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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胡桃澤深信不疑,但對詩子長時間不露面又感到憂慮。他竭力說服自己:現在還沒有完全占有詩子。眼下還在逃難途中,連暫時的棲身之處都沒有,一旦被警察捉住就要與她分離。那種認為她已是自己的女人的天真想法是不切實際的。

  想到這裡,胡桃澤再也等不下去了。既然長時間不來,也許她根本就不打算一塊兒入浴。

  胡桃澤走出浴室,快步來到走廊里。雖然外觀不怎麼樣,但旅館內部的面積相當大,走廊長。他們的房間屑於擴建的“新館”,位於最深處的盡頭。

  來到房間附近,咔嚓一聲,不知誰掛斷了電話。雖然沒有聽到通話內容,但是刺耳的金屬撞擊聲清晰地留在耳際。

  胡桃澤心頭一驚,覺得剛才的聲音好像來自自己的房間。他急忙推門進去。

  “喲,這麼快呀?我正想去呢。”詩子呆呆地盯著胡桃澤。

  “正想去?你不是連衣服還沒換嗎?”詩子依在桌旁,依然是旅行時的服裝。

  “我不願意穿著浴衣到房間外邊去。”

  這倒是,即使在湯布院,她也沒有在房間以外的地方穿過浴衣。

  “你剛才接電話了嗎?”

  “電話?哦,你怎麼知道的?”

  “果然是啊。到底是哪兒打來的?”照理說,不會有人朝這兒打電話。

  “是我向外打的。”

  “向外打的,要的哪兒?”

  “東京朋友家。我不露聲色地打聽了一下消息。”

  “你這麼幹,不暴露我們的地址嘛!簡直是胡鬧!”

  “對不起。不過,沒關係。我請服務台給要過去的,接通後我才講的話,對方不知道從哪兒打的。如果事先告訴你,你就不讓我打了,所以趁你洗澡的功夫擅自作了主。請你千萬別生氣!”

  “我不生氣,只是擔心被對方找到我們的地址。”

  “朋友不知道發生這件事,東京也沒有報導。”

  “真的?”

  “你想想,如果報導了,我突然給她打電話,明友不吃驚麼!”

  “也許是假裝鎮靜,暗中刺探我們的情況吧?”

  “不,那人很誠實,從來都是正直地吐露自己的感情,絕不是那種詭計多端的小人,所以我才敢給她通話。”

  “倘若朋友最近幾天既沒有看報,也沒有看電視呢?”

  “不可能。朋友是《婦女周刊》的記者,對新聞很感興趣。”

  “這麼說,對新聞很感興趣的他還不知道這件事嘍?”

  “什麼呀,不是他,是她!”

  “唉,多計彥的屍體還沒有被發現。”

  “是啊,也真怪啦!”

  兩人心頭湧出一股難以克制的不安。

  “有什麼辦法搞到可靠消息嗎?”

  “嗯,咱們乾脆回東京吧?”

  “回東京?”

  “回去探聽一下動靜,一定能了解到確切情況。”

  “那很危險。”

  “可是,總比這樣糊裡糊塗地到處逃強得多!無論如何也應該搞清楚多計彥是真的死了,還是仍然活著!”

  “他不可能活著!”

  “那為什麼發現不了屍體呢?依我看,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冷靜點兒,沉住氣再好好想想!”

  胡桃澤努力勸說著逐漸亢奮的詩子。旅館的人送來了晚飯。兩人沒有一點兒食慾。面對餐桌,如同分食日益膨脹的不安。

  四

  記憶中的往事猶如一場惡夢。春季的一個星期天,剛滿三歲的英紀出了事。

  胡桃澤帶著妻子和英紀來到某私營鐵路附近的遊樂場。好久沒有出來遊玩了,與其說是全家春遊,毋寧說是為嬌子英紀專門搭上的星期日。

  看到平時膽小怯懦的英紀像換了個人似的又蹦又跳,胡桃澤感到為兒子貢獻出寶貴的星期天是非常值得的。

  一家三口騎木馬、滑橇板、乘纜車,深深體會到了家庭的幸福與溫暖,

  妻子是人生旅途中的伴侶,兩人要一同走到人生的盡頭。如今,面前的英紀悄悄地擠進夫妻之間,向父母要求愛的權力,為自己占據應有的空間——整個家庭中最舒服的空間——明明是沒有父母的保護連一天也無法生存的脆弱的存在,但卻比歷史上的任何暴君都專橫,而父母對他的專橫又是這樣的髙興!

  胡桃澤注視著不了解自己內心的齟齬,一心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妻子,驀地感到自己肩上責任重大,不由地對母子二人湧出無限眷戀之情。麻紀子是無可代替的妻子,英紀是世上最可愛的兒子!

  胡桃澤十分後悔,悔恨自己輕率地認為麻紀子不過是詩子的“替身”。這一天,他終於暗下決心:

  “麻紀子就是自己真正的無可代替的伴侶,以後要真心愛她!”

  度過充實的一天,他們踏上歸途。在離家最近的車站下車後,麻紀子說:“我去車站前面買點兒菜。”

  “晚飯簡單點兒好了。你去吧,我到附近書店轉轉,英紀由我帶著。”

  “英紀,跟爸爸去嗎?”

  英紀看看爸爸,又看了看媽媽,猶豫片刻之後,拉住媽媽的手說:

  “我跟媽媽。”

  “哎呀呀,英紀不喜歡爸爸。”

  “不會的,一定是孩子害羞了。我們去了。”

  “注意點兒,別讓孩子到處亂跑!”

  “放心吧,我不放開他。”

  與胡桃澤分手後,轉過肉店、麵包鋪,麻紀子正欲付錢時,驀地發現孩子不在身邊。

  店前馬路,車輛川流不息,勢如流星。不懂得車禍無情的三歲玩童一旦跑到馬路上,後果不堪設想。

  剎那間,可怕的預感掠過麻紀子腦際,她丟下手中的蔬菜,飛跑出菜店。

  “英紀,英紀!”

  麻紀子不顧周圍齊刷刷射來的視線,瘋一般連聲喊,但是沒有回聲。眼下正是交通擁擠時間,在郊外度完周末的車輛一骨腦兒湧進市區。

  “哎呀,這孩子跑到哪裡去了?”麻紀子勉強抑制住揪心的不安,四處尋找兒子。儘管時間極其短暫,但三歲的孩子一刻也不能離眼,萬不該只顧買東西放鬆照看。

  附近十字路口有條人行橫道。信號燈已轉為綠色,銜頭接尾的汽車毫不減速地駛過。麻紀子心想,說不定英紀出了菜店發現爸爸,搖搖晃晃地朝書店方向跑去。突然嘭的一聲,人行橫道傳來橡皮球被彈出去似的聲響,緊接著就是急剎車的尖叫聲。

  霎時間,麻紀子全身的血液被凍僵了,周圍的人呼啦啦擁過去。

  “英紀他……?不,不會的!”

  如果允許,麻紀子真想逃離這兒,但是身體卻條件反射地朝發出聲音的方向跑去。

  “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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