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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以前呢?”

  “到前年十二月為止,一直都在東京都內,中央區的明石町。”

  “補習班的名稱?”

  “當時和現在都叫‘龍澤塾’。”

  “是一般的升學補習班嗎?”

  “不僅輔導升學複習,也會開展輔導性教學。”

  “輔導性教學,就是為跟不上學校課程的學生提供幫助嗎?”

  “是的。不過不只是在學習上給予幫助,也希望為有心理問題的學生提供一個校外的學習場所。這便是我開辦補習班的奮鬥目標。”

  —些遲來的旁聽人員從體育館後方的出入口紛紛進場,旁聽席上的空位正在逐漸填滿。

  “請問證人,您認識柏木卓也嗎?”

  龍澤證人在回答前停頓了一下。

  “認識,當補習班還在中央區時,他就是我的學生。”

  “具體是在什麼時候?”

  “柏木卓也在小學五年級第二學期時進人了我的補習班。那時,他剛從大宮市轉學到這裡。”

  “他在補習班裡一直待到什麼時候?”

  “一直到我關閉補習班為止。”

  “這麼說來,您與柏木有過大約兩年半的接觸時間?”

  “是的,他是個認真學習的學生。”

  “他是為了升學而來,還是您剛才說的那種需要輔導的學生?”

  “就學習能力而言,柏木不需要輔導。他的潛力相當大。”

  “不光學習成績好,在學習能力方面也沒有任何問題嗎?”

  “是的。不過,他不太適應學校的教學。可以說,他和學校這種體制格格不入。”

  陪審員蒲田教子和溝口彌生都在點頭:他就是個討厭集體生活,討厭抹殺個性的體制的小精靈。在這個法庭上得到充分描繪的柏木卓也的形象正是如此。

  井上法官板起了臉。柏木卓也的為人,大家已經了解得夠多了。這位證人到底“新”在哪兒?會有哪些新的事實情況呢?

  “他在您的補習班裡表現如何?”

  “他很快適應了補習班的氛圍。補習班的人數要比校內的班級少得多,我想柏木在這樣的環境中也會比較輕鬆。”

  “他與您相處得好嗎?”

  龍澤證人稍作思考:“至少我認為,自己贏得了柏木某種程度的信任。”

  “您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藤野涼子針鋒相對地反問道。

  龍澤證人慎重地回應道;“雖然柏木話不多,卻會經常和我交談,說說學校里的事,還有家裡的事。”

  “他表達過自己的不滿,說過學校的壞話嗎?”

  “多少說過一點。”

  “柏木是在放心的狀態下向您敞開心扉的嗎?”

  “我感覺就是這樣。”

  “在補習班裡,有沒有和柏木比較親近的朋友?”

  剎那間,龍澤證人看向神原和彥,視線中帶著些許顧慮。神原辯護人將雙手端正地放在桌面上,垂下眼帘。

  “有。他不是那種能與任何人打成一片的孩子,有點挑人。”

  “聽說柏木在學校里沒有朋友?”

  “嗯,他自己也這麼說過。”

  “在補習班裡就不同了?”

  “確實不同。”

  “為什麼?”

  “還是由於我們那兒比較寬鬆的緣故。我不會制定沒有必要的規章制度,除去基本的教學安排,我允許學生們依據自己的喜好出入補習班。”

  “是一種和學校完全不同的制度,是吧?”

  “是的。”

  “那麼,您在前年十二月關閉補習班,是出於什麼原因?”

  證人低頭看了一眼,答道:“我與部分學生家長之間發生矛盾,無法消解,便決定關停補習班。”

  “柏木對此是怎麼想的?”

  “他覺得非常遺憾。”

  “柏木和他的父母與那些和您有矛盾的家長持不同的見解嗎?”

  “他的父母怎麼想,我不得而知,說不定也會有不滿。我覺得柏木相信我,因為他曾勸我不要關閉補習班。”

  “這麼說,您關閉補習班一事,令柏木十分失望,是嗎?”

  “我覺得是這樣的。”

  “將懷有如此心情的柏木棄之不顧,證人您當時有什麼感想?”“我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也在擔心他。”

  “那是因為,您將與學校體制格格不入的柏木拋棄了,對吧?”證人看著地面點了點頭:“是的,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野田健一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筆記本,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停止了記筆記的動作。

  神原辯護人一動不動,像一具錯像。被告大出俊次顯得很無聊,臉上氣鼓鼓的,似乎在說:瞎扯什麼?沒完沒了。

  “柏木已在去年年底去世,請問鉦人,您當時知曉此事嗎?”

  “我通過報紙得知了這一消息。”

  “您參加他的葬禮了嗎?”

  “沒有,我沒有前去打擾。”

  “有沒有聯繫過柏木的父母?”

  “沒有。”

  “為什麼?”

  對藤野檢察官毫無顧慮的提問方式,井上法官略感驚訝。藤野這傢伙,真是單刀直入啊。

  “我覺得,對於柏木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我也負有一定的責任。”

  “您認為自己離開柏木的做法是錯誤的,是嗎?”

  “是的。”毫不猶豫地回答之後,證人又搖了搖頭,“不,不僅限於此,還牽涉到我關閉補習班時的一些情況。對屈服於責難的我,柏木不僅感到失望,還憤怒不已。他原本就具有——怎麼說呢,或許可以說成是針對學校代表的社會體制的不信任和絕望。我非但沒有撫慰他,反而以那種方式離開他,激化了他內心的情緒。”

  藤野檢察官保持沉默,以此催促證人繼續講下去。

  “我以前曾在一所中學擔任教師。”證人放低了音量,“由於我對規章制度過多的學校管理心存疑慮,才出來開辦了補習班。我認為,在了解我的經歷後,柏木對我產生了某種親近感。”

  “同樣都是討厭學校的人?”

  “或許應該說,兩人都對學校這種體制懷有疑慮。”

  證人終於抬起頭,怯生生地對藤野檢察官露出微笑。

  “然而,在與家長團體的矛盾面前,我退卻了。雖然我走出了學校,卻仍逃不過社會這一體制。這對我自然是一個巨大的挫折,而柏木原本對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結果我卻讓他失望了。況且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當時他顯得非常感情用事。我明明知道他的內心感受,卻仍然棄他而去。我覺得,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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