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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看不到那個人,但春雨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了。她拼命地屏住呼吸,不讓那個人的熱氣呼到臉上。她的嘴裡發出嚶嚶的呻吟,但始終都無法大聲地叫出來。

  忽然,黑夜的窗外進來了一線微光,刺入了她睜大著的瞳孔,使她瞬間看清了那張可怕的臉龐。

  她終於叫了出來,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全身都掙扎了起來,一巴掌打在了那個人臉上。他發出了一聲可怕的怪叫,滿嘴的怪味全都灌入了她的鼻孔。那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小臂,立刻使她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但她一腳踢到了那個人身上,總算從床上跳了起來,在黑暗狹小的房間與他撕打著。

  可春雨柔軟的手臂根本不堪一擊,她只能退到了窗戶旁邊,不知何時窗戶居然打開了。她爬到了窗戶上,但那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腳腕,她一腳將那個人蹬開了,然後跳下了窗戶……

  她墜落到了一個黑暗的深井中,她感覺自己不停地往下掉,似乎沒有到底的那一刻,直到她尖叫著睜開了眼睛。

  清晨的光線照亮了春雨的眼球,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皮,發現這裡並不是黑暗的深井,而是寂靜的女生寢室。

  看著窗外的晨曦,再大口地喘息幾下,才明白剛才只是一場夢。

  “重溫噩夢?”好幾分鐘後,春雨嘴唇顫抖著說出了這句話,又是地獄的安排嗎?

  忽然,她感到手臂上一陣火辣辣地疼,才發現左手小臂上有幾道明顯的印痕,看上去又紅又腫,像是被誰的手指抓出來的。

  又是一陣冷汗沁了出來,如果剛才只是一場噩夢的話,那手臂上怎麼會真的有抓痕呢?

  難道世界上還有“真實的噩夢”?

  春雨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斜倚在上鋪的牆邊,緊緊地捂著手上的抓痕,淚水悄悄地滑落了下來。

  隔著鐵欄杆組成的窗戶,許文雅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冬日天空。雖然皮膚還是像牆壁的顏色一樣白,但氣色明顯好了許多,目光也不再呆滯而無神了。

  桌子上擺著一部嶄新的手機,這是幾天前文醫生送給她的禮物。忽然,手機的簡訊鈴聲響了起來,許文雅連忙抓起手機,看到了這樣一條簡訊:“許文雅,今天還好嗎?”

  許文雅:“我很好,就是整天呆在這個房間裡,實在太無聊了。”

  對方:“為何不玩玩手機?”

  許文雅:“手機里存的號碼我都忘了,現在只能玩新手機里的遊戲。”

  對方:“你是不是很喜歡玩簡訊遊戲?”

  許文雅:“對,特別喜歡。”

  對方:“哪一個最好玩?”

  許文雅:“地獄遊戲。”

  對方:“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玩這個遊戲的呢?”

  許文雅:“現在我算不清時間了,大概是一個月前吧。”

  對方:“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個遊戲的呢?”

  許文雅:“有一次素蘭在偷偷地玩手機,我看她玩得聚精會神的樣子,心想一定非常好玩。我問她在玩什麼遊戲,可她不肯告訴我。”

  對方:“後來呢?”

  許文雅:“我追問了素蘭好幾次,她實在瞞不住,只能告訴了我那個號碼,於是我就進入了地獄遊戲。”

  對方:“好玩嗎?”

  許文雅:“非常好玩。但我很怕被室友們發現,只能每天半夜裡躲到廁所里玩。但沒想到,有一次被清幽看到了。”

  對方:“清幽是誰?”

  許文雅:“是我的室友,她每天半夜都要上廁所,那晚正好撞到了我,我只能把地獄遊戲的玩法告訴了她。”

  對方:“再後來呢?”

  許文雅:“清幽死了。”

  手機屏幕上的簡訊打到這裡忽然停住了。許文雅死死地盯著屏幕,眼睛裡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她忽然把手鬆了開來,手機便掉到了地上,而她的身體又像猴子一樣蜷縮了起來。

  就在這間病房的樓上,文醫生正坐在電腦前,看著屏幕上打出來的這些簡訊。原來剛才與許文雅簡訊聊天的人正是文醫生,他看著最後一條簡訊遲遲沒有回覆,知道樓下可能出問題了。

  文醫生跑到樓下許文雅的病房裡,發現她已經靜靜地睡著了,手機掉在地上,屏幕上正是最後那條沒有編輯完的簡訊。

  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文醫生緩緩走出病房,給葉蕭警官打了一個手機,希望他能夠儘快到醫院來一趟。

  半個多小時後,葉蕭滿臉狐疑地來到文醫生面前。

  文醫生並不多說,先讓葉蕭坐到電腦前,看一看剛才那段簡訊聊天的記錄。葉蕭一開始沒看明白,但當他看到後半部分時,卻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原來第一個玩地獄遊戲的人是素蘭,後來被許文雅發現了,而許文雅又被清幽發現了,這個遊戲就這樣在幾個女生間傳播了開來。

  葉蕭搖了搖頭說:“許文雅不是瘋了嗎?你是怎麼做到的?”

  文醫生微微笑了笑:“是的,許文雅精神分裂了,而她的症狀又非常奇怪,所以引起了我的重視。這些天來我通過E-mail請教了許多歐洲的專家,向他們介紹了許文雅這個特殊的病例,並諮詢國外有沒有類似的病例。雖然歐洲的專家也一籌莫展,但他們向我提供了一些治療手段。”

  “什麼治療手段?”

  “其實這種手段非常簡單,我們中國人的祖先早就總結出來了,四個字——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我送給了她一部新的手機。雖然許文雅嘴裡一直胡言亂語,從來不回答人們的問題,但看到手機就有了反應。我偷偷地給她發了一條簡訊,她的拇指立刻活躍起來,回復了一條簡訊給我。”

  但葉蕭還是搖了搖頭:“許文雅連話都說不清楚,還能發簡訊嗎?”

  “完全沒有問題,雖然她可能暫時喪失了語言表達功能,但記憶還是基本完整的。可能手機簡訊的鈴聲和屏幕,突然觸發了她腦中的某根神經,使她拿起手機來就能發簡訊。這些天來,我一直用這台電腦收發簡訊,以一個病人的身份與許文雅簡訊聊天,現在我幾乎已成為她的簡訊男友了。”

  “那許文雅認識你嗎?”

  “不,在她的面前,我永遠只是文醫生。實際上,任何人對她說話都沒用,她也不會理睬我們。只有當她面對手機簡訊時,才完全擺脫了精神分裂的陰影,完全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與人交流。當然,目前她只能通過簡訊這個方式,當面交流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的。”

  葉蕭總算點了點頭:“這就是所謂的‘以毒攻毒’?你不怕她又去玩地獄遊戲嗎?”

  “不可能,因為我給她的手機是我改裝過的,根本就不能進入移動通信網。差不多就像是無繩電話,只能與我一個人交流。”

  “小靈通也是這個概念吧?”葉蕭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他試探著問道,“文醫生,那你覺得許文雅有可能治癒嗎?就像過去春雨那樣?”

  文醫生眯起眼睛想了想說:“我覺得許文雅的病雖然罕見,但還是有希望治癒的。這個女孩屬於偏執型精神分裂,主要症狀就是妄想。”

  “又是妄想?”

  “對,通過這些天來與她的簡訊聊天,我發現在她的精神深處,有一個關鍵詞不斷出現,就是猴子。是不是很奇怪?我也不清楚為什麼猴子使她恐懼,但猴子是她妄想的根源。至少應該有兩年以上的時間,一直都深藏在她心底,否則無法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也就是說,猴子是她長期以來積累下來的心理陰影?”

  “沒錯,這很可能與她過去某一次特殊經歷有關。那次經歷給她的心靈造成了嚴重的創傷,而猴子則是那次創傷最重要的部分。從而給她心裡埋下了深刻的恐懼。”

  葉蕭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問:“可是,為什麼她過去一直都很正常,在十天前才突然發瘋呢?”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我調節的能力,即便有很強烈的心理陰影,一般來說也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說實話,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的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敢保證自己沒有心理陰影。坦率地說,包括你我在內,恐怕誰都不能避免。”

  “你認為這很正常?”

  “但是,有的人會遇到一些特殊的事情,也就是心理學上所說的‘誘因’,迫使內心最恐懼的那一部分釋放出來,一旦突破某個臨界點,就可能會發生精神分裂。”

  “誘因?”

  文醫生看了看窗外花園裡散步的病人說:“當然,這種情況還是極其罕見的,但在我們醫院卻很普遍。”

  “那麼導致許文雅精神分裂的誘因又是什麼呢?”葉蕭停頓了許久,然後自問自答道,“也許就是地獄的第19層。”

  下午,春雨在公司里,馬上就要下班了。

  總算熬到星期五了,CoCo她們都掩飾不住興奮,大概盤算著周末怎麼樣宰男朋友一刀吧。嚴明亮整整一天都關在辦公室里,春雨路過他的房間時特別小心,生怕身後又會響起他的聲音。

  實習的第一周就這麼過去了,春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至少對於畢業論文還是有收穫的。但今天她有了更大的收穫,上午剛進來的時候,她看到CoCo正在門口換考勤板,春雨就幫著她一起換。

  在過去留下的考勤板上,春雨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素蘭!

  素蘭的名字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立刻就問CoCo了:“這個素蘭是誰?公司里好像沒有這個人啊?”

  “哦,那是過去在這裡打工的大學生,她總共只在這裡呆了不到一個月。兩個星期以前,她不知什麼原因離開了公司,也就沒有她的消息了。”

  春雨急忙問道:“你還記得這個素蘭是哪個大學的嗎?”

  “好像是你的校友啊,而且也是大四,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生。”

  “真是她!”

  心臟好像被捅了一下似的,春雨呆呆地站了半天。

  CoCo滿臉疑惑地看著她,伸了伸舌頭:“莫名其妙。”

  春雨立刻跑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抽屜,找出了那隻印著“蘭”字的手機小飾物。再打開電腦,看著桌面圖案的蘭花,一下子全都明白了。“蘭”字的手機小飾物,還有電腦桌面的蘭花,不都代表了素蘭嗎?是的,就在兩個星期前,素蘭就是在這張桌子上打工的,乾的也是與春雨一樣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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