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沒名沒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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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洛卻並不覺得如何痛苦,反而臉上綻放了笑容,欣慰的笑容。

  「將軍沒有事,那就太好了。」

  青麟的一顆心卻也是不覺沉了沉:「為什麼擅自行動,我可沒這樣子吩咐。」

  凌洛卻禁不住微笑:「只要將軍沒有事兒,我能有什麼打緊。我是,是長留王殿下的一枚棋子,便算是為將軍死了,我這一顆心,也是心甘情願的。我,我只覺得歡喜。」

  說到了這兒,凌洛臉頰之上沾染了斑斑的血污,可是一雙眸子卻流轉了灼熱的歡喜之色。

  然而他那個樣兒,卻讓青麟一顆心,禁不住沉了沉。她不喜愛百里聶的手下這樣兒說話,他們將百里聶當作天神一般,可輕輕巧巧的,為百里聶去死,而且一點兒都是不會後悔。在百里聶面前,他們甘願是棋子,是沙礫,如微塵,卻甘之若飴。百里聶有著這樣子的本事,青麟也曾領略到百里聶這種驚心動魄的魅力。

  也許吧,百里聶對自己是不一樣的,曾經將自己個兒當成了棋子,如今卻很是愛惜。

  可一個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可不可以真心以待,要看他對著那些遠遠不如他的人是什麼姿態,用什麼態度。若是高高在上,瞧不起,認定可恣意利用捨棄,那麼當他對你感情消失,什麼也剩不下。

  青麟一咬牙,軟劍輕輕的一盪,將那一枚枚袖箭這樣兒一根根的挑了出來。

  幸好,凌洛避開了要害,也沒立刻要死。

  饒是如此,凌洛失血過多,臉蛋兒微微有些蒼白,唇瓣也是輕輕的顫抖。

  「去燕州城中!」

  青麟說得可謂是斬釘截鐵。

  凌洛卻也是微微有些猶豫,畢竟雖說好在城中聚集,可饒是如此,自己現在身上有傷,不免有些扎眼。

  他受傷受得重,一時半會兒,也是不會恢復。

  自己戰鬥力老長一段時間不能用,自然是會成為負擔,而這個負擔要緊時候,也是會致命得。

  若是隨著青麟一道,只恐自己會帶來些個麻煩。他傷口流血,一陣子渾然乏力,不覺心忖,還不如自己個兒死在這兒。

  可一觸及眼前女子眼睛裡面明潤得火焰,凌洛卻也是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那拒絕的話兒,不知怎麼了,就是說不出口。

  「疼也得忍一忍,堅持住,跟我到燕州城。」

  青麟的嗓音明潤而堅決,有著讓忍不容拒絕的味道。

  她手掌輕輕一動,那枚信號煙花,咚的在天空綻放,蘊含了明潤的光彩。

  宛如一朵熾熱的火花兒,就這樣子冉冉綻放。

  她知道這是這些人的訊號,提示自己的為之。可能不到一刻鐘,周圍另外埋伏的人都會如流水也似的,蜂擁而至。

  可青麟唇瓣,卻流露出了一縷深邃的笑容。她來到這兒,可不就是為了,將這些人吸引到了這兒,讓蘭這個組織,頓時撤退。

  她瞧著明潤的燈火,不知怎麼了,眼底卻也是仿若浮起了一道極耀眼的身影。

  她想到了百里聶,百里聶蒼白的臉蛋說不出的俊美,臉蛋上笑容淺淺。

  就算是現在,自己也是說不出的迷戀百里聶,可是又說不出的畏懼百里聶。

  青麟的臉頰之上,驀然浮起了一層熾熱的紅暈。

  那漫長的黑夜終於還是過去,天邊漸漸也是浮起了一縷魚肚白的明潤光彩。

  輕紗羅帳邊,點著蘭花小燈,幽芳縷縷。

  那蘭花燈蕊裡面的香油點了一夜,一旁的俏婢時不時將那千金貴重的鯨魚油添了上去。

  而那輕紗之後,卻隱隱藏著那樣兒一道輕紗羅曼的俏麗身影。

  少女雪白水潤的手掌,輕輕的捧著天青色的瓷器,品嘗了一口杯中香茶,卻禁不住口齒流芳。

  她盈盈黑水一般的眸子,晶瑩剔透,好似黑水晶一樣晶瑩,可又好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煙霧。

  一旁,俏麗的婢女卻輕柔的說道:「小姐,你身子骨本來就是柔弱,今日還熬了一晚上的夜,仔細你的身子骨。」

  那俏婢心裡也是暗暗心驚,以自家小姐的絕世聰慧,向來是算計皆中。

  可這一次,對著這個東海少主,一個野丫頭,卻殫精竭慮,甚至一個晚上都沒有睡。

  更別提,為了這個布局,自家小姐所花費的大量金錢。

  這東海的野丫頭,算什麼東西,居然將自家小姐累到了這樣子的地步。

  「唉,那位江蘭馨,如今還沒見蹤影?」

  少女的嗓音,仍然是這樣子柔和。可她本來就是這樣兒,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兒,都是溫溫柔柔,待人客客氣氣。她溫婉秀雅,氣質如蘭,就算是京城最出色的大家閨秀,恐怕也都沒這般的出塵氣質。

  可這輕輕柔柔的嗓音,卻讓地上跪著的那精壯漢子汗水津津,說不出的害怕。

  「還,還沒有。」

  他趕緊顫聲言語:「少主,少主,可是蘭那個組織,剩下的刺客,我們知曉的。只要少主一聲令下,他們是囚是殺,任由你處置。」

  少女雪白如蔥根的手指頭,不覺攏住了一個精巧火爐。

  她身體很是柔弱,東海的冬天雖然不怎樣子冷,可是她卻仍然喜愛攏著個火爐,讓自己個兒暖一暖。

  上天賜予她絕妙的智慧,卻沒有給予她一個很好的身子。

  一想到了這兒,她內心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的煩躁。

  她知曉自己之所以煩躁,不單單是因為這個打小不怎麼好的身軀,還因為那個東海少主的逃脫。

  那個戴著面具,卻極艷麗動人的女郎。那個女子,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卻知曉這個女子有著健康的身體,高妙的武功。不像自己,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病秧子。

  「那就不必了,蘭這個組織,一個個的,都是些個烈性的人。一旦落在了咱們手中,這些人一定是會自盡而死。他們的檔案,我一個個都瞧過了。除了雨玲,其他都是鐵石心腸,雖然蠢笨,卻不容動搖。那樣兒,殺了他們也沒意思。他們擾亂東海,原本和咱們沒什麼關係的。」

  少女紅潤的唇瓣,吐露出了纖纖柔雨。

  她這樣兒的嬌柔,可是好大的口氣。這個攪亂東海的,十分可怖的殺手組織,讓她柔唇一提,竟似成為了不值得一提的蠢笨之物。而那燕州新上任的知州,更似不過是個不值得一提的誘餌。

  「這些人堆裡面,我想要殺的,只有這個東海公主。她的本事,遠遠勝過這個組織的其他人。別的人死了,她反而更加無所忌憚,給她留些累贅,總是好的。就好似你們如今,一點兒不知道這位東海公主的蹤影,可是跟蹤別的人,他們總是會和東海公主匯合的。你們這麼多人,都尋不到她。若不靠這些誘餌,我怎麼找這個江蘭馨?」

  少女的語調,軟綿綿的,好似江南的細點,說不出的甜蜜軟柔。

  可那軟綿綿的腔調,卻好似隱隱透出了說不出的不滿。

  一旁的俏婢,忍不住呵斥:「小姐殫精竭慮,如此布局,又安排了這麼多人,配了弓弩,連個女子都尋不到。你們一個個的,能有什麼用處?」

  那下屬已經是滿頭大汗:「屬下,屬下已經是盡力為之了。那個女人,神出鬼沒,誰知曉去了哪裡呢?我們瞧見了煙火,這樣子趕過去,只見到了許多屍首。我們到處搜尋,卻一點兒蹤影都沒有。」

  他瞧著羅帳後婀娜多嬌的身影,打心眼兒里害怕。那纖纖的素手,只要輕輕的一撥,仿佛就能揮去了自己的性命。

  他明明會武功,武功也是很不錯,可偏生怕極了眼前這個病秧子。

  連那一絲一毫反抗的念頭都沒有的。

  少女一時之間,卻也是沒要了眼前男人性命的打算。

  她略略沉吟,面色卻好似流轉了一縷淡淡的涼意:「那你好好說一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她聽著下屬娓娓道來,白玉也似的臉頰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偶爾笑了笑,雪白的臉蛋之上浮起了淺淺的酒窩。

  「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麼一個女子,這麼樣兒的,聰慧。」

  這可當真是一件令人討厭的事情,讓她十分不喜歡。

  什麼惺惺相惜?見鬼的惺惺相惜。是什麼人居然會造出這樣子可笑的言語?她眼見一個女子,這樣子的聰慧,只會打心眼兒裡面覺得噁心,恨不得將對方如此除掉。她那一顆冰雪心,心尖兒生生磨出了一股子的嫌惡。

  「她故意引了你們過去,後來又換了死人的衣衫。我要是你,便是會去清一清,地上屍首的數目。」

  她手指頭抓緊了暖爐,感受到了自己手指尖流轉的一縷暖意。

  她心裏面卻很是不甘願,要是自己有著一個健康的身子,能親臨現場。

  那個東海公主,只怕也是會死在了這兒。

  可沒關係的,自己可以和她好好的玩一玩兒。

  她固然是身子孱弱,可是靠著智慧,多少武功高強手腕厲害的男人,都戰戰兢兢的,站在了自己的跟前。她柔軟的唇瓣輕輕的說出一句話兒,就能頓時決定別人的命運,讓這個人乖乖去死,萬劫不復。

  這個東海公主,固然是很聰明,讓自己熬了一個晚上,可是一有機會,她會贏了這個女人的。

  就好似如今,她的腦子裡面又多了一條妙計。

  想到了這個妙計,她的唇角頓時不自禁的多了一縷歡喜的笑容,顯得是十分的開心。

  當陽光撒入了燕州城時候,青麟三人已經是進入城中。

  青麟一身淡青色的衣裙,粗糙的材質,並不如何扎眼,瞧著也是並不如何的明顯。

  如此尋常百姓的裝束,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她的臉頰之上,打了一層淡淡的黃蠟,遮擋住了出色的五官。

  就好似她在東海時候,總是如此的打扮,遮掩自己的真面目。小時候,青麟已經是容貌出挑了。那樣子好看的眉眼,混跡於軍中,若不加遮掩,就算再胸部平平,那也是很難掩飾。

  如今青麟也不過是和過去一樣,刻意遮掩自己的姿容罷了。

  畢竟戴著面具,也是未免太扎眼。

  她的那雙宛如寒水,神光凜冽的眸子,此刻卻也忽而變得平庸了,忽而失去了光彩了。

  如此一來,卻也是沒有人會留意到了青麟了。

  凌洛卻不自禁的瞧了湘染一眼,如今湘染也易容,改變了容貌,遮掩了華彩。

  可他自然會記得,這張容貌下的秀麗面容。

  昨天晚上他受了傷,舉止不便,是湘染撕開了他的衣衫,給他敷藥,包括大腿和後背的傷口。

  湘染做慣了這些,也不覺得如何。當時凌洛沒什麼感覺,可是如今凌洛臉頰忽而漸漸浮起了一股子的溫熱。

  他內心之中,忽而浮起了一縷羞澀靦腆。

  與此同時,他心裏面又有些憐惜。

  他們這些男子,在戰場之上殺敵,又有什麼要緊。可是湘染是女子,如花年紀,這樣子秀美可人,可是偏偏卻雙手染血,還遇到這樣子的危險。若是可以,他只盼望湘染受到照顧,而不是如今這樣子的受委屈。

  凌洛這樣子的盯著湘染,只覺得心尖兒微微發熱,他忽而微微有些異樣,慢慢的扭過頭去了。

  湘染擔心凌洛的傷勢,也沒想那麼多,伸出手,緩緩的捏緊了凌洛的手掌。

  她有些好奇,凌洛的手掌,為什麼這樣兒的發熱呢。

  她以為凌洛的傷勢又加重了,湘染一雙眸子流轉了擔切。

  正在這個時候,人群之中卻也是傳來了一陣子的喧譁聲響。

  青麟輕輕的抬起頭,驀然皺起了眉頭。

  燕州生出了動亂,那也很是自然。畢竟,新上任的叛軍知州,已經是死在了這兒了。

  然而她抬頭,卻看到了一支隊伍,她目光所及,不覺凝凍了一縷寒意。

  那隊伍之中,一名英俊的青年,騎在了駿馬之上,姿容俊朗,只是眉宇之間好似蘊含了一股子的淡淡的邪氣。

  青麟並不認得,可是聽到一旁的百姓議論,卻知曉他是睿王的侄兒石玄之。

  青麟冷笑,侄兒?恐怕也是不見得。

  石玄之這樣子的受寵,在睿王石誡面前,並不遜色於石煊。

  而石誡是個自私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說是侄兒,只怕是石誡的親生兒子。

  對于姓石的人,青麟自然是打心眼兒裡面厭惡。

  可讓青麟心緒波動的,則是與石玄之並騎而行的妙齡女郎。

  那個女子,姿容秀美,容貌如明月一樣的動人。她是那樣兒的扎眼,青麟自然也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月意公主百里雪!

  縱然青麟不是一個很喜歡感慨的人,如今心裡竟也微微有些恍惚。

  就在幾個月前,這位龍胤的公主,還跟自己在皇宮之中唇槍舌戰,指點江山。

  可是現在,她卻是和逆賊在一起,容貌冷肅,帶著一股子比以前更為濃郁的決絕狠戾之意。

  宛如地獄而來的修羅,仿佛天上的明月,墮落進入了泥污之中。

  她沒想到,百里雪會變成如今這樣子的模樣。

  百里雪一身冷艷,她眉宇之間蘊含了濃郁的寒意。

  她和石玄之上了台前,纖纖細足踏上了專門為她而鋪設的鬆軟地毯之上。

  她美目蘊含了冷意,冷笑著看著知州府邸上下幾百口人一塊兒押上來,包括下人和廚子。

  百里雪的唇角,凝動著冷冰冰的笑容:「昨天晚上,知州大人被人行刺,已經是死在了府中了。若沒有內奸,又怎麼會毫無知覺。妾身,只怕是沒本事查出真相,只能用一些笨辦法。」

  她口口聲聲,自稱妾身。而青麟也已經留意到了,百里雪已經是婦人髮髻。她發間插著一枚濃綠色的髮釵,釵頭一顆明珠,好似龍眼兒那般大小,可謂是明潤生輝。

  可是這樣子珍貴的首飾,卻掩不住百里雪骨子裡面流轉的絕望與狠色。

  青麟也潛入東海一段日子了,她也並沒有聽說,石玄之有娶妻。

  如此說來,百里雪做了石玄之的女人,卻不是什么正經夫人。

  可以說是妾,也可以說是外室。

  青麟不會對敵人有什麼同情或者感慨,一旦成為她敵人,她總是會鐵石心腸。

  可她心裡,到底多少有些驚訝。

  百里雪從前,可是極為傲氣的。龍胤的月意公主,風徽征的心愛女人,百里聶百里炎的親妹妹,居然是做了一個,沒名沒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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