石子路上很容易看到黑色的斑跡,都是以前村民燒垃圾時留下的痕跡。”

  “然後呢?”我瞪著眼睛問。偵查員說:“當時一起鍛鍊的幾個村民反映,當時那團火已經開始慢慢減弱了,就快熄滅了。一個村民說火焰內的物體好像是一個人形,這個山窪里不會出了鬼神什麼的吧?另一個村民就嘲笑他迷信。兩人打起賭來,於是合力把火撲滅,結果發現正在燒著的,就是一個人。”

  “應該說是一具屍體。”大寶撇撇嘴,林濤往大寶身邊靠了一靠。“對,一具屍體。”偵查員撓了撓頭。“案件性質可定了?”我心存僥倖,問,“不會是自焚什麼的吧?”偵查員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我、大寶和林濤拎著勘查箱,往中心現場走去。

  灰燼堆在水塘的旁邊沒有石子覆蓋的部位的軟泥上。因為村民是用衣物沾水把火堆打滅的,所以灰燼被撲得到處都是。灰燼的中央,蜷縮著一個人形的物體。

  之所以這樣說,因為僅從第一眼,根本無法判斷這一定就是個人。屍體的表面已經完全炭化,呈現出炭黑狀。尤其是頭面部燒灼嚴重,有些地方已經暴露出了顱骨。“屍體呈斗拳狀,是不是提示這是一起生前燒死的案例?”林濤常跟我們在一起,學到了一些法醫學用語。

  我搖搖頭,說:“本質就錯了。我們在燒死的案例中,可以看到死者呈現出斗拳狀的姿態,是因為人體的肌肉遇到高溫後,發生攣縮,肢體順著關節的方向蜷縮,雙腿、雙肘和雙腕一蜷縮,看起來就像是在打拳擊一樣,所以稱之為斗拳狀。”

  “哦,對對對。”林濤說,“上次也是在龍番市,那個工程監理的案件,聽你說過。所以說,斗拳狀不是生活反應,對嗎?”

  我說:“剛才我們說了產生斗拳狀的原理,是肌肉遇到高溫後攣縮。那麼死後的屍體的肌肉,遇到高溫也會攣縮,所以也會產生斗拳狀。斗拳狀的屍體是火災現場屍體的徵象,和生前燒死還是死後焚屍沒有關係。”

  “是啊,”大寶說,“判斷生前燒死還是死後焚屍要看呼吸道內的情況,還有血液內的碳氧血紅蛋白含量。”“所以判斷生前還是死後,還得看你們法醫解剖啊。”林濤說。

  “未必。”我盯著那一堆灰燼,搖了搖頭。

  “咋啦?”林濤弓下腰,順著我的目光盯著灰燼,問道。

  我說:“首先,我覺得屍體目前的狀況,從嚴格意義來講不能算是斗拳狀,而是蜷縮狀。也就是說,在被燒成斗拳狀之前,他應該已經呈現出比斗拳狀姿勢更加收縮的蜷縮狀姿勢。高溫導致肌肉攣縮,不會讓肢體蜷縮到關節最大功能位置。”

  我見技術員已經拍照固定完畢,把屍體拉動了一下,說:“你看,屍體的大腿幾乎蜷縮到了胸前,火燒絕對不可能形成。”

  “你是說,屍體是在蜷縮的狀態下被焚燒的?”林濤看了看我。

  我點點頭,一邊張羅著打開裹屍袋,一邊和大寶合力把屍體抬進了袋子裡。屍體很輕,倒不是因為死者孱弱,而是因為高溫導致屍體內的水分喪失,屍體的重量會大打折扣。“那也不能肯定,這就是一起命案啊。”

  林濤托著腮,問道。我沒吱聲,拿起一個物證袋,把灰燼一層層地掃在一起,並裝進物證袋裡。

  “火災現場,這些灰燼就是寶貝啊,很多物證都是從這個物證袋裡發現的。”大寶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我們三個人同時看到了一個東西。

  在我把灰燼清掃了一部分以後,露出了兩條黑色的、長條的、有棱邊的規則形物體。我讓技術員拍照固定後,小心翼翼地把兩條物體從灰燼里抽了出來。我能感覺到,這應該是金屬物體,那種較輕的合金。

  “這是什麼?”大寶瞪起了眼,“金屬的呢,喂,這不會是作案工具吧?”

  “是啊。”林濤湊近了看,說,“作案工具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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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下左右仔細看了看這兩條金屬物體,順手把它們放進了物證袋,笑著說:“很輕,沒法當作案工具。不過,我基本可以肯定這是一起殺人焚屍的案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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