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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是你自己沒有看清楚。相比於你,蕭十一懂我,所以他斷然不會違背我的意志,就為救回我的性命。他知道,那樣他將永遠失去我,所以我勸你,趕緊打消了你的念頭。”

  “告訴我,為什麼?”蕭九很固執。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麼不可說的了。身為帝王,蕭左要削藩,不管他採取什麼殘酷的手段,也搞不到琉璃要報私仇的地步。那是國家大事,沒有道理好講。可是蕭左卻不該聯手外敵,計殺霍江林,又欺騙姐姐的感情,還一定要置姐姐於死地,一屍兩命就更慘的了,更是滅了霍家滿門。

  那,便是私怨!深仇大恨!

  心中情緒激烈,說出來卻平平淡淡,但她的敘述卻仍然讓蕭九感到絕望。他知道父皇的心狠手辣,也不會天真的以為天子該心地寬厚、仁慈公正。可是做到這種程度,不僅失了為人君的風度和準則,只怕連做人都不配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大趙的天子!

  但無論如何,蕭左是他的父親,身為人子,他沒有其他的選擇。

  “現在輪到你告訴我,你怎麼從西南出來,又怎麼拿到軍中信使的文書和印鑑的?”琉璃必須弄明白,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輸在哪裡。雖則,這意外實在是無法預料。她就知道,老天對她不會那麼好的。她的罪還沒贖完,怎麼會有牢固的幸福?她就知道!

  蕭九也不隱瞞,只是略過他與王琳琅的約定和感情。那些公文、信件、以及上頭蓋的大印秘章,全是王琳琅幫他偷的。現在西南軍還沒追上他,說明王琳琅幫他瞞得好,所有人都忙於軍務,還沒人發現他已經逃了。

  而他之所以不去東京都,而選擇了石台子,卻是基於多年好友的深深了解。蕭十一骨子裡極端的驕傲,是他的戰爭,他不會縮在後面。再綜合比較軍事上的重點,蕭九賭了蕭十一必在石台子指揮全局,結果真的讓他賭對了。順便,得知父皇和母后逃離了東京都的消息。

  至於用做指定中心的這個大宅子,本就是本地軍府為來往的高官所預備的,相當於驛站的作用。蕭九斷定,蕭十一若在石台子坐陣,必定是居於此處。幾年前,他們曾是好友時一起來過,那是是蕭十一陪蕭九來執行公務。蕭九記得在內院的小廚房中,有個鮮為人知的菜窖。當時是兩人一起發現的,很適宜藏人。可能時間太久,蕭九反而忘了吧。

  蕭九以西南軍秘密信使的身份,大搖大擺。甚至正大光明的來到石台子,其實心底是沒底的。但老天給了他機會,蕭十一急匆匆離開了。只剩下琉璃就簡單得多。他知道她對他有多愧疚,於是利用了她見到他時的震驚。而琉璃雖然有武功。相比於他卻差得遠了。

  突然襲擊、心理壓制加武力上的差距,偏偏大軍在外,石台子的防禦人手相對薄弱,造就了他的一擊得手。而後,他就又玩了一招調虎離山之計,藏身在那個菜窖,怕琉璃醒過來得太快,又給她用了蒙汗藥。

  青黛甦醒後。自然會驚慌失措。貼身侍候的人,誰不知道王妃對王爺的意義?這麼多人守著,卻把王妃給弄丟了,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而王爺現在在外追剿前皇帝,王妃無論如何要在他回來之前找到才行。不然石台子屍橫遍野便罷了,怕只怕江山都要動搖。

  西南來的秘密信使劫持了王妃,這簡直是意外中的意外,大事中的大事!偏偏青黛在當時沒有看清來人的臉,只聽到王妃說了一句:怎麼是你!

  這說明,劫持者是王妃認識的熟人。可這些線索。完全不能給尋人帶來便利。反而是蕭九利用這幾年在西南軍中的磨礪,學會了高明的追蹤之術。

  他反其道而行,利用血跡和種種其他痕跡。故意誤導了石台子負責安全防衛的軍士和將領們。引得他們傾巢而動,一個人也不曾留下,全體撒出去,誓要找回王妃。

  這時候,指揮衛所空無一人,蕭九才能偷偷帶琉璃出來,打了個時間差,然後在軍士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尾隨尋人的隊伍出城。再換上早安排好的馬車,直奔東津府而去。蕭十一判斷得出蕭左逃竄的方向。蕭九自然也能。

  “真巧妙。”琉璃聽完蕭九所說,不禁苦笑。“現在我舒服點了,不是我無能,是你太狡猾了。不,應該說老天在幫你。各種湊巧,各種好事都擺在你面前,你若做不成,我倒要看不起你,因為太廢物了不是嗎?有老天爺扯後腿,我有什麼辦法?但是,我不會讓你如意的!哪怕是死,也要拖著蕭左。只是你知道嗎?王琳琅被冤枉,聲名被毀,最後被迫遠循西南之地以避風頭,也是你的十一哥為你所設的局。”

  蕭九怔住。

  琉璃第一次,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再對蕭九沒有同情之心。對不起他的是她,他如何對她,她都沒有話說。可蕭十一與蕭九生就是對手,那是誰也沒辦法的事。念在那點從少年時代培養起的真實的兄弟情誼,蕭十一對蕭九已經仁至義盡。

  他完全可以不顧這些,擋路的,都殺掉。礙事的,就踢走。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也有那個能力。可他卻費盡心機,安排了這麼多事,難道還不夠嗎?對蕭九,他本來就沒有什麼需要補償的。因為各自的身份和地位不同,對立又怪得了誰?

  “他怕你在情與義中面臨艱難抉擇,怕最終必須殺掉你,所以才背著罵名,寧願被誤解和憎恨,也陷害你,藉此把你送出局外。他又怕你孤單寂寞,才不惜陷害王琳琅,讓你們有機會可以在遠離是非之地的西南相知相愛。他管你的命,管你過日子,還要管你娶妻生子。他只是堂兄而已,卻做了連你那親爹也沒為你做過的事。所以蕭九啊,你真好,真真是明辨是非,善惡分明的大男人!”

  第七十五章紫氣東來,帝王之相

  “別說了!”蕭九忍不住低吼。

  在西南的時候,他想過很多。他必須有個憎恨的目標,才能活下去,才能適應從雲端跌落進泥里的落差。可今天,有人告訴他恨錯了人,他只感覺所有認知的基礎都塌了。在這種情況下,逃避反而是他惟一的選擇。

  隱約間,他感覺有什麼不對。可是血脈親情,為人子的責任,對天子之位從期盼到失望的迷茫,都令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忽然,他有些怕看到琉璃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乾脆從衣袖中拿出浸了藥液和汗巾子,捂在琉璃的臉上。

  琉璃被限制了自由,根本沒辦法反抗。她是要想辦法勸說蕭九放棄打算的,可是卻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掙扎中,再度陷入黑暗。

  十一郎,你一定不要上當,要頂住啊。她心裡瘋狂的吶喊著。

  而此時的蕭十一,正與米貴,以及經由內水趕來的水石喬商議對策。戰亂時期,民船不會出現在海面上,但東津府是九河下梢之地,又通海口,官港雖只有一個,但水道縱橫複雜,從各內水到海岸線上,能隱藏的野港野灣不計其數。

  好在,如今大軍對蕭左採取的是合圍之勢,封鎖了海面,就不怕他硬馮。反而與他們乾耗著,拖時間倒容易生變。

  三個男人,借著明晃晃的燭光,俯身於海圖之上,低聲的商量著什麼。

  “報!”哨兵進來,彎身行禮,“外頭起霧了,還挺大的。”

  米貴和水石喬一愣,齊齊看向蕭十一。

  蕭十一不禁感嘆,“這是天不絕他嗎?居然又一次伸出援手。”

  “那現在怎麼辦?”米貴不禁擔憂。這是最關鍵的時候了。不能有絲毫的失誤。

  “天即不絕他,就由我們來絕。”蕭十一伸出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指,點在海圖上的一個地方。“這裡,阻擊。”

  是夜。趁著月黑風高,幾艘小船悄無聲息的駛出一處荒無人煙的黑暗水道。海面上,霧氣騰騰,相隔十丈就看不清楚對方。

  蕭左的心提起來,又放下,然後又提起來。

  本來已如困獸,他的愛妃卻貢獻出直通東京都城外的密道,算是指了條生路。可惜跑到東津府沒多信。蕭十一就聞風而來。就像那小子手中握著一把長鞭,他躲到哪裡都能給抽出來。

  不過他們化大船為小船,今夜又有濃霧相助,只要到了外海,他們人少船輕,很快就能脫離包圍圈了。要知道大趙水軍有多少布防,他比誰都清楚,就算加上水石喬的人馬又能怎麼樣呢?和廣闊的大海相比,船隻再密,水軍再多也是枉然。人力不可能鎖住每一處海面。

  “怎麼樣了?”見有崔氏死士過來,蕭左忍不住問。

  “一切平靜。”只能這麼說了。因為大霧於他們有利,卻也有礙。反正。大家誰也看不見誰,哪知道附近嘩嘩的水聲是來自於誰?

  “皇上,不必擔心。”粗衣布服打扮的崔淑妃安慰道,“饒小十一精似鬼,到底也不是龍王爺,真能料事如神到這個地步不成?他們追不上的,皇上放心。”

  “即便追上也沒什麼。”蕭左的眼中突然露出狠意,“朕是天子,朕可以死。卻絕對不會被俘虜的。”他望向漆黑的海面,內心忐忑著。表面上卻努力做出平靜的樣子。

  時間過得很快,一分一秒的如船舷邊的水。不著痕跡的流了過去。可蕭左卻覺得很慢,這讓他想起奪嫡最關鍵那夜的情形,真是一念生一念死,就像單腳站在懸崖邊,簡直度時如年。

  好不容易,天際漸漸有了亮色,海平面上,一絲淡淡的粉褐色夾雜著灰白,浮了上來。

  這是天亮了嗎?蕭左不能確定。若是天亮了,按照他們的預計,應該已經接近他們藏在海上的大船了。無星無月的夜晚,若非崔家找的行船幾十年的老船工,其他人根本就沒辦法辨明方向。這種領航的高手,在大趙水軍中,根本沒有!

  霧氣,漸漸淡了,卻仍然朦朦朧朧。蕭左站在船頭,努力瞪大眼睛,拼命想穿透視線的阻礙,看到希望。

  “到了到了。”突然有人興奮的喊。

  蕭左只覺得血往上涌,連忙撲到船舷邊去看。

  已經稀薄的霧氣之中,隱約出現一面棕黑色的木質高牆,阻住了,不,應該說停在他的前進之路上,看起來是如此堅定,又是如此厚實。若攀上去,定然能保護他堅不可催。那感覺就像……到了天邊,世界的盡頭。不不,不是盡頭,是起點。

  為什麼他今天總生出些不吉利的想法呢。

  劫後餘生的感覺,令蕭左哈哈大笑。他的聲音在水面上,在薄霧中,傳得特別遠,卻也顯得格外空曠,沒有依靠。大約是被水氣蒸騰的,聽起來還有些顫顫巍巍,虛弱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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