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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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四十三章

  作者:

  「伯父啊!」女孩子停下了往嘴裡餵乾果的動作,看向他,「你這些時日是忙著與喬相爺寫諫文準備上書陛下?」

  衛同知看了她片刻,摸不清楚她知道多少,便乾咳一聲道:「這種事情一定要有人做的,你不做我也不做,那誰來做。」他說的不清不楚的,也不詳盡,點到即止。

  「人這輩子總有事情是即便將生死置之度外也要做的,為人臣子的更該如此,豈能因懼怕而不為?」衛同知看著她道。

  女孩子掰了一小塊乾果扔入口中,道:「伯父,不必試了,事情我都知道,你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此事不可取。」

  「你都知道?」衛同知愣了一愣,隨即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是了,你這丫頭消息確實很靈通。」

  「自古在其位行其事,該做的定要做好,但不該做的也不要多插手。」女孩子嚼著乾果,邊吃邊道,「大楚在職官員從九品芝麻大的小官到一品大員,有數萬人,諫言自有言官來諫,伯父,這本就不是你應該管的。」

  「這事……」衛同知搖了搖頭,「言官諫不了。」

  「為什麼諫不了?」女孩子問。

  衛同知道:「此事又不是陛下公開之事,是私事,言官無從得知,自然諫不了。」

  衛瑤卿笑了笑:「既是私事,那伯父怎麼知道的?」

  衛同知深吸了一口氣:「自有我們的辦法,這等事大家心知肚明,我便不說了。」

  衛瑤卿解下腰間的水壺,大抵是乾果嚼多了,噎得慌,她喝了口水,又道:「探聽消息這等事情卻是約定俗成之事,這個沒什麼大錯,但探聽君王之事,此為一罪。」

  「不錯,此乃一罪,所以便是老師知道,也不能將此事告知言官,泄天子隱秘,乃大罪。」衛同知道,「因此諫言這等事,言官做不了。況且……這樣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知道的人可不少,就連那些言官,你以為……當真都不知情麼?」衛瑤卿搖了搖頭,「伯父,你是聰明人,應當明白我的意思。」

  「因為不敢。」衛同知苦笑,「這件事本就是九死一生,我做此事也做好了難逃一死的準備。」

  女孩子笑了笑,把水壺放到身邊的軟塌上,她吃的差不多了,靠著車壁懶洋洋的癱坐在那裡:「伯父,你道我為什麼說你還有救,喬相爺沒救了麼?」

  衛同知看她笑,自己不知怎的也跟著笑了,便開口問她:「那你說說看為什麼?」

  「喬相爺這樣的人呢,一片忠心赤膽,他忠的是陛下,忠的是李氏江山,陛下做錯了事,他定是要出面諫言的,即便這件事很危險,危險到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他也不會退縮,滿腔熱血,將生死置之度外,明知要送了性命,卻還是不會退縮。」衛瑤卿眼神有些怔忪,卻也不過片刻的光景,而後便看向他道,「伯父跟他不一樣。」

  衛同知輕哧了一聲:「聽起來你這丫頭倒是很熟悉老師一般。」

  衛瑤卿笑了笑不置可否,眼神暗了一暗:她當然熟悉喬環這樣的人,或者說通過喬環可以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影,一個她佩服敬佩卻始終無法完全理解,也永遠學不了的人,她的祖父就是這樣的人。那時雖說難以理解,她卻也沒有什麼感覺。大抵是覺得她張家清貴如許,不會沾染是非,祖父便是忠一點也無妨,但張家滅族那一晚,祖父與族人的束手就擒讓她意識到這樣的忠誠會蔑視自身的生死,若不是與她相干她會敬佩這樣的人,但與她相干了,她會傷心難過。就如同人人稱讚英雄,但英雄就義之後,他的家人呢?或許能理解卻還是會難過。即便那一晚,便是全族反抗也未必能逃,但是多殺兩個反抗一番,她也會覺得不虧,她有這樣的想法,自然永遠成不了祖父那樣的人。

  「伯父跟喬相爺不一樣,九死一生,伯父願意拼一拼,換得一身榮華富貴,但若是一條死路,伯父就不必去送死了。」她道。

  「你這孩子,」衛同知搖了搖頭,「我看並非毫無生機。」

  「喬相爺準備怎麼做?」女孩子沉默了片刻,忽地開口問他,「是眾目睽睽之下跪地請求,還是自去陛下那裡偷偷遞摺子上書?」

  衛同知嘆了口氣:「這等事……自然不能大肆宣揚,如今城中本就已人心惶惶,若是眾目睽睽將此事鬧出來,恐怕會逼得百姓zào fǎn,世道就要亂了。」

  「那就更不好了,私下裡的話,恐怕陛下非但不會聽,反而惱羞成怒喬相爺的手伸的太長了。到時候嘖嘖嘖……」衛瑤卿嘖了兩聲,「喬相爺又一把年紀了,在宮裡頭若是出了點事,人年紀大了,也實屬正常。」

  「若是陛下聽了呢?」衛同知反問她。

  「大楚本就是奪了劉家的江山而來的,劉家因為什麼而死,人人皆知,陛下作為李氏子孫想必知曉的更多。」衛瑤卿道,「你們要勸的道理陛下會不知道?」她搖了搖頭,「不見得吧!」

  衛同知在一旁聽著,未打斷她的話,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道理誰都知曉,可陛下偏偏是動了念頭,說來說去不過是心裡頭有執念罷了。太子、太后接連亡故,陛下就變了不少,除卻愧疚之外,幾位殿下又是那個德行,說到底是陛下擔憂大楚江山旁落,後繼無人。這等時候,有人趁虛而入,陛下動了邪念,也實屬正常。」她笑道,「邪念一動,要掰回來可就難了。至少如秦皇漢武那樣的大帝都跳不出這樣的執念,伯父是覺得陛下要比秦皇漢武還要厲害麼?」

  陛下自然比不得秦皇漢武這樣的大帝,雖說說的不是他,但不知道為什麼,衛同知聽了還是有些尷尬。

  「當然,這些道理伯父也都懂。」衛瑤卿掰了塊乾果遞給衛同知,「有些事情,伯父可能不大清楚,您知道我那院子晚上遭賊燒了大半的事情吧!」

  衛同知順手接過乾果扔進嘴裡:「連我那書房也被人翻動過,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手腳,好在後來府衙的人過來之後,便再也沒有出過事。」

  「伯父的書房是我翻得。」女孩子笑道。

  衛同知本能的倒吸了一口冷氣,而後便連連咳嗽,衛瑤卿忙伸手幫忙拍打,手下一個用力,衛同知將那半塊乾果咳了出來,頗有幾分心有餘悸的拿捏在手裡看著她,「這半塊乾果險些要了我的性命,往後你的東西我是不敢隨便接了。」

  「放心,伯父,有我在呢,莫說乾果,就是大一點的骨頭,細一點的魚刺都能給你拍出來。」女孩子將水袋遞了過去。

  衛同知搖頭,看了一眼水袋,沒有接過,只是道:「所以那一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懷國公府的人在追殺我,我倒是不懼,怕就怕他們對家裡人下手,所以特地向何太平何大人借了個膽來震嚇一番。」衛瑤卿道。

  「什麼?」衛同知驚疑道,「懷國公府為什麼要對你下手,到底怎麼了?」

  「伯父知道郡王府那位大小姐是怎麼死的麼?」衛瑤卿問他。

  衛同知搖頭,臉色愈發凝重了起來,大抵也意識到了什麼,衛府看似不起眼,但遠不是他想像的那般太平,也許早已成了他人的眼中釘。

  「我倒是略知一二。」衛瑤卿道,「伯父也知曉我在陰陽科術略有天賦。」

  衛同知看著她:「只是略有?你謙虛了。」該夸還是得夸,這是事實。

  「總之是知道一二,有人動用禁術,奪了那位大小姐壽元,為自己加了幾年的命數。」衛瑤卿道,「難道從未有人好奇過,無數太醫、符醫都說懷國公薛行書活不久,乃短命早夭之像,為什麼如今還好好的活著?」

  衛同知默然:「外頭說是薛行書修身養性,養養花種種樹,所以活得久。」

  「修身養性可助人長壽是不假,但凡事總有一個度,」衛瑤卿道,「懷國公的病症可不是修身養性就能解決的。」

  「如此聽來倒是有些道理。」衛同知點了點頭。

  「伯父,我等習陰陽術一道呢,還是講究天地平衡,這樣的禁術遠遠沒有那麼簡單,壽元是增加了,麻煩也多了起來,譬如懷國公府那花圃下那個鎮鬼大陣需要日日變換,否則極易招來全長安城的邪物,引來修習陰陽科術之人的注意。」衛瑤卿笑了笑,「所謂的養花種樹就是這麼個理,這位國公爺可沒有半點想要修身養性的意思。」

  「除卻麻煩之外,這樣的壽元增加還是有限度的,這等禁術的效果會一次不如一次,所以他必然要找尋別的辦法一勞永逸。」

  聽到這裡,衛同知恍然:「所以你的意思是陛下動了邪念與懷國公脫不了干係,而且極有可能是懷國公私下見了陛下告訴陛下有辦法尋求所謂的長生?」

  「不錯,這京中權貴家家自有背後的生意,懷國公府先前是壟斷了長安城中五石散的生意,此物雖說不好,但適量的話也能入藥,所以大楚律例不曾禁止,薛家便也一直做了這個行當,五石散中有一味很重要的藥引硃砂,懷國公府需要大量的硃砂這看似合理,但這量顯然已經太大,這件事情伯父也當清楚,先前吏部在查。」衛瑤卿道,「量不對。」

  衛同知點頭:「此事有所耳聞。」

  「硃砂也是陰陽十三科中煉丹一科最重要的原料。」衛瑤卿看著衛同知,「伯父懂我的意思了吧,而且如此,很多事就能說得通了。」

  衛同知神色愈發凝重了起來:「所以薛家以五石散的生意做幌子,需要大量的硃砂,這些硃砂供給江湖術士研究禁術,江湖術士研究的禁術又為懷國公添了壽元,所以早夭的他能活到今日。而他需要一勞永逸的長生之法,先前吏部查了薛府的硃砂用量,薛府的硃砂自然沒辦法再大量提供了,想要繼續的話,他便向陛下尋求庇護。」

  「陰陽司的硃砂用量被剋扣了好一段時日了。」衛瑤卿道,「專攻煉丹的柳天師已經許久沒有拿到硃砂了。陛下如今在重用薛家,而我們,伯父莫不會忘了二姐的事情吧!所以,我讓伯父不要去摻和了。」

  梁子已經結下了,可以說衛家早已得罪了薛府,陛下又在重用薛家,一個不小心,便是衛家什麼也沒做便可能遭殃,他若再去摻和一腳,這是生生的送了把柄。

  「伯父要是插上一腳,我衛府人人長上四五個腦袋都不夠砍得。」衛瑤卿道,「所以,我才不讓伯父去送死。不僅僅因為這件事原本就危險,更因為我衛府早已成了他人的眼中釘。這等時候,更不能惹事。」

  「原來是這個緣故。」衛同知點了點頭,顯然已經動搖了,思索了片刻卻突然咦了一聲,「薛府因為二丫頭的事情與我衛家結下樑子,倒也勉強說得通。可為什麼要暗殺於你?說起來,薛行書的輩分與你的輩分相差如此之大,為何要盯著你,是太過心胸狹窄了?還是另有緣故?」

  「因為國公爺覺得薛家出事是我做的。」衛瑤卿道,「不僅僅是薛三小姐出事的事,他還覺得薛家的事情被翻出來是我的手筆。」

  「為什麼?」衛同知盯著她,「是你做的麼?有證據?」

  「沒有。」衛瑤卿搖頭,回答的沒有是指沒有證據,至於衛同知怎麼理解就是他的事了,只又道,「大概就是覺得我如此厲害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以一己之力,攪得他薛家雞犬不寧吧!」

  「你……」衛同知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最後嘆了口氣:「罷了,他既認定了你,怕也不是講道理能講得通的。」

  衛瑤卿點頭:「是啊!」頓了頓,她又道,「另外,今日我找伯父,除了勸伯父不要摻和進去之外,還有一事相商,與喬相爺有關,要請伯父說動喬相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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