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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再說,也不是所有的案子都發生在頭子的地盤,查起來很不方便吧。”

  “就是說呀!最有可能認真調查的。是去年負責調查放高利貸那個搶案的車坂的那些人。可是運氣不好,那個放高利貸的背景不太好,他們似乎寧願花錢消災,也不想讓人深入調查,案子也就結了。大家認為反正也沒死人,沒人肯仔細追查。只有我這麼激動。太不像話了!”

  老闆又繼續洗東西。捕吏心不在焉地望著天花板。

  “總之,真希望抓到那個傢伙。”

  老闆說這話的口氣,沒有絲毫的厭惡之處。

  “真的,不早點想辦法不行。當然主要就是剛剛說的,要在他真的動手殺人之前制止他,何況我也擔心他的安危。去年那傢伙刺傷高利貸的兒子,順利逃走了,可是今年不知道會怎樣?也許換成那傢伙被刺。就算他今年平安逃走了,往後不知道又會怎樣。明年呢?後年呢?沒有人知道情況會怎樣。”

  “再說那傢伙也會老。”

  聽捕吏這麼說,老闆抬起頭來,點著頭說:“年曆是無情的,頭子。”

  捕吏朝泛黃的年曆看去。在那些不起眼的文字里冰封著流逝的時光,以這個角度來看,那其實是很恐怖的。

  “為什麼是神無月呢?”捕吏小聲地說道,“為什麼每年都是神無月?為什麼要挑神無月?我想不通。這跟紅豆一樣,不是很奇怪嗎?”

  隔了—會兒,老闆說道:“這不就表示,那傢伙果然是個正派的人嗎?”

  “怎麼說?難道,那傢伙是個只在神無月沒錢賺的生意人,為了這個月的生活才行搶?”

  “不、不。”老闆搖著頭,“我的意思是,他知道搶劫是不好的事,卻因為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才去搶劫。所以選在神無月。”

  “我不懂。”

  “因為是神不在的月份,神沒有看到的月份。”

  捕吏張大嘴巴,接著大聲笑了出來。

  “這就不得而知了,可是我想不是這樣吧!那傢伙應該沒老實到這種程度。一定是因為什麼原因,在神無月比較方便吧。也許因為身體不好才行搶……”

  究竟是怎樣的傢伙?這個疑問在捕吏的腦袋裡轉個不停。

  “頭子。”老闆喊道,“剛剛你說也許是木匠,這個看法不錯。”

  “因為他對屋子的格局很清楚?”

  “是的。”

  “可是,擺明了不是木匠。”

  “所以啊,除了木匠之外,還有什麼生意有機會知道別人家格局的?”

  捕吏皺起眉頭說:“我當然也想過各種可能,賣油的、賣魚的,他們都會進出老主顏家吧?我甚至還想到町醫生。醫生出診時會進到人家家裡。可是,這些可能全都落空了,因為找不到—個曾經進出所有被搶人家的人。完全找不到。”

  老闆耐心地聽著捕吏抱怨,接著慢條斯理地說:“你漏了—個,頭子。”

  “漏了?”

  “例如,榻榻米呢?”

  捕吏睜大雙眼。

  “榻榻米……”

  “每到歲末,有錢人家會更換榻榻米吧?至少也會更換草蓆吧?這時,進出家裡的師傅就可以仔細觀察屋裡的格局。”

  捕吏陷入沉思,老闆緊接著說:“如果是開鋪子的榻榻米師傅,可能沒法隨時隨地到處做生意。不過,流動師傅呢?有事才僱請的師傅,不就可以到處去縫榻榻米了嗎?查—下遭搶的人家,在案發之前有沒有換榻榻米,你覺得如何?”

  捕吏直視老闆的眼睛,接著使勁地站起身。

  “謝謝嘍!希望來得及。”

  八

  趁著黑夜,男人來到外面。他穿過太雜院大門時,不經意地抬起頭望著微弱的月光映照出的寫著自己名字的木牌。

  “榻榻米職 市藏”

  男人在夜裡疾行,為了—年一度的事,袖口裡藏著幾顆紅豆。

  捕吏在夜裡疾行,為了能儘快抓到那個不知長相,甚至連個影子都沒見著的怪盜。

  夜已深,兩個男人,在夜裡飛奔。各自身後的月亮,照亮了沒有機會擦身而過的兩人的背。

  而在深夜的某處,體弱多病的女兒進入了夢鄉。

  眾神,都到出雲國去了。

  注一:陰曆十月。在這十月里,眾神皆至出雲,換句話說,所有的神都不在。

  注二:普化宗僧人,戴著深草笠,吹著一種名為足八的簫,巡迴各國。

  神樂 霜月

  侘助花(注一)

  一

  從剛才就一直聞到香味,原來是加世在煮味噌粥。

  用鍋子稍稍炒糊細細磨過的味噌,再加水煮成味噌湯,最後放進泡過水的米飯,撒上蔥花,接著淋上生薑汁,趁熱吃,比任何祛風邪的藥都有效。對微燒不退已經不舒服了三天、身子怎麼擺怎麼不適的吾兵衛來說,是值得感謝的美味。

  不知是當鋪這一行使然,還是原本個性就適合繼承這個家業,吾兵衛凡事一絲不苟,而且細心,在他的努力之下,“質善”的家產和他父親那—代相較之下已增加了將近一倍。因此,他在去年六十歲退休,將此一家業交給兒子夫妻倆,雖然表面上退了下來,但他原本就打算在背地裡繼續掌控。

  可是,褪去“責任”的束縛,恢復輕鬆的身份之後,身體比意志更不可靠。在此之前,吾兵衛時常誇口自己從未病倒過,最近卻連小小的風邪也不敵,而且,還整天在鋪子樓上簡樸住居裡邊的房裡躺著,讓人送飯、送殺水。他向來認為,即使是生病,在病榻上吃東西就是沒資格當商人的懶人,想起以前毫無顧忌經常這麼說的自己,吾兵衛總覺得很沒面子。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當加世端著味噌香四溢的—人份砂鍋食膳進入榻榻米房時,他儘管內心十分高興,卻無法老老實實地顯露在臉上。

  “我又不是生什麼重病,明明可以跟大家在那邊一起吃飯。”吾丘衛不禁說出這種逞強的話來。

  加世嫁給他的兒子市太郎已經三年了,至今還沒有孩子,不過,兩個人感情很好,甚至招致人家說因為感情太好才沒辦法懷孕。市太郎很清楚父親那口是心非的性子,加世在夫婿的潛移默化之下,即使吾兵衛說些孩子氣的活,她也不會生氣。現在也一樣,她將食膳擱在吾兵衛被褥旁的矮飯桌上,利落地準備讓吾兵衛吃粥。

  她繞到坐起上半身的公公背後,幫他穿上棉袍。吾兵衛口裡雖然嘟嘟囔囔的,卻也乖乖將手伸進袖子。自從這年輕媳婦嫁了進來,因妻子早死,—個人養育市太郎並撐起質善鋪子的吾兵衛,此時第一次嘗到向家人撒嬌的樂趣。

  “看來好像有點退燒了?”加世望著慢慢吃著味噌粥的吾兵衛,一副滿意的神情說道。

  “早就退了。要是以前,老早就坐在帳房的格子屏風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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