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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流西剝了塊口香糖進嘴裡嚼,然後說:“我對愛來愛去這種事,沒什麼興趣。”

  ……

  現在,她只覺得自己幸運。

  因愛而性,全情投入,本就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純粹快樂,有時難免疼痛,但跟摟緊他、被他索取時的充實感相比,又覺得不值一提。

  情到烈處,皮膚肉骨都成了阻礙,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離他更近,一時恨不得自己能融化,一時又覺得身體都快被他揉碎了,恍惚中出現幻覺:身周的一切都在扭曲、縮小、摺疊,飄成沒有份量的微塵;與之相反的,是身體每一處的感覺都在無限放大,皮膚的輕蹭是山崩地裂,髮絲的拂掃都成狂風卷襲。

  身體的深處,如同接連爆炸,衝擊波一波剛起,一波又至,又像圈圈不絕的漣漪,將身體寸寸籠入,指尖、發梢,每一處微小都被波及,無所不至。

  巔峰的那一刻,像全速駛到至高點時的過山車突然脫軌,葉流西的腦子一片空白,這空白無限延伸,世界茫茫湯湯一片寂寞,只剩了她和他。

  有幾秒鐘的時間,她徹底沒了意識。

  再然後,慢慢有了後續。

  整個世界都溫柔綿軟,人像沉在暖融的水裡將浮而未浮,又像躺在明亮灼熱的太陽下慢慢融化,一顆顆水珠凝成,從皮膚上悄然滑落,她能清晰感覺到每一道滑痕帶下的溫潤和薄癢。

  不想思考,不想前進,甘願沉淪,只想回味。

  過了很久,身體才從抑制不住的顫慄中恢復,世界從層疊里次第展開,歸於立體,慢慢真實。

  眼睛終於能看到東西,空氣微涼,床單濡濕,手指輕蜷間,無意中觸到床邊隨扔的書頁——那是黃金礦山的圖冊還是雜誌的頁緣?不知道,久遠地像上個世紀的事了。

  葉流西的聲音沙啞軟膩到不像是自己的:“昌東,你早就惦記上我了吧?”

  昌東笑了一下,他欠起身子,兩手從兩邊各自捉住她手腕,拉至她頭頂,然後墊疊到她腦後。

  這姿勢像束手投降,好不自在,但她沒力氣去掙。

  昌東低頭吻她眼眉,舌尖蹭掃她睫尖:“是。”

  葉流西癢得睜不開眼,手動了動,好想抽他。

  媽的,他答“是”。

  她還一直以為是自己惦記他,她一路不甘,半威脅半恐嚇,把他收了之後,還小心翼翼守著護著……

  葉流西說:“你個……混蛋。”

  昌東回答:“是,我就是欺負你了,你能怎麼樣?”

  葉流西真是咬牙都沒勁了。

  她看人的眼光,有時也真是一言難盡,初次見到昌東時,怎麼會覺得他老實呢?

  從沒想到有一天,無賴嘴臉、流氓行徑這種字眼,也能安插到他頭上。

  葉流西說:“我今天沒力氣了,你等著,下次我會治你。”

  昌東湊近她耳邊:“下次是你來治我,還是送自己來被我治?”

  葉流西差點急了,昌東大笑著躺下來,伸手把她抱伏到自己身上,低聲說了句:“這樣你會舒服點。”

  他就是有那個本事,讓她瞬間沒脾氣。

  是舒服很多,他身體溫暖,胸膛寬厚,伏上去聽他心跳,一下一下,沉穩有力,讓人覺得全世界都安詳。

  昌東環住她軟滑腰身,又伸出手指慢慢勾繞她頭髮,初見她時,她頭髮只到肩側,現在又長了些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流西睡著了,沒了爪牙的小豹子,精疲力盡時,真是比小奶貓還要溫順。

  昌東一直沒睡,懷裡溫軟美好,這感覺真實到讓他有點害怕,總覺得一覺醒來,就會發現關內關外,其實大夢一場。

  和葉流西在一起,他常有一種看不到明天的感覺。

  哪怕兩情相悅,抵死纏綿,都讓他覺得只是眼前煙花,酣時盛宴,易冷易散,轉瞬天涯。

  他從來沒法計劃跟她的未來,就如同他計劃不到她的出現。

  她本來就不該出現在他的人生里的。

  來的太容易的,走的也會容易,來錯的,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掰正。

  昌東低下頭,下巴輕蹭她發頂,低聲說了句:“流西,你要記住我的話。”

  我們兩個,最後不要走散了。

  ——

  這一天,以鎮山河的一聲嘹亮雞啼拉開序幕。

  李金鰲開門見到鎮山河,還以為是見到了鎮四海:果然老話說的沒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四海者暴躁嗎,這鎮山河跟鎮四海相處才幾天,怎麼性子就被帶偏了?這一臉欲求不滿的樣子,誰得罪它了?

  但接下來,他就顧不上鎮山河了。

  龜背蛇梅居然開花了,開的這株應該是……夕陽微雪吧?大清早的,抬頭見朝陽,賞花又見夕陽,忒稀奇了。

  李金鰲激動地大聲嚷嚷:“哎,那個誰……高東,不是,高昌,蛇梅開花了哎……”

  昌東在屋裡聽見了,沒動。

  他的名字就這麼沒特色?高深的姓就那麼有存在感?

  ……

  阿禾每年冬天都能見到龜背蛇梅,對開花沒那麼稀罕,倒是丁柳和高深先後披衣出來,圍住了看了好久,丁柳實在好奇,還忍不住拿指尖戳梢頭的夕陽:“這個太陽……”

  高深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她手腕。

  丁柳抬眼看他。

  高深也愣了,訥訥鬆手,過了會吞吞吐吐:“太陽……都很熱的,你小心被燙到。”

  丁柳說:“熱嗎?”

  是向著李金鰲問的。

  李金鰲說:“不熱,我剛已經試過了,就是有個樣子,其實摸上去跟空氣一樣,什麼感覺都沒有……不信你看我。”

  他伸出手,嗖嗖幾下,砍瓜切菜一般,在那個小夕陽中間穿來划去:“看,沒問題。”

  丁柳看高深。

  高深窘得不行,頓了頓說:“那你摸吧,現在沒事了。”

  人也真奇怪,迂腐刻板到了一定程度,反而有點……可愛。

  丁柳沒摸,過了會忽然想起了什麼:“東哥不是老說要看蛇梅開花嗎,我去叫他。”

  她轉身就往屋裡跑。

  高深進來的時候,丁柳已經敲了好幾次門了,還納悶地彎下腰,徒勞地試圖從鎖孔里看出點什麼:“我東哥怎麼還不起……”

  高深說:“會不會一早出去了?”

  “不會啊,早上我開的大門,門是從裡頭插上的……”

  高深隨手去擰門把手:“那他是不是睡太死了……”

  咔噠一聲,門應聲而開。

  丁柳嚇了一跳。

  東哥晚上睡覺忘記鎖門了?

  她偷偷從打開的那一條fèng里往裡看,忽然覺得不對,伸出一個指頭抵住門,又把門推開了些,末了推到大開。

  門裡沒有人,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像個豆腐塊。

  丁柳瞪大眼睛,驀地退後兩步,看向葉流西的房門,緊接著興奮莫名,想尖叫,又怕發出聲音,想說話,又有點語無倫次,一時間手舞足蹈。

  過了會,她轉身抓住高深的衣袖使勁拽,幾乎把他袖子拽下半截。

  那意思是:你懂嗎?你明白嗎?你明白我的心情嗎?

  高深卻覺得自己撞破了人家的秘密,特別尷尬,他示意丁柳小點聲,然後屏住呼吸去關那房門——開的時候那麼隨意,現在去關,反而像做賊。

  邊關邊壓低聲音:“小柳兒,你別嚷嚷。”

  “這種事情,是人家的隱私,他們不想讓人知道,你就當不知道吧,我們都當不知道。”

  丁柳有點不甘心:“但是,又不是什麼壞事……”

  高深說:“隱私就是隱私,我們打開人家房門已經不對了,要是再去嚷嚷,或者當面打趣,會讓人尷尬的……”

  丁柳撅起嘴:她西姐那種凡事無所謂的性子,肯定不會尷尬的。

  不過算了,高深說得這麼鄭重其事,她就暫且按捺一下吧。

  身後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兩人頭皮一麻,幾乎是同時回頭,自覺被抓了個現行,臉都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是昌東開門出來去洗手間,他一臉疲倦,眼周下有青黑色的暗影,顯然是沒睡好,正理拽衣服,很自然地跟丁柳打招呼:“早啊。”

  丁柳:“……早。”

  “找我有事?”

  丁柳結巴:“沒,沒有……”

  “剛好像聽見你叫我。”

  丁柳趕緊改口:“是……我是想跟你說,那個龜背蛇梅開花了……”

  她拿胳膊肘撞了一下高深,示意見者有份,別光她一個人說話。

  高深也有點手足無措:“對,確實開花了,那個太陽不熱,還可以用手摸……”

  昌東嗯了一聲,以示知道了。

  這兩人,真是怪怪的。

  第90章 江斬

  早飯的氣氛怪怪的。

  高深三兩口喝完粥,抓了饅頭就跑了,葉流西全程沒怎麼抬頭,細嚼慢咽,簡直稱得上文雅,丁柳托著腮看葉流西,不時傻笑,半天才咬一口餅,有一次還咬了個空,昌東實在看不下去,筷尾敲她碗邊:“小柳兒,好好吃飯!”

  阿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感覺自己格格不入,真是如坐針氈。

  飯後,昌東去翻檢車上的裝備和工具,晚上要進鬼牙礦道,雖然沒進去過,也能想像到是怎樣的漆黑森怖缺氧,有些設備,比如照明的、防有毒氣體的,得事先準備好。

  葉流西想跟過去,半路被丁柳給截了,小丫頭片子,笑得賤兮兮的,說:“西姐啊……”

  葉流西說:“不用問了。對,做了,感覺很好,詳情免談,就這樣。”

  短短几句話,丁柳已經蕩漾了,後背蹭在牆上,還拿手捂了臉笑。

  葉流西納悶了:“到底有你什麼事兒?”

  丁柳哼了一聲:“你沒追過星,不懂那種滿足感……”

  又感嘆:“我東哥真是有精力啊,我一天吃喝拉撒也就過去了,他白天去趙老頭書房探險,晚上還完成了人生大事,這是時間管理的高手啊。我就喜歡這樣的男人……”

  她拽葉流西衣袖:“西姐,東哥有弟弟嗎?昌北昌南都行啊,不如他我也認了,你吃肉我喝湯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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