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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禾沒搞明白:“什麼意思?”

  “我記得住紅花樹旅館的時候,不管日店夜店,熄燈的時間都是十一點,現在江斬又約在十一點,這時間,沒什麼說法吧?”

  阿禾說:“反正不大好就是了,你想啊,十一點是子時的起始,而子時離陽氣最盛的午時又最遠……”

  說到末了,忽然臉色一變,喉頭像是被人扼住,雙眼外瞪,身子止不住地痙攣,昌東一時沒反應過來,正想說什麼,她驀地一昂頭,叫:“葉流西。”

  江斬的聲音。

  葉流西看向阿禾,明知道自己的表情江斬是看不見的,還是忍不住冷笑:“挺守時啊,你已經到了?”

  “是啊,就等你了。”

  葉流西抬頭看了一眼高處半扁的那張嘴:“我一直守在鬼牙礦道口上,沒見著有人進去啊。江斬,你別是不在裡頭吧?白天的時候,金爺臉已經七竅流血了,你把我誆進去了,到時候地震一來,我被埋在裡頭,豈不是太倒霉了?”

  江斬淡淡說了句:“那讓金爺朝你呲個牙吧。”

  這句話之後,那頭有片刻沒了聲息,葉流西仰頭看金爺臉,不懂這張臉要如何“呲牙”,轉念一想,如果這張臉可以呲牙咧嘴做鬼臉,豈不是成了……活的?

  正想著,忽然有光朝眼睛打來,葉流西下意識抬手去遮,只這一兩秒的功夫,四周圍觀的人群之中噪聲大作,有人尖叫:“看,快看那!”

  葉流西急抬眼。

  鬼牙礦道入口處,有兩個人影,正搖晃著兩面大鏡子,鏡面映著地火的火光,光線反she爍動,真像金爺臉鑲上了兩顆大銀牙,這牙還在不斷呲起。

  火光映照下,趙觀壽的臉色陰晴不定:江斬的人還真的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進了鬼牙礦道,黃金礦山的這個漏洞,不儘早堵住,簡直後患無窮。

  過了會鏡像收起,江斬的聲音重又傳來:“現在信了吧?”

  葉流西笑:“別急啊,我是來換肥唐的,他現在什麼情況,我也得問問。”

  江斬的聲音聽不出什麼喜怒:“你的事倒是挺多的。”

  很快,肥唐的聲音響起:“西姐!”

  他不等葉流西多問,連珠炮一樣介紹情況:“西姐我好得很,我跟江斬說了,我這種人絕對不值獸首瑪瑙,他要是把我餓瘦了弄殘了,指不定你就反悔了,所以這些天我好吃好喝的,沒受罪,你放心吧。”

  昌東問他:“你現在是在山腹里嗎?周圍什麼狀況,簡單說一下。”

  肥唐咽了口唾沫:“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聲音就在這裡掐掉,估計是江斬不讓他多說,不過最重要的事都確定了,葉流西也沒什麼好猶疑的了。

  她看向昌東。

  昌東點了點頭,抖了抖手裡的鐵鏈,鎮四海興奮莫名,半撲騰著向前趕,昌東借勢第一個上,葉流西和阿禾緊跟,綴後的是猛禽衛。

  地火明暗間,一行人越爬越高,丁柳呼吸都屏住了,仰著頭一路目送,看到昌東第一個翻進洞口,然後俯身來拉葉流西。

  鬼牙礦道,真是張開的血盆口,洞口的雜亂石塊是長歪的齒牙:那些人,一個接一個的沒入,再也看不見了。

  ——

  進了礦道,明顯cháo濕悶熱,礦壁壓著頭頂,一不留神,石壁的凸角就會把安全帽給磕歪。

  即便有流光,昌東還是擰亮了強力手電,四下一掃,眉頭旋即皺起。

  葉流西察覺到了,低聲問他:“怎麼了?”

  昌東示意她看光柱掃過的地方:“剛我在下面打聽的時候,有人說七竅礦道是祭祀口,每逢節慶都會扔活的三牲上來祭祀,按理講,這裡就算不是惡臭不堪,也該有不少牛羊屍骨的,但是……”

  但是,周遭看不出任何跡象,那些所謂的無數祭祀,好像都只是嘴上說說的。

  昌東蹲下身子,手電光幾乎以和地面平齊的角度往內照去。

  心裡忽然一動。

  他在羅布泊帶隊,要判定方位的時候,最習慣的做法是蹲下身看地面的沙粒方向,因為羅布泊的地面久經風蝕,時間一長,留下的溝槽可以清晰地顯示風向,就如同雅丹群,受侵蝕最嚴重的那一面往往就是迎風面。

  這礦道里的地面也是同樣,所有的沙礫、土塊,都很微妙地朝向內,像是總有大風往內吹刮。

  但洞口地勢拗曲,像張地包天的嘴,理論上,風是吹不進來的。

  更關鍵的是,剛剛礦道口處,明明有兩個人曾經拿鏡子上下擺弄,這人出來進去的,地面上怎麼連個腳印都沒留下呢?

  第93章 江斬

  手上一緊,是鎮四海按捺不住,撲騰著要往礦道深處去,昌東用力拽住。

  勇猛的確是夠勇猛,但這真是有生以來,昌東見過的對自我定位最差的一隻雞:完全不拿自己當雞使,得虧李金鰲平時總把它五花大綁,否則不定死了多少回了。

  入口處沒再發現其它的異樣,江斬那頭也沒了聲息,鎮四海一旦不折騰,礦道里就特別安靜,最輕微的咳嗽聲都能激起空洞的迴響。

  過了會,昌東撣了撣手起身:“走吧。”

  一行人,小心地往裡走,鎮四海打頭,昌東和葉流西緊隨其後,再後面是阿禾,墊底的是猛禽衛……

  昌東苦笑:這場景簡直滑稽,家雞昂首,猛禽龜縮。

  葉流西低聲跟他說話:“總覺得,這一步步的,是在往圈套里走。”

  昌東說:“當然是在往圈套走,這兒是江斬的地盤,他又布置了這麼多天,不占上風說不過去的。”

  葉流西斜乜他:“你這個人,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昌東笑:“看過人打架嗎?”

  “看過。”

  “打架可不是靠威風勝的,七分實力,兩分運氣,一分時機——有時候勝負已定,還有人能絕地反擊。”

  葉流西看他:“你想說什麼?”

  昌東壓低聲音:“有些時候,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你今天可以一再輸陣,但只要最後一秒贏了,都是你贏。”

  葉流西緊走幾步,甩開和後面人的距離,聲音放輕:“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會吃不少虧?”

  昌東點頭。

  吃虧好,你吃虧,他得意,得意就會忘形,忘形就會有破綻,破綻多了,就會開裂成一擊得中的死穴。

  他聲音低得如同耳語:“所以今天任何一次吃虧都彆氣餒,把它當進度條,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是你的時機了。”

  葉流西笑。

  她想說,頭一次聽到有人把吃虧當福氣來攢的……

  還沒來得及開口,心裡忽然生出不祥的預感來,這預感甚至跟變故差不多同步發生:礦道深處有什麼東西在猛烈吸氣。

  這股氣流好強,葉流西身子驟然騰起,瞬間頭重腳輕,下意識伸手去抓昌東,一把抓了個空,身體如同被強力吸附,向著深凹處撲跌而去。

  只幾秒鐘,後背重重落地,一時間眼冒金星,甚至出現幻覺:覺得看見了所有人都被吸進漩渦風眼劇烈抖旋,無處掙脫。

  意識很快恢復,葉流西忍著痛翻身坐起,身周一片痛呼呻吟,半空有流光爍動,那是鎮四海在撲騰個不停。

  安全帽跌落在不遠處,葉流西伸手去拿,手剛觸到,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就在安全帽附近,有一排朝天的牛肋骨骨架,有個猛禽衛整個人正戳在這排骨架上,人還沒死,瞪著眼睛,身子不住抽搐。

  葉流西血湧上頭,大叫:“昌東!”

  角落裡,很快有人應她:“在這裡,我沒事。”

  葉流西心裡一松,想站起來,一時腿軟,索性坐在地上,環視四周。

  這裡像個祭祀品坑,遍地三牲白骨,豬頭牛頭,甚至人的骨架都為數不少,四周瀰漫著一股經年的腐臭,熏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好在,除了那個出了意外的猛禽衛,其它人都沒什麼大礙,餘下的猛禽衛圍過去,低聲議論了幾句,葉流西依稀聽到有人提到“老鼠”,那之後,靜了片刻,忽然刀光一閃……

  葉流西沒能及時偏頭,眼睜睜看著那個猛禽衛的腦袋滾落下來。

  動刀的應該是十人隊的小頭目,刀身在褲邊上擦血入鞘,然後回頭跟她解釋:“沒救了,也帶不走。這骨架都被磨得尖利,應該是有老鼠磨牙,留他活著,萬一被老鼠啃吃了,還更受罪。”

  葉流西點了點頭,沒再說話,阿禾慘白著臉退開兩步,抬頭朝上看。

  如果沒記錯,一行人好像是從上頭跌落的。

  昌東也把手電光打向高處,這兒整體的形狀像個細頸的大肚瓶:大肚瓶是祭祀坑,細頸就是他們跌落的通道——更確切地說,當時在礦道里,不是直接跌落的,而是被吸附著水平帶飛了一段之後,驟然下跌。

  但是光柱打到盡頭:那裡好像是密封的。

  再看周圍,祭祀坑的一面有個洞口,黑魆魆的,想必接下來是要朝那裡走。

  昌東過來,伸手把葉流西拉起。

  阿禾聲音發顫:“咱們剛剛,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吸進來的,就像……”

  就像是有巨人,在大口地吸氣。

  昌東點頭:“金爺臉,耳眼口鼻嘴俱全,剛在鬼牙礦道口,我還奇怪扔的那些祭品哪去了……”

  現在想來,如果是扔給人吃的,就解釋得通了:誰會把食物留在嘴裡呢,當然是咽下肚了。

  所以山石上的那張臉,並不僅僅是張平面的象形臉,它內里連著口腔、食道,乃至腹胃。

  說話間,鐵鏈聲響,鎮四海已經走到那個洞口處了,探頭探腦,渾然無畏。

  葉流西看昌東:“走嗎?”

  昌東的手電光猶自在四面逡巡:“好,往裡走吧……慢著,等一下。”

  他把手電光移回剛剛的位置,那是白骨纍堆的高處。

  昌東幾步攀爬過去,蹲下身子,拿手電筒身快速撥開周遭的雜骨零碎,然後招呼葉流西:“你過來。”

  葉流西跟過去,屈膝半蹲,一眼就看到,石壁上居然有字。

  歪歪扭扭,像是砸鑿工具刻就,上頭寫著:江斬,青芝,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也不知道為什麼,只短短几個字,葉流西卻突然頭皮發緊,呼吸急促,總覺得像有一線電,瞬間從心臟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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