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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流西點頭。

  “其次,不知道這麼說,能不能讓你心裡好受點——我拼盡全力爬過去抱住他的腿,是因為我覺得他要殺你。”

  “我沒抱住他的話,肥唐沒有從中攪和的話,你沒有恰好拿到刀的話,結果可能是兩樣了——當時那種情形,你不殺他,他就殺你,不止是你,我和肥唐,可能都躲不過。”

  葉流西默然。

  這倒是真的,江斬根本不是來和她換人的,他就是來殺她的,哪怕最後一秒他轉了念頭,在那之前,他確實每一記下的都是狠手。

  “第三就是,你真殺了他嗎?你的刀,有刺進他心臟嗎?”

  葉流西說:“但是,當時他跌進金池裡……”

  昌東打斷她:“你知不知道肥唐說,蠍眼的屍體只找到了四具?”

  葉流西愣了一下:“知道啊。”

  “不覺得奇怪嗎?穹洞裡沒找到密道,當時金羽衛又封住了出口,那些蠍眼,到底是從哪走的?”

  葉流西倒沒細想過這個問題:“要麼是趁亂?我也沒太注意別人是怎麼打架的。或者,他們既然能夠御妖,也許……”

  “也許能夠徹地穿牆是嗎?”昌東搖頭,“你別把妖鬼想得太神通廣大了,我們在小揚州遇到的萋娘糙,敵不過越野車的拉力,蠍眼要是真能徹地穿牆,犯得上用雙生子假扮龍申進山門?直接穿山進來不好嗎?”

  他話說得多了,胸口滯悶得要命,停下來頓了好一會兒,葉流西不敢亂碰他胸口,只能握緊他的手。

  昌東把聲音放輕,以便能多說些話:“他們從金池走的。”

  “趙觀壽的話,有時是可以相信的,他對黃金礦山的安保很有自信,阿禾也說,地上只有山門一個入口,高空又有地火當防護,鳥都飛不過去,金爺臉里有巨蛇,普通人見到,怕是嚇得腿都軟了,所以從來沒人想到過,那裡會有通道。”

  “你回憶一下,金爺有多遲鈍?雖然我不明白它最後為什麼發狂,但是那之前,它確實是溫順得不像話,弩箭入肉,都沒太大反應。”

  葉流西喃喃:“所以,蠍眼的人是從金池出入的?也不對啊,那裡的水是有腐蝕性的……”

  昌東提醒她:“我們只看到有猛禽衛摔進去,被腐蝕掉一半,但你有親眼見過有任何一個蠍眼的人摔進去嗎?他們既然能從金池進,採取一些防護的措施,也不難吧?”

  葉流西不說話了。

  這個猜測是合理的,當時,穹洞裡煙塵四起,池面上又被碎石巨石遮得高低不平,蠍眼餘孽只要稍一矮身,尋隙入池,的確並不引人注目。

  她鬆了口氣:“也就是說,江斬沒死?”

  昌東搖頭:“斷臂入池,情形還是很兇險。我只是想說,他還有活命的希望,但有時候,人想活著,要看天時地利人和,入池之後又發生了什麼,那我就猜不到了。”

  第99章 終卷:昌東

  又過了幾天,昌東的身體見好,高深的傷勢反而惡化了,黃金礦山的醫療條件有限,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含糊推測說腸道有損傷,可能是病菌進入腹腔引發了感染和其它一些併發症。

  丁柳急得嘴上都出火泡了,這一晚覺都不睡,守在高深病床前看護,到半夜時,高深出現新一波險情,腹部大出血,丁柳被趕到帳外等,一個人站在寒風裡瑟瑟發抖,快凌晨的時候醫生出來,神色嚴肅地跟她說,這一關是暫時過去了,但是腹腔內臟器太多,那兩塊廢鐵旋進高深身體,造成的傷害太大,不知道後續還會出什麼狀況,礦山設備跟不上,建議她回黑石城求醫。

  但丁柳聽他話里話外那意思,似乎是應當早作準備,黑石城也未必能有奇效。

  丁柳當場就崩潰了,大哭著衝進葉流西的帳篷,葉流西被驚醒,剛坐起來,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丁柳已經一頭栽進她懷裡,哭得幾乎喘不上氣,葉流西心裡一片冰涼,還以為是高深傷重不治了,拿手反覆去捋她背心。

  丁柳一口氣終於順上來,說:“西姐,這裡醫生不行,咱們趕緊回黑石城吧,或者出關,我們出關吧,我們回去找大醫院,專家,不然高深會死的。”

  葉流西點頭,說:“好。”

  礦山一切都簡陋不便,待在這裡,原本就是為了照顧昌東和高深的身體,現在既然情況有變,當然是要馬上轉移。

  葉流西有種預感,這一去,黑石城也不是終點,可能真的要出關了。

  天剛蒙蒙亮,一干人已經準備出發,肥唐負責開昌東的越野車,礦山另外提供了兩輛車,一輛類似救護車,裡頭兩張擔架床,供昌東和高深用,隨車配了個大夫,另一輛是普通卡車,載了二十多個金羽衛,說是沿途給她當保鏢用。

  她什麼時候,能擔當得起這種排場了?葉流西正奇怪,金羽衛的頭目過來,一番話讓她心裡一沉。

  “流西小姐,黑石城那頭傳回消息,你殺了江斬,現在是蠍眼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定要對你怎麼報復呢——趙老爺子發話說,但凡有出行,一定讓我們保護好你。”

  葉流西說:“江斬……死了嗎?”

  “死了啊,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跌進金池,怕是都化成一灘血水了。”

  ……

  三輛車,緩緩開動。

  葉流西坐越野車的副駕,司機從昌東換成了肥唐,她有點不習慣,丁柳因為擔心高深,去了救護車隨車,后座只坐了阿禾和鎮四海,阿禾啞了之後,整個人就有些委頓,貼著車窗坐,像是唯恐多坐了地方。

  鎮四海則恰恰相反,非常膨脹,后座有七成是被它占了的,還一臉的倨傲和勞苦功高,葉流西想起這兩天,肥唐對鎮四海滿臉嫌棄的一再吐槽——

  “西姐,你是沒看見。是,力是沒少出,但這就跟房子失火,人家擔水救火,它在邊上拼命做伏地挺身似的,累得滿頭大汗,頂個屁用啊?”

  “不愧跟鎮山河是一家子的,鎮山河是一遇事就暈,鎮四海是手持菜刀對打洲際飛彈,我看它倆湊一堆過得了,別去禍害人家母雞了……”

  葉流西有點想笑。

  車子駛下盤山道,肅殺的冬日晨霧裡,原本黃褐色的礦山多了些許暗灰,有長長的枯萎焦黑的萋娘糙從山頭掛下,乍一看,像碩大人頭披下的焦枯長發,沿途還有屍骨未收,都是蠍眼的,姿態扭曲,身上插著長刀長箭,不管死前的那一刻多麼壯懷激烈不共戴天,一死萬事休。

  出了山門,葉流西有些緊張,生怕遇到蠍眼伏擊,打架她無所謂,無非擼袖子上,但高深都已經那樣了,可經不起再一輪的震盪了。

  但出乎意料,全程坦途,只偶爾有幾次,在路邊看到丟棄的弩箭和佩刀,估計是蠍眼潰敗時,倉促間丟下的。

  下午,遠遠望見了黑石城。

  肥唐眼都直了,只說了句:“快看!”

  看就行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整座城像比薩斜塔,不,還要更斜些,巨大的地塊翹起一頭,另一頭略略沉入地下,難得的是,都歪成這樣了,整個城的輪廓建築還保存了九分完好。

  再駛得近些,城牆上的巨大裂fèng映入眼帘,葉流西說了句:“這都幾天了,也不說修補一下。”

  肥唐搖頭:“這不好修,得把地基扳正了,西姐,你聽說過咱西安的小雁塔吧,據說有一次地震,也是塔身開裂,結果幾十年後又震了一次,塔身又合上了——我要是趙老頭,我現在就遍集方士,想辦法把這城給拉正了。”

  對答間,到了城門口,由於地面斜起,為了方便進出,入口處已經鋪搭好了斜坡道,肥唐跳下車,敲開救護車後門,提醒丁柳接下來會有側歪,吩咐車上人做好應對之後,這才重新開車領路。

  一路歪著進了黑石城,又進了羽林城,中途車分兩路,其它人先回住處安頓,肥唐載葉流西去找趙觀壽。

  車在趙觀壽寓所附近被攔下,葉流西打開車門下車,腳一挨地就有點虛,已經不知道“水平”兩個字該怎麼寫了。

  負責守衛寓所的猛禽衛攔著她不讓進,說是趙觀壽在會客,客人剛進去,一時半會的結束不了。

  葉流西一瘸一拐地往裡走:“會客怎麼了,抽一分鐘說話又不耽誤,你別碰我啊,我倒下了可就不爬起來了,都是你的鍋!”

  從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胆要碰瓷的,那個猛禽衛尷尬極了,但也知道葉流西確實是趙觀壽的客人,不敢強攔硬擋,只能張著胳膊且攔且退,剛退進客廳門,身後就傳來趙觀壽的聲音:“什麼事?”

  那猛禽衛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趙觀壽正從書房裡探出身子,既然主子已經出面了,那就沒自己的事了,他訕訕退開。

  葉流西上前一步,趙觀壽還以為她要進來,身子一凜,伸手把緊了另一扇門邊——身側的門背面,龍芝抵門而立,眸光深沉,但好整以暇,遠沒他這麼緊張。

  葉流西不跟趙觀壽廢話,單刀直入:“我們有個朋友,受了重傷,礦山治不了,人現在在住處了,你能不能派最好的醫生,帶最好的設備過去?”

  原來是這事啊,這種場面上的功夫,趙觀壽通常還都是配合的,更何況現在一心只想把她先打發走:“你先回去吧,我儘快安排。你放心,黑石城的醫生,都是精挑細選,用的設備也都是最好的……”

  葉流西打斷他:“趙老先生,凡事有萬一。萬一醫生束手無策,我也得有個後備的選擇,你不介意……安排我出關吧?”

  趙觀壽麵色微變,旋即恢復如常,舌頭打了個磕絆,接下來的話居然說得異常順溜:“……沒什麼,關外的醫療水平,當然是要強過我們的,這個我還是承認的,人命關天的事,怎麼會介意呢。”

  ——

  目送著葉流西走遠,趙觀壽的臉驀地垮下來,轉頭看向龍芝:“你都聽見了?”

  龍芝漫不經心,走到書桌邊,在趙觀壽的主位上坐下:“聽見了……我們聊我們的,這個待會再說,剛說到哪了?”

  趙觀壽臉色不豫:“你沒把江斬的屍體帶過來,他到底死了沒有?龍芝,你該不會是對他動了情……心軟了吧?”

  龍芝細眉上挑,嘴角現出一絲譏誚:“心軟?趙叔,你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未來我是方士城的主人,千百年來,方士城始終壓過羽林城一頭,我也終將會是黑石城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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