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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次瞪了健一一眼,露出一副立刻要反撲的兇相,可隨即又垂下肩膀,晃腿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神氣個屁,我會聽你的指使嗎?”他賭氣似的伸直雙腿,哼了一聲。

  藤野檢察官放下手帕,端正身姿。

  “對不起。下面繼續進行證人詢問。”

  涼子一開口,俊次又開始晃腿了。

  “從①到⑤的場所……”說著,她又抿緊了嘴唇。

  “嗯。”證人應道,似乎在鼓勵對方,鼓勵在進一步深入探尋之前略顯猶豫和膽怯的藤野檢察官。

  “是證人你選擇的嗎?”

  “不是,是柏木決定的。”

  “這些場所都凝聚著證人與去世的雙親間十分個人化的記憶,柏木能夠指定嗎?”

  “在此之前,我時常跟他說起我父母的事,我想他全都記得。”

  “是你主動向他講起的,還是柏木要你講的呢?”

  “這個很難說。柏木問過我,有時我也會主動講一些。就是說,呃……”神原證人稍事思考後,繼續說,“剛才我說過,如果我父母的事遲早會被人知道,那還是讓柏木知道的好。因為柏木的嘴很嚴,他也確實一直為我保守著秘密。而且他記性好,同樣的事不會問好多遍。所以,呃……”

  脫下辯護人的外衣,回歸普通初三學生模樣的神原和彥,說起話來竟有些結巴。他的身體似乎也縮小了許多。

  “我時常也會有向別人談起我父母的衝動。這種心態挺矛盾的。我從不和養父母說那些事,因為說了只會讓大家尷尬。不過,在我想找人談談的時候,柏木就顯得,呃……怎麼說呢?”

  “比較可靠?是個值得信賴的談話對象?”

  “對,就是這樣。”

  神原和彥如同得到解救一般,用力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不少。

  “和他說話,我也覺得很輕鬆。也許我向柏木推心置腹講過的內容,比我現在能回憶起來的還要多。”

  “就某種意義上而言,你和你父母那段不幸的過去,已經成了你和柏木共有的記憶。你們之間的關係巳經到了這種程度,可以這樣理解嗎?”

  “我想是的。嗯,基本就是這樣的。”

  如果換作我,會怎麼樣呢?健一心中暗想。如果我是神原和彥的朋友,是唯一知道他父母不幸的死亡經過的人,我會怎麼樣?

  說不定在得知真相的那個瞬間,我會逃之夭夭。那個神原和彥竟會有那樣的過去?我會驚恐萬分。我不知該如何與他交往,會躲得遠遠的。

  時不時想起已故的父母,想向他人傾吐。神原和彥的這種心態一點也不矛盾。無論養父母對自己多麼好,也不能向他們講起已故父母的事,必須照顧到他們的心情。這樣的想法也完全符合神原的性格。

  那麼,能夠聽他講述的只有柏木。當時我並不在場,藤野涼子也不在。哦,對了,我在場也沒用,可要是涼子在場就好了。

  而這個藤野涼子,眼下正以檢察官的身份面對神原和彥。

  “當柏木提出要開始這個遊戲時,你有沒有想過拒絕他?”

  “沒有。”

  “是不是擔心,如果拒絕,會得罪柏木,或許會使他立刻走上絕路?”

  神原和彥稍作思考。從他臉上的神情來看,他正從心底喚出當時的自己,並質問道:喂,真實的想法到底是怎樣的?

  “這樣的擔心不能說沒有,可我是在優先照顧自己的心情。”

  “你的心情?”

  神原對涼子點了點頭:“柏木提出這個遊戲時,我十分吃驚。我心想:為什麼我沒有想到呢?”

  “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真要這麼做,那就不要做遊戲,而是出於我自己的意願,去尋訪那些凝聚著我與父母間寶貴回憶的場所。”

  蒲田教子點了點頭。她的手依舊撫摸著溝口彌生的後背,安慰著這個親密好友。

  “剛才我也說過,對我父母的事,我已經調整過來了。雖然並非完全調整過來,不過做一做那樣的事,也是不錯的。”

  “那麼,在柏木提出這個遊戲前,你有沒有主動尋訪過從①到④的四個場所?”

  “沒有。我一直在迴避這些地點。可是,在與柏木交談時我想到,已經沒有必要再迴避了,而且必須去尋訪一下。”

  “你向柏木說明過這個想法嗎?”

  “說過。所以我同意做這樣的遊戲,還對柏木說,我沒事,一定會讓柏木滿意。”

  “柏木是怎麼回答的?”

  “當時,他什麼都沒說。”

  他們商量好遊戲規則,約定完一些具體事項,便在當天開始了那場遊戲。

  “於是你按①到④的順序尋訪了這些場所,每到一處就給柏木打電話,是嗎?”

  “是的。我打電話告訴他,我已經來到了指定的場所。”

  “每次通話時間都很短?”

  藤野檢察官指了指黑板上的表格,掃視一周陪審員們的臉。

  “證人只是向柏木報告,說自己來到了①的位置,來到了②的位置?是否向他詳細說明過你到那些地方後的感受?”

  “我們說好,這些事以後再說。柏木最在意的還是我是否真的到過那些地方。”

  “證人你確實遵守了遊戲規則,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對嗎?”

  “是的。”

  “可是,光通電話,並不能真正起到確認的效果。你在電話里告訴他自己在新宿,事實上你或許在別的地方。僅靠語言,柏木無法判斷你是否遵守了約定。”

  “我也這麼想過。制定遊戲計劃時,我就注意到這一點了。”

  說到這裡,他再次欲言又止。

  “我曾經提出,讓柏木也一起去,這樣不是更好嗎?”

  “柏木是如何回應的?”

  “他說,讓我一個人去才有意義。我必須獨自面對過去,否則遊戲就無法成立。他相當堅持這一點。”

  “結果就變成在每個目標地點的簡短通話了?”

  “是的。”

  “這幾通電話的間隔時間,基本都是兩個半小時。這是由證人你決定的嗎?”

  “不是,這也是事先計劃好的。”

  “幾點在這裡,幾點在那裡,是這樣的嗎?”

  “是的。”

  “可是,你實際尋訪這些場所時,時間應該很寬裕吧?在兩地間移動似乎並不費事。”

  “是的。所以我每到一處,都會思考一些事情。”

  藤野檢察官眯起眼睛:“思考些什麼呢?”

  “各種各樣的回憶。”

  “心情很沉重?”

  證人點了點頭。

  “中途想過要放棄嗎?”

  “時而想要放棄,時而又覺得不該放棄。但總體而言,並沒有預先料想的那麼難受,畢竟也回想起不少愉快的往事。”他說道,“雖說我父母以不幸的方式結束了人生,但他們也並非一直不幸。我父親不喝酒的時候,是個認真又和善的人,和母親十分親密。即使他很懦弱,也絕不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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