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平定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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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東海,卻也是陽光明潤。

  饒是如此,卻也是掩蓋不住空氣之中,那麼一股子的血腥氣味。

  一道鬼祟的身影,從錦州悄然而離開,卻直接踏入了東海叛軍的屬地,居然是不動聲色的來到了顧厲跟前。

  顧厲死死的盯住了眼前的身影,當初他以極為狠辣的手腕,處置了石舒葉。

  對上百里聶,他也是有著幾分自信。

  百里聶會耍弄心機,用些手段,利用奸細來達到自己目的。可是他顧厲,同樣也是會用些法子,牽制對付百里聶。

  原本東海官員之中,也是有著顧厲內應。而這,也是顧厲有所依仗的原因。

  然而可惜,自己竟似錯了。

  那個人,也偷偷透了消息,可自己反而墜入陷阱,乃至於如今處境甚是淒涼。

  甚至連顧厲下屬,也是頗具微詞。

  他驀然伸手,這樣兒拔出了刀,對準了眼前信使景象。

  顧厲忍不住咬牙切齒:「你家主子傳來消息,為何會如此,為何會如此啊!我手上十萬東海精銳,如今,如今只剩下兩萬餘人——」

  「求將軍恕罪,這一切,只不過因為那長留王百里聶秉性過於狡詐,我家主人,自也是為他所欺騙。如今更不敢飛鴿傳書,只讓小人前來——」

  說到了這兒,那奸細更是深深呼吸一口:「主人說了,只要將軍一息尚存,那麼始終也是會有機會的。百里聶,他終究是要走,要離開東海,去京城救援。到時候,東海仍然是我們的天下——」

  他一雙眸子,不覺輕輕的閃動野心的光輝:「那麼再過十數年,東海的睿王府,又再次會是朝廷心腹大患了!將軍,無論如何,你也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如今你可是長留王眼中,他派出殺手,欲圖要了你性命!我家主人雖然並不知曉詳情,卻是清楚知道,他安排了一個極厲害的殺手,據說十分難以應付。」

  那奸細句句提點,卻聽不到顧厲回話,不覺有些愕然的抬起頭來。

  只見顧厲的臉頰之上,竟似微微有些恍惚,回答的話兒也是漫不經心:「不就是他身邊那個海陵青麟,區區女流,何足掛齒!」

  那奸細也是個足智多謀,心機頗多的人,聽到了顧厲這樣兒說話,禁不住眉頭一皺。

  這位東海身負兇殘之名的將軍,如今似乎也跟之前並不一樣了,少了幾分鋒銳之氣。

  他正欲再勸,卻也是忽而聽到了好似輕輕一聲顫動,未曾反應過來,後心便是慕然一疼。

  一柄鋒銳的箭,就將他那身軀刺穿,刺了個通透!

  接著,連綿不絕的飛箭居然就是這樣子射了過來,居然是朝廷兵馬的突襲。

  顧厲心裡一沉,如今瞧來,自己那個所謂內應,只恐早就是百里聶的棋子。

  反而利用內奸,突襲自己所在!

  一瞬間,顧厲眼底頓時浮起了瀲灩恨色!

  他不會認輸,絕對不會認輸!

  自己也絕不可能,讓百里聶那個病懨懨的皇子,這樣子的處死了他。

  他驀然揮動了手中兵刃,狠狠的一刀斬殺而下,生生將飛箭這樣子斬斷成了兩截。

  他極為惱恨的想,那海陵青麟,可是會來,可是會取了自己的性命?

  他不甘心,絕不願意這樣子認輸。

  顧厲亦令下屬,迅速退於那叢林之中。

  他忽而心念一動,既然有那樣子的刺客,絕不能讓別人知曉自己是顧厲。

  匆匆換了衣衫服飾,顧厲靠著溪流潛水,方才終於逃脫而去。

  他渾身濕透,心念一轉,留下暗記,等下屬接應。

  卻忽而心念一動,此處,竟已然靠近石婉居所。

  石婉,正是他的妻子,娶的那個石姓女。

  當顧厲來到了這小院兒跟前,卻也是微微有些恍惚。

  當初,他娶了石家女,以顧厲的心高氣傲,自是絕不會因為權勢而去逼著自己硬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石婉一如其名,秉性十分溫柔,柔順客氣。

  當她瞧見了顧厲時候,情不自禁的被顧厲那男子氣概所吸引了,打心眼兒裡面喜愛這個英武氣概的男兒。

  他們成婚之後,夫妻感情也是十分和順,生兒育女。

  縱然談不上蜜裡調油,山盟海誓,卻總歸是,恩恩愛愛。

  只不過,當顧厲決意除掉那石舒葉,起意奪權之際。

  那一刻,他全然忘記了石婉。

  之後,石婉縱然是來尋過他,可他卻別人不見。

  於他內心之中,又如何不知,石婉身為石家女兒,怎麼能夠接受自己如此?

  可是如今,他這樣子落魄了,一無所有了。

  如此悽然,來到了這兒,忽而卻想要見見自己的妻子。

  他深深呼吸一口氣,輕輕的踏入了這院落之中。

  然後,他就瞧見了石婉。

  石婉一身素色的衣衫,瞧著卻有些憔悴,鬢髮之間,卻也是輕輕的剪了一朵白色的絨花。

  看到石婉這個樣兒,顧厲忽而很是不痛快。

  近些日子,確實也是死了不少人。

  可饒是如此,石婉給這些人戴孝,總歸還是有著扎心。

  仿佛是在嘲諷顧厲,他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處處都是錯,可謂可笑得緊。

  顧厲狠狠得咬緊了牙關,眼底流轉了一股子鬱郁惱恨之色。

  他覺得夫妻多年,石婉居然還一顆心,都向著家裡人。

  自己這個外人,終究也不如何了。

  石婉若膽敢對他擺出臉色,他也不介意,對自己這個妻子心狠手辣!

  然而石婉瞧見了他,竟不覺悽然一笑:「老爺回來了,容妾身為你洗手作羹湯。」

  似是瞧出了顧厲內心的疑惑,石婉輕輕說道:「如今戰事頻頻,下人早便散了,連孩兒也被送走。唯獨妾身,還在這兒,等著我的夫郎的。」

  她這樣兒說話,言語間竟似蘊含了一股子說不出的淡淡詭異。

  顧厲盯著她憔悴的容顏,忽而竟然生出了一股子的殺意。

  妻子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倘若有了什麼異心,他寧可自己除掉之,而不是讓她的心讓給別的什麼人。

  石婉卻一扭頭,果然為顧厲準備酒食。

  顧厲一顆心砰砰的跳動,他脾氣也不好,每次動怒,便是極為生氣。好在動怒時候,卻總有妻子,溫婉可人,悉心服侍,軟語開解之下,使得自己鬱悶全消。他知曉,石婉將自己服侍不好,便是石家的人,也是不大能饒得了石婉。

  可是自己這個夫君,何嘗不是給石婉長臉,讓石婉面上有光彩。

  當然後來,卻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當初斬殺石舒葉,他沒想那麼多,可是如今,顧厲內心卻有了另外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想來這些日子,石婉日子也不大好過。

  也不多時,石婉已然是整頓菜餚,備好薄酒。

  瞧著石婉那古怪的樣兒,顧厲卻也是食慾全消,反而流轉幾許狐疑。

  「阿婉,我那一雙兒女,如今讓你送到何處?」

  石婉伸手,輕輕給顧厲斟酒,不覺淒聲,答非所問:「夫君如今,倒是知曉,關心你的那一雙兒女了。你多年來,醉心打仗,一向也未曾將自己血脈如何的放在心上。便算是我,何嘗不是被你輕輕拋棄,絲毫也不放在心上。我從來也不知,自己在夫君你心中,究竟是何位置,可有半點分量。我那一雙兒女,是我照顧他們衣食住行,讀書寫字。可是在你瞧來,這不過是我這個妻子,應該做的事情。你從來沒有覺得有半點感激,反而覺得這一切,不過是我應為之事。你在外邊,是做大事的。」

  「而我這個妻子,平日裡縱然有什麼事,你也不見有半點關切。於你而言,我為這個家做的,一切都是無關緊要。這些於你而言,又有什麼要緊的?我總安慰自己,你是個有出息的男子,做的種種事情,都是大事。說出去,我這個妻子,臉上也有光彩,心裏面也歡喜高興。以後咱們兒女長大,前程也更光鮮有面子。至始至終,我心下不覺如此安慰自己。」

  「我心裡苦楚,縱然是和你說了,你也一點都不在意。你只會覺得,能陪在女子身邊輕語安慰的男人,是軟骨頭,沒長進的。」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回來?」

  她眼中淚水,輕輕滑落過臉頰,滴落在了衣衫之上。

  「不過,如今夫君回來,我的心中,自也還是歡喜的!既然你心中記掛妾身,為何不肯飲酒?」

  說到了這兒,石婉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顧厲冷冷的看著她,心忖,石婉一向柔順,如今卻跟自己鬧。

  可見,石婉如今已經是有了異心,不是從前那般溫柔賢惠的妻子。

  那酒水,自然絕不會再沾染。

  更何況,石婉說了這麼多話兒,可是還有些話,卻也是提都未曾提及。

  自己如此盤問,問自己的兒女在哪裡,石婉卻分明顧左右而言其他。

  「我問你,我那一雙兒女在哪裡,你卻怎麼都不肯和我說。石婉,你到底向著你娘家人。」

  石婉嗤笑:「夫君,你殺人奪權,手腕狠辣時候,你沒想過你的妻兒,如今卻那麼一副,好父親的樣子。你為何不覺得,自己頗為可笑,甚至有些令人作嘔?我如今瞧著你,你這樣兒的模樣,讓我當真覺得心涼如水。你當真想要去見楓兒敏兒?兩個孩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瞧著他們會說話,變得機靈,叫我一聲娘。可是,可是他們都被自己親爹給害死了。你殺了石舒葉,圖謀奪權,惹得家族不滿。當然,你大權在握,誰也不會明著跟你作對——」

  「那一天,我去叫自己兒女起床。我輕輕的拉開了床簾,你知道我瞧見什麼?我看著楓兒、敏兒脖上染血,死在了一道。我那時候,都生生嚇暈過去。我是個婦道人家,我不知道是誰害死了我的孩子。那天,我如墜冰窖,只覺得好像做了一場噩夢。而此時此刻,我不過想要一個依靠。而這個依靠,就是我的男人,我的夫君顧厲。所以,我匆匆去尋你找你。可是,你並不願意見我——」

  顧厲聽得目瞪口呆,簡直不可置信,那些石家人,居然膽敢弄死他那一雙兒女?

  不會的,這個女人騙自己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石婉,石婉根本是胡說八道。

  卻無可遏止,想起自己弄死了石舒葉一家的狠辣手腕!

  他一顆心,禁不住輕輕的顫抖。

  他自然也還記得,石婉來尋過自己。

  不過,自己卻也是沒有見石婉。

  是了,石婉是石家的人,自然是要來指責自己的。

  可自己那時候,怎麼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之後石婉離開了,他到底未曾當真將這件事情如何的放在心上。

  他怎麼會想到,石婉來這兒,是為了告訴自己,那一雙兒女已經死去之事。

  石婉悽然一笑:「後來,等我回來了,便散去了下人,不讓別人服侍我。石家害死我的孩兒,為何不將我一塊兒弄死了,免得我留在這世上,這樣子悽慘受苦?別人都走了,我卻留下了。我忍不住想著,終有一日,你還是會回來的,回到我的身邊!夫君,妾身等了你這麼久,你果真還是有那麼幾分情意,終究還是回到了我的身邊了。你可知曉,妾身為什麼要等著你?」

  她那唇角的黑血,一滴滴的輕輕滴落,順著雪白嬌嫩的下顎,這樣子然在了衣襟之上。

  而石婉手指輕輕顫抖痙攣,伸手輕輕一拂,那酒杯頓時也是摔落在地,這樣兒不覺摔成了幾片。

  酒中,自然是添了毒藥。

  「我只為了告訴你,我石婉此生,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就是嫁給你做夫妻。我這輩子最不幸的事情,那就是做你顧厲夫人。我,我只願,生生世世,都不要見到你。」

  她手帕輕輕的抹去了唇角的血跡,想要站起來,那身子卻也是搖搖晃晃,旋即一軟,便是這樣子栽倒在地。

  顧厲怔怔的瞧著,仿若沒反應過來,只任由那心口,掠動了縷縷寒意。

  過了好半天,他方才吃力走過去,抱住了石婉。

  自己的妻子,已然是沒了呼吸。

  那唇瓣之上,染上了漆黑的血污,是這樣兒的觸目驚心。

  顧厲心口不覺輕輕的顫抖。

  阿婉,阿婉!

  那一股子透骨的寒意,如今卻終於這樣子的涌遍了全身了。

  自己,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啊。

  他喉嚨咯咯作聲,想要哭,卻也好似哭不出來。

  他不覺伸出手,輕輕的貼上了眼前女郎憔悴的臉頰。

  「你,你是不是怪我,覺得我捨棄你了,阿婉?我,我沒有想這樣兒的。那天,我,我沒想到這麼多。不知道為什麼,我將你全忘記了。後來,我都不敢見你。」

  「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

  溫柔的妻子,他也很喜愛。

  那一刻,自己也不知曉是為什麼,竟不覺,什麼都忘記了。

  只記得,內心之中滿滿都是權欲和怒火,仿佛被權力的魔力深深的迷惑住。

  他輕輕的抬起頭,只見殘陽若血,顯得格外的悽厲。

  顧厲素來是個剛強的人,可這一刻,他偏生哭得稀里嘩啦了。

  他那一雙眸子,亦禁不住流轉了那等縷縷恍惚。

  瞧著那如血的夕陽,他仿佛被什麼蠱惑了一般,不覺輕輕的抬起頭,捏緊了手中的刀。

  顧厲不覺心忖,如此處境,自己也可謂是性命到頭了。

  連自己妻子,都已然自盡於自己面前,既是如此,自己怎麼可能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石婉一向待自己甚是溫柔,並且將自己這個夫郎引以為傲。沒想到,最後連自己的妻子,也是捨棄自己而去!

  他忽而極為諷刺,慘然一笑,手中捏著兵刃,驀然這樣兒狠狠一揮。

  剎那間,卻也是血花飛舞,那片片鮮血,仿佛是漲滿了自己的眼帘。

  使的自己眼前,仿若也是充盈著那麼一層極為悽慘悲涼的血霧。

  卻一如他如今的心緒以及心境。

  顧厲的身軀,卻也忽而這般栽倒在地!

  氣絕身亡!

  當那些顧厲下屬已然趕到時候,只瞧見了如今相擁的兩具屍首,更不由得一陣子惶恐和茫然。

  有人的刀,咚的這樣兒委頓落地,忽而間,竟似聽到了一片極為慘然的哭泣之聲。

  這個石家的女婿,固然涼薄無情,且殺心太重。

  可此刻伴隨顧厲的死,似乎也象徵著,東海睿王府如今徹徹底底的頹敗之勢。

  這些殘存的東海叛軍之中,伴隨著石舒葉和顧厲的身亡,其中也再無任何有聲望、本事的人能阻止抵抗。

  百里聶徹底碾壓東海的局勢,卻也是已然無可阻止。

  幾個時辰之後,顧厲的死訊,就已然傳到了百里聶的案前。

  百里聶瞧著,眉頭輕輕一挑,忽而覺得好笑。

  顧厲,到底還是死了。

  雖然這個人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如今自己確實也是沒有多少時間,可加以消耗。

  最好,還是顧厲死了,也免得留下後患。

  只不過,那殺死顧厲的殺手,不是自己最心愛的青麟,而是顧厲的妻子石婉。

  石婉這個女人,恨透了自己夫君,也恨透了整個石家。

  任何一個女人,知道自己一雙兒女成為了犧牲品,一定是會生生發狂,絕對不能接受的。

  他故意出兵,逼迫顧厲到自己妻子附近。

  倘若顧厲看都不看石婉一樣,那麼顧厲的這個妻子,可就沒什麼用處了。

  可如果,顧厲居然去看石婉一眼,那麼顧厲已然必死無疑。

  從前顧厲追逐權勢,全然不理會自己妻子,可是當他內心居然開始惦記妻兒時候,說明他已然備受打擊,已然從權勢的夢中醒了過來。當然,以後顧厲說不準又會繼續沉迷下去,可如今,他確實一時失志,鬱鬱不樂。

  只要,石婉死在他的跟前,那麼顧厲驟然知曉兒女的死,又親眼見到妻子死在他的跟前,加之各種暗示引誘,則必然油然而生自盡之念。

  如今瞧來,自己是成功了。

  百里聶深深呼吸一口氣,如今整個東海之亂,終於徹底平復,結束於自己手中了。

  既然是如此,那麼接下來,自己的目標,亦只有那一個地方。

  遙遙而望,正是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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