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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量身打造,尺寸剛好,圍上去暖而緊實,像他的手臂環抱她。

  葉流西低頭看昌東帽頂上的紐扣,伸出手指在上頭虛點,察覺到他快起身了,又趕緊縮回,然後抬頭看他。

  昌東解釋:“做成這樣,比單純腰帶要好……平時肚子疼的話,會暖一點,萬一打起來,也算有個防護……”

  話沒說完,葉流西飛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昌東笑起來,頓了頓說:“別鬧。”

  讓她一打岔,他都忘記說到哪了。

  葉流西說:“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報答你啊?”

  昌東伸手幫她理了理衣服:“你呢,今晚進礦道之後,能腦子清醒,做事冷靜,讓自己不磕不碰不出事,我就謝天謝地了。”

  葉流西笑,頓了頓說:“也不知道江斬在鬼牙礦道里布了個什麼場子等我,老聽人說起他的名字,我都有點期待見他了。”

  昌東回答:“我也是。”

  他和江斬,勢必要有這一面。

  山茶也好,孔央也好,事情還沒劃下句號。

  趙觀壽的一面之詞,他記下了。

  真相的另一面,他要去找江斬佐證。

  誰開了博古妖架,誰投餵眼冢,以及為什麼唯獨……放過他。

  第91章 江斬

  車隊出城。

  沒有走來時的路,這趟走的城門正對著黑石山和黃金礦山方向,巨大的拱門之上,鑿著靈蛇纏龜——昌東雖然沒肥唐對西安那麼熟悉,但也知道這是“玄武”的標誌。

  玄武門。

  車隊就在這裡停下。

  昌東是後車,裹在車隊中間,只能幹等,丁柳等得不耐煩,探身出去看。

  一眼就看到趙觀壽的車,顯眼,也招人:車旁站了十來個守城的兵衛,為首的一個正神色恭謹地跟趙觀壽說著什麼,旁邊的那個捧著一大厚本冊子站著,偶爾有風吹過,冊頁的邊被吹得不時翻起。

  守城兵衛穿的衣服,跟猛禽衛又不同,估計是要長時間在外吹風,用料都厚實很多,肩標還有點燦爛——丁柳拿瞭望遠鏡去看,第一眼就樂了:“他們肩上是小蜜蜂哎,這麼可愛。”

  昌東說:“蜜蜂護巢,遇到侵襲,一般是群起攻之——被蟄了你就不覺得它們可愛了,守城的兵衛用蜜蜂標,倒也挺合適的。”

  丁柳不服:“羽林衛不都用鳥嗎?蜜蜂也算?”

  “對羽林衛來說,有翅膀、有用,他們都能招納,”昌東也對停留這麼久有點奇怪,“我去看看。”

  葉流西跟著他下了車。

  到了跟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趙觀壽已經給了解釋:“其實你答應江斬贖人開始,我就懷疑他不敢在黑石城內交易,很可能想找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守衛幾天前,就已經開始對進出城的人嚴加盤查了,這幾天所有的記錄都在這裡。”

  他示意了一下那本厚冊子。

  昌東伸手翻開。

  這記錄的確詳細,姓名、性別、出入時間、緣由、住址、城籍號,還有備註等,但昌東覺得,這只是大掃帚掃沙,看似乾淨,實則總有沙粒躲過:江斬為了出城,必然挖空心思,比如易容、借用身份城籍號,乃至聲東擊西,威脅利誘……

  葉流西也想到了:“趙老先生,你也太小看江斬了,聽說他混進黑石城很久了,我要是他,地道都挖了十條八條了,誰會冒險從城門走啊?”

  趙觀壽臉上掠過一絲自得:“流西小姐,這就是你多慮了,黑石城裡,絕對不會有地道。”

  葉流西不相信。

  有“絕對”這麼自信嗎?就算羽林衛嚴令說不讓挖,老百姓也不一定個個聽話啊。

  趙觀壽說:“你住久了就知道,這一帶其實時有地震,黑石城原先不在這個位置上,遭過多次地震損毀,但這裡地理位置重要,尤其瀕臨黃金礦山,所以搬不得挪不得。”

  “說起來,厲望東還算做了件好事,他能出關,又多次到過長安,仰慕大唐風物,決定把黑石城造得像長安一樣規整,也多虧他重新在周遭勘察地基——居然被他發現,這一大片地帶,另有玄虛。”

  “我們現在黑石城所處的位置,再往深去,是挖不了的,因為底下是一塊巨大的半球形石頭。”

  “我們為什麼用黑石築城,因為黑石比磚瓦堅硬許多,遇震不易開裂,而黑石城建城之後,和這半球石塊,幾乎連成了個不倒翁,即便遇到地震,也只是球動城移,不會倒屋掀瓦,最厲害的時候,路面斜起,我們照樣行車走人。”

  “後來我看關外的札記,有人提到西安的小雁塔,說是小雁塔也有個不倒翁似的地基,經歷多次地震,始終矗立不倒,這也算是異曲同工吧,只不過我們黑石城,規模是要大得多了——所以我才說,這地下,不可能挖地道,江斬想出城,只能從地面走。”

  讓他這麼一說,昌東又多翻了幾頁冊子,忽然留意到,有幾次會看到空行:行內什麼記錄都沒有,只人名一欄蓋了個金戳,圖樣是亂須怒睛的龍頭。

  昌東問:“這個是誰?為什麼連條記錄都沒有?”

  捧冊子的那個守衛面色很是為難,含糊應了聲“龍家”,就不再吭聲。

  趙觀壽似乎也不想就這個問題多作糾纏:“既然這裡沒什麼異樣,就抓緊趕路吧,到了礦山,還得有一番布置呢。”

  怎麼叫“沒什麼異樣”呢,龍家的金戳不奇怪嗎?

  重新發動車子之後,昌東問阿禾:“龍家出入羽林城,可以蓋戳就過嗎?這也太隨意了吧,我拿了龍頭金戳,是不是也可以免檢?”

  阿禾猶豫了一下:“這個……挺複雜的,黑石城裡,羽林衛和方士各占一城,說是不分高下,你別看日常守衛管事都是羽林衛,但實際上,方士的首領,是能壓羽林衛一頭的……”

  “因為胡楊城沙暴的事,龍申跟趙老先生關係一直很惡劣,人前也不留面子,公開嗆過好幾回,趙老先生自知理虧,每次都服軟——下頭的羽林衛,當然是看上頭的風向行事的,凡事涉及到龍家,誰都不敢較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昌東心裡一動,總覺得這裡似乎有點什麼關鍵的……

  居然是丁柳說破了:“靠,那江斬混進黑石城這麼久了,你們全城搜捕都搜不到他,他不是住進龍家去了吧?還有,設崗盤查也查不到,但唯獨不查龍家的車……”

  阿禾嚇了一跳,口齒都不利索了:“不不不,小柳兒,這個你不能亂說的,這都是小矛盾,羽林衛和方士,關係再差,也不可能去包庇蠍眼。再說了,不是隨便哪個人拿了龍頭金戳都有用的,能通行無阻的,至少也得是龍申那種大人物……”

  她後悔自己多嘴,語無倫次,只盼有人能附和她,末了只等來昌東一句:“坐好了,出城了。”

  ——

  出了黑石城不久,景色漸轉蕭索,車聲沉悶單調,硬的黃土路上,塵飛砂揚,視線之內,連棵樹都看不到。

  昌東這才發覺,進關以來,所謂的繁華、熱鬧、安定,祥和,全部集中在黑石城——只有在那高大的黑色城牆圍裹之內,才能稱得上生活,其它地方,生存都嫌艱難。

  荒村周圍是茫茫戈壁,步行的話,一兩天都不見人影,還有人架子出沒肆虐。

  入夜沒人敢行路,路上見到的紅花樹旅館,幾乎全部龜縮地下,三餐簡陋,難見葷腥。

  小揚州都已經是地圖上標出的市集了,醫療日用品貧瘠得還不如他的車載物資,一夜之間被萋娘糙裹縛,形同屠城……

  昌東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阿禾:“我在小揚州逛市集,進門的時候,有看守拉住我們,在太陽下看影子,進去之後,又要經過一道很窄的黃銅鏡廊。我原本以為是市集的統一形制,但是進了黑石城,逛西市,發現西市沒搞這一套,所以,那只是小揚州的習慣嗎?”

  阿禾搖頭:“那是防妖鬼的,拉你到太陽下,是看你有沒有影子,黃銅鏡廊,是為了照妖。”

  昌東皺眉:“妖鬼可以混進城的嗎?那些地方,不是也有羽林衛和方士嗎?”

  阿禾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車前車後,壓低聲音:“妖鬼之患,由來已久,就如同附近有狼出沒,難免會叼走人的——就看你怎麼防備了,做得最好的,當然是黑石城,從迎賓門開始就在戒備,城堅牆固,方士雲集,住起來當然舒適安全,你們這幾天也看到了,黑石城的人,怕是比其他所有地方的人加起來還要多好幾倍……”

  “但是,這麼大的地盤,又不能不在其它地方設點,別的市集都是陸續開發的,當時派了人出去駐守,什麼趙家人、龍家人、李家人,又會定期硬遷很多老百姓跟過去,但你想啊,誰不想住在好地方?那些出去的,有關係的,想方設法,總會回來的。”

  她低聲喃喃:“結果最後吧,有門路的都回來的,留下的,都是不受重視的旁系支系,跟你們一道的那個李金鰲,就是個典型……還有就是那些跟出去的老百姓,只能死守在外頭,基本回不來了……”

  她眼圈忽然泛紅:“其實父母送我去羽林衛,也是為我好,那時候我還小,家裡被選中遷去胡楊城,那個地方在東北邊境,聽說到處都是死人冤魂化成的枯樹……家裡就我一個女兒,他們不想我跟去受罪,花了好多錢疏通,才讓我被選中,他們也想不到,那之後不久,我就被割了舌頭……”

  丁柳聽得後背發涼,又止不住同情阿禾了,伸手撫住她手背,說:“然後呢,你跟你父母還有聯繫嗎?”

  阿禾搖頭:“那些地方傳回來的,都是些嚇人的事。我一直努力訓練,拼命想做到最好,讓自己受重視,可以早點接任務,那樣就能去打聽我家人的消息了……”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抹眼睛:“但是後來,蠍眼盤踞了胡楊城,很多事情,就不是我這個級別的人可以知道的了,再後來,胡楊城就被毀了,我家裡人,應該都沒了吧……”

  她的眼淚終於滑下來:“小柳兒瞧不起我說‘我們羽林衛’……”

  丁柳急了:“哎,我不是瞧不起,我那是提醒……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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