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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命了,為了貶低這個紋身,連烙疤都夸上了。

  昌東把話題拉回來:“所以現在,出現了很矛盾的局面。”

  趙觀壽和江斬,確實是對立的,但在對葉流西的說辭上,兩者偏偏又是一致的。

  “如果選擇相信他們,就等於承認了你的過去:你臥底,模仿青芝,愛而不得,和蠍眼有毀城之仇。”

  “如果選擇相信你,就等於同時否定蠍眼和羽林衛——這兩個死對頭,真的沒必要在你的事情上串供。”

  葉流西腦子都木了:“那到底要怎麼選?”

  昌東反問她:“你要紅茶還是牛奶?”

  “哈?”

  “選一個,要喝紅茶還是牛奶?”

  葉流西都不怎麼喜歡,頓了頓不情不願:“牛奶吧。”

  “為什麼不要橙汁呢?”

  “你沒給啊!”

  昌東說:“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你被非左即右給局限住了。事實上,完全可以不止這兩個選項。”

  “真相一定是最完美的,如果你覺得,目前的選項都有缺陷,不能讓你信服,那麼索性膽子大點,全部推翻。我們假設一種更極端的情況:蠍眼也好,羽林衛也好,至少其中有一個,或者兩個全部,被設計入了局——也就是說,背後還有別人,設的是更複雜的局。所謂的你是臥底,你愛上江斬,你被吊死,都只是個能混就混的幌子,目的在於遮蓋真正的真相。”

  葉流西被他左一個“局”右一個“局”的,弄得腦子都暈了,忽然來了火:“這些人吃飽了撐的嗎,信不信我去攪局?”

  昌東說:“沒錯,該你去攪局了。”

  “你曾經說過,你一直被人設計著,朝某個方向走,以前不能反擊,是因為看不到一點端倪,現在不一樣了,江斬也好,趙觀壽也好,這些跟你相關的人,都浮出水面了——流西,你該主動一點了。”

  第83章 無字簽

  主動,反擊,這類字眼聽起來讓人血脈賁張,做起來還得一粥一飯,摸著石頭過河。

  葉流西的第一步是走出院門,有意識地去查看這座羽林城,當然,不止自己一個人——她聽了昌東的建議,帶上了李金鰲和兩隻雞。

  昌東說:“說到底,這裡是羽林衛和方士的地盤,你身邊需要一個方士,而李金鰲是最合適的人選。”

  當初趙觀壽要借臥底為名抓走李金鰲,昌東把人保下來,倒並非完全出於信任,而是因為,他們一行人都是關外人,葉流西又把關內的記憶給丟了,想在關內做事,身邊一定要拉攏一些人。

  李金鰲這個人可用:土生土長的關內人,正兒八經的方士,沾帶了顯赫的老李家卻又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支,半瓶咣當,閱歷卻多,對方士大族既羨慕又嫉妒,想靠攏又無門。

  昌東提醒葉流西:“我們現在暫時受到趙觀壽禮遇,之前又為李金鰲講了話,他心懷感激,把我們當自己人和可以投靠的對象——你要和他多聊聊,他的哪怕不起眼的一句話,都可能成為有用的信息。”

  至於為什麼帶上鎮山河和鎮四海……

  “溜雞是出去散步的好藉口,這兩隻雞是重要道具,關鍵時刻,還能製造混亂,尤其鎮四海,一個頂三。”

  ……

  葉流西留心看羽林城的布局,分布圖在心裡漸漸成形:辦公區、住宿區、操練區的位置排布,哪些地方暢通,哪些地方守衛森嚴,猛禽衛如何換班,巡邏隊隔多久會經過……

  事無巨細,點滴入心。

  李金鰲不知道她留心的這些玄虛,只以為是自己運氣好,人家帶他出來看稀奇,心裡感激得不行,一路都在讚美,辦公樓修得齊整、羽林衛的制服好看、路平不硌腳、花糙都比別處稀奇……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夸不到的。

  葉流西則隨時引話套話。

  “李金鰲,你以前,有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啊?”

  李金鰲很誠實:“沒有,我就是最近才認識流西小姐的。”

  了解了,“葉流西”並不聲名顯赫。

  “那江斬呢,你常聽說嗎?”

  “江斬那是老早就聽說了,蠍眼頭頭嘛,說實在的啊……”

  李金鰲壓低聲音:“雖然叛黨絕對應該被剿滅,但是有時候吧,我對這個江斬,還是有點小服氣的……”

  葉流西眼眉一挑:“哦?”

  李金鰲話都說出口了才發覺有點冒失,嘴唇囁嚅著,有點猶豫。

  葉流西給他吃定心丸:“我們是跟江斬對立,但不代表這個人一無是處,他要沒點本事,蠍眼也不會這麼壯大。”

  這一下,說到李金鰲心坎上了:“對對,我也這麼想的。看人嘛,要全面一點。你說啊,這個江斬,無權無勢,還是奴隸出身,一步步到今天的位置,真是挺有手段的。”

  “奴隸出身?”

  “是啊,你沒聽過人家傳嗎,說他從小被賣在黃金礦山做苦工,就是黑石城附近的黃金礦山,那種地方,進去了就出不來,有人六七歲時就在裡頭挖金,一直挖到頭髮都白了,跟奴隸沒兩樣……”

  “隨便拐賣人當奴隸,這都可以?”

  李金鰲覺得她是見識少了:“明面上當然是不可以,但是……嗐,黃金礦山是羽林衛和方士大族共有的,裡頭發生什麼事,老百姓哪敢去過問啊,再說了,你家裡人被拐了,你敢跑去黃金礦山要人嗎?”

  葉流西說:“我當然敢。”

  她家裡人是誰,不就昌東嗎,把昌東拐去挖礦……一想就火大,她會把礦山都炸了。

  李金鰲吃了她一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頓了頓才繼續:“後來就逃出來了……沒準就是因為這段悲慘的經歷,他才要反。”

  “在黃金礦山做工……很悲慘嗎?”

  “當奴隸啊流西小姐,那可不是去上班,別的不說,一進去,就先要被那麼滾燙的烙鐵,哧一下,在身上烙個疤印,你說疼不疼?”

  ……

  回到住處,葉流西第一時間去找昌東。

  昌東冷靜地聽她說完:“你懷疑,你和江斬,都曾經在黃金礦山當過苦工?”

  葉流西點頭:“趙觀壽說我曾被賣給人做苦工,而且我的小腿上,也有一個烙疤。”

  昌東示意她往下說:“然後呢?”

  葉流西動作迅速地把冊子和筆推到他面前:“然後我就來聽你分析了。”

  昌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伸手出去,捏住她下巴頜尖:“你這腦袋,現在就用來當擺設了是嗎?”

  葉流西斜睨著他:“當擺設也得好看啊,不然為什麼有人看得目不轉睛的?”

  也怪了,昌東居然喜歡這種沒羞沒臊的調調: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她才喜歡呢,還是一直喜歡而不自知。

  他把她圈攏進懷裡坐下,低頭吻蹭她耳邊:“你能不能適當地害臊點?”

  葉流西故意蹙眉:“害臊是什麼樣的?要不你做一個,我學一下?”

  昌東差點上當了,反應過來之後,在她腰側狠狠攥了一下,葉流西笑得喘不過氣來,過了會才說:“劉邦文不如蕭何,武不如韓信,也當皇帝了啊。我要操心那麼多幹嘛?”

  她掰手指給他看:“動腦子我不如你,打架不如高深,胡謅套話有柳兒,跑腿做事有肥唐,他現在不要太聽我的話哦。”

  “所以我現在可以既不操心,又把事情辦妥當了,不是很好嗎?”

  愣是把懶惰曲解出了一股運籌帷幄的氣勢。

  昌東納悶了:“那大家各有作用,你起什麼用了?”

  她答:“我嘛……就是讓你愛,讓柳喜歡,讓肥唐崇拜,讓高深……嗯,我還沒找准對高深的定位,不過沒關係,反正他老實,好糊弄。”

  昌東說:“你這臉皮厚的……”

  簡直無從吐槽。

  葉流西說:“臉皮厚怎麼了,你第一天認識我,就知道我臉皮厚了,還不是照樣喜歡上我了?可見人賤點沒什麼,關鍵是賤得坦蕩……”

  昌東一根手指壓到她唇邊:“你再說,我就不說了。”

  聽她說話胃疼。

  葉流西立馬不吭聲了。

  昌東有好一會兒沒說話,他想事情時就會這樣,習慣長時間閉上眼睛,即便偶爾睜眼,也是目光凝重。

  但一直下意識摩挲她的手:從手腕,到手心,順著指節,一路到指腹,有時候會握住了,送到唇邊,好一陣細吻。

  葉流西盯著他手上的動作看:她知道他是下意識,但下意識她也高興,就讓他習慣成自然好了。

  頓了好久,昌東才開口:“看過《聊齋》嗎?”

  “沒讀過,不過知道。”

  昌東說:“《聊齋》雖然是個妖鬼故事集,但並不因為有了妖鬼就胡編亂造。也就是說,妖鬼只是背景、幫你開個方便之門,但是行為做事,依然要符合人間的邏輯和法則。”

  葉流西點頭:“是啊。”

  “那我們現在撇開那些有的沒的,理性地分析一件事:關內這樣的世界,羽林衛和方士一手操控大權,也同時操控了文化、物資、財富、軍隊乃至御妖之術,統治穩固了千年之久。普通的小老百姓,一窮二白,沒有任何背景,憑什麼能跟他們對抗?而且還能做到勢力迅速壯大?”

  可別說是什麼天命所歸、星辰罩護,這些都是虛的,兩相對抗,要靠實打實的資本。

  “流西,你從現實的角度去分析,江斬勢單力薄,要迅速崛起,他需要什麼?”

  葉流西想了一下:“人,還有錢?”

  昌東點頭:“有個詞叫‘招兵買馬’,有了錢,自然有人來附庸,所以我們現在只說錢——江斬要怎麼樣才能有錢?關內的這種社會形態,階層分明,小富即安,除非天降橫財,否則很難暴富。”

  葉流西心裡一動:“黃金礦山?”

  江斬能有錢,跟他在黃金礦山的經歷一定不無關係:也許他偷著積累了一些黃金,又也許他挖到了還沒有被發現的礦脈秘而不宣,設法留為己用,總之,他搞到第一桶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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