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相互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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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悄悄跟著昭華縣主,看著她來赴宴。我想跑來告訴皇后娘娘,可是因為昭華縣主在裡面,頓時也是嚇得不敢動彈。我,我哪裡敢人前指證縣主。」

  「奴婢神色惶然,方才被侍衛發覺,被帶到了這兒。」

  「奴婢,奴婢只是太害怕了。我,我只是個極卑微的宮婢,我被嚇壞了。」

  「我,我怎麼能想得到,有人居然膽敢在皇宮之中殺人。」

  她淚水漣漣,哭得極為傷心。

  那眼淚珠子,不覺順著臉頰一滴滴的滴落。

  這含穎軟倒在了地上,好似軟成了一團泥。

  她那眼眸之中,卻也是禁不住蘊含了晶瑩的淚水。

  不知不覺,已經是淚流滿面。

  她這樣兒的可憐,別人瞧見了,卻也是不自禁相信她的話。

  雖然元月砂口口聲聲指證,這個含穎見死不救。

  可是人家也不過是個品階極低的奴婢,算得了什麼呢?

  也許,這個奴婢當真是被嚇壞了。

  畢竟,無論是誰,見著當眾殺人,都是會被嚇著。

  而且元月砂是縣主,這個含穎卻也是不過是個不打緊的宮婢。

  一個宮婢,見著堂堂縣主如此的兇狠,自然是會打心眼兒裡面覺得害怕了。

  含穎這樣兒說話,周皇后的面頰之上,卻也是悄然浮起了一縷滿意之色。

  這小丫頭,倒是當真會言語。

  周皇后卻也是禁不住痛心疾首:「事到如今,元月砂,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為什麼,你居然是會做出了這樣兒的事情?本宮瞧著你這樣兒,也是不覺十分的痛心。你好歹也是朝廷縣主,是宗室女,沒想到,你居然是做出了這檔子的事情。」

  周皇后冷銳的目光,不覺這樣兒的落在了元月砂的身上,惱恨無比的想,宣德帝當初就不應該冊封這個賤丫頭!

  養虎為患,這個賤丫頭殊為可恨,令人厭憎。

  元月砂不動聲色:「皇后娘娘,月砂冤枉啊。」

  周皇后厲聲:「你居然還說冤枉,如今已然是東窗事發,可是你卻仍是不知悔改,做出了這檔子的事情。哼,你簡直都是,不知好歹!本宮親眼所見,今日你與阿淳發生了爭執。彼時阿淳雖然是我周家女,可是本宮並沒有什麼偏頗之心,仍然是呵斥了阿淳,維護於你。豈料你一口怨氣難消,居然仍然是對阿淳狠下毒手。」

  「你果真是好狠毒的心腸!」

  她那銳利的目光,頓時也是落在了周世瀾的身上。

  此時此刻,周世瀾居然還是這樣兒的不聞不問,當真可惱。

  這個廢物,都死了妹妹了,怎麼還這樣子的無動於衷?

  周皇后只盼望周世瀾能和元月砂這樣兒的撕起來!這樣子,才能讓周皇后出了這口怨氣!

  然而周世瀾無動於衷,元月砂反而鎮定冷靜。

  元月砂柔柔言語:「我早說過了,皇后娘娘誤會我了。這個宮婢所言,自然也是不盡不實。」

  周皇后不覺惱怒:「事到如今,你居然還不知曉悔改?」

  她咄咄逼人:「若你知曉錯了,當眾認錯。說不準,陛下念著你年紀小,不懂事,還會饒了你的。可是你呢,居然仍然是這般姿態,當真是不知好歹!無藥可救!」

  元月砂輕柔的福了福:「皇后娘娘果真是對臣女一片垂憐之心。只不過,是被這個宮婢誤導,故而對臣女生出誤會。還容皇后娘娘,讓臣女辯解一二。」

  宣德帝已然沉沉說道:「昭華縣主到底是有朝廷封號,既然如此,遇著了此事,自也可容,辯白一二。」

  宣德帝是不相信周皇后的,可以給元月砂這個機會。不過要是元月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對元月砂也是絕不會有絲毫的顧惜。

  周皇后一愕,旋即心中微涼。宣德帝果真極厭惡自己這個皇后!

  周皇后心中雖恨,口中卻也是言語柔柔:「陛下所言甚是!」

  她猶自在想,就算元月砂辯,也是辯不出個所以然出來。

  可巧今日元月砂還偷東西了,誰都會覺得元月砂很不堪。

  可是一旁百里雪是個聰明人,眼見元月砂如此氣定神閒,再將今日之事細細一思量,臉色頓時變了。

  百里雪方才沒想過來,可是如今卻也是想得很通透了。

  今日之事,本來就是有著一個很大的矛盾!

  周皇后想要陷害元月砂,是不會成功的。

  一時之間,百里雪氣得唇瓣輕輕發抖。然而她也是想不出法子,讓元月砂就這樣兒死了。

  元月砂抬頭,一雙眸子竟似流轉了幾許諷刺的幽潤光輝:「這個宮婢說的,自然是假話。莫非皇后娘娘忘記了,月砂人證物證齊全,證明我確實未曾做過殺人之事。彼時,月砂正在,正在——」

  「偷盜!」

  「宴會開始之初,月砂潛入珠釵所放地方,盜走珠釵。離去時候,還撞了正欲取珠釵的婢女。甚至睿王世子,也是親眼見到月砂行此偷盜之事。而在月砂身上,也搜出這枚精巧髮釵。月砂有人證、物證,證明我分身乏術,不能去殺人的。」

  百里雪咬牙,這個賤婢果真是想到了。

  周皇后也是呆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宣德帝倒是皺起了眉頭,呵斥:「什麼偷盜之事?」

  一旁,自然有人趕緊和宣德帝說了。

  便算是宣德帝,也是聽得呆住了。

  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麼一樁鬧劇。

  這京城貴女偷盜,雖然說出來不怎麼好聽,可比起在宮中殺人,這罪過也是微不足道了。

  元月砂方才還因為偷盜,被人輕鄙。

  可是如今,這位昭華縣主居然是有幾分坦然:「彼時月砂明明在偷盜,這個宮婢又怎麼能見到我殺人之後,又一路尾隨我來赴宴,分明就是狡辯欺瞞之詞。」

  周皇后惱恨,口不擇言:「簡直是砌詞狡辯,狡詐無比!昭華縣主,任你如何言語,也是不能洗清你殺人之罪。」

  她決不能接受,自己精心策劃之事,難道還要讓元月砂這樣兒輕輕巧巧的毀了去?

  不可能,她絕對不能接受。

  元月砂嘆了口氣:「又不是月砂自己想攬罪,難道剛才,是月砂自己自承偷盜?還不是因為證據確鑿,睿王府的貴客又咄咄逼人?難道,難道皇后意思是講,月砂是被人污衊的?」

  元月砂一副驚訝樣兒:「皇后娘娘居然在指證東海貴客說謊!」

  周皇后啞然,看著元月砂那樣兒,心中惱意更濃。

  別說龍輕梅是東海貴客,在宣德帝面前,絕對不能輕易得罪。

  就算自己當真狠下心腸去得罪,她也沒什麼證據指證龍輕梅說謊話。

  石煊亦惱:「元月砂,你究竟在說些什麼?你簡直胡言亂語。」

  元月砂也轉過身,這樣兒瞧著東海眾人。

  石煊一臉惱意,李惠雪驚惶之中蘊含了濃濃的失落。

  反倒是龍輕梅,一派鎮定,沉潤的臉頰竟似瞧不出任何的情愫。

  元月砂心忖,她見到自己脫身,會不會很失望。

  元月砂也不瞧別的人,只盯著龍輕梅:「睿王妃,睿王府的貴客,可是有說謊?」

  龍輕梅仍然是平靜無波,她甚至衝著元月砂微微笑了笑:「自然沒有。」

  元月砂雖然有些恨她,可是也有些佩服她。

  無論龍輕梅是什麼樣子兒的人,這份氣度,總是獨特到獨一無二的。

  龍輕梅眸光坦然的掃過了在場這些人,甚至盈盈起身,微微一福。

  「昭華縣主雖然因為一時糊塗做出了這樣子的事情,可是她究竟是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兒,想來殺人的事情,終究也是不會做的。」

  龍輕梅總是能理直氣壯,自圓其說的。

  石煊自然盼望元月砂罪更重一些,可是如今也是無法,一想到自己還幫元月砂脫去殺人之罪,石煊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可是就算是這樣兒,石煊也是沒法子。

  周皇后卻也是極為惱怒,這個龍輕梅還當真是自私和精乖。這個東海睿王妃,縱然是針對元月砂,卻也是絕不會承認自己做出什麼污衊的事情。

  當真可恨,龍輕梅不知所謂,橫插一手,可巧撞上。最後龍輕梅卻是自私自利,只圖自己個兒的利益。

  百里雪心裏面卻也是禁不住沉了沉,龍輕梅的設計當真是巧合?

  她比周皇后聰明一些,總覺得這件事情也許並沒有這樣兒的簡單。

  周皇后卻懶得想龍輕梅,而是將全部的心思都是放在了元月砂身上。

  元月砂不能不死,不然這根刺反而是會刺著自己。

  不過事到如今,此事也是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

  想到了這兒,周皇后不覺死死的盯著跪在了地上的含穎。

  含穎面頰之上,已然是不自禁的流轉了幾許的惶恐之色。

  這奴婢膽子雖大,可是當眾指證元月砂,卻也是不自禁心生一縷懼意。

  好在,她是有把握的,故而雖然怕,嗓音也是很大。

  可是如今,含穎聽到了元月砂這麼說,計劃被打亂,她一顆心卻也是全都亂了。

  怎麼好端端的,這個元二小姐居然是去偷盜了。

  這原本,是沒有這一出啊。皇后娘娘不是保證了,彼時可以讓元月砂沒有任何證人。這些不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啊。

  周皇后卻也是厲聲言語:「含穎,你又還有什麼好說的。事到如今,你當真是瞧見昭華縣主在赴宴之前殺人?人家那是不可能的。既然是如此,你所看到的又作何解釋?」

  周皇后疾言厲色,看似十分兇狠,可是那言談之間,卻也是掠過了那麼一縷說不出的暗示。

  這個奴婢,要是沒那般蠢笨,她應該會知曉,應當怎樣兒說話才好。

  哼,這話兒說得對了,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然後計劃也是能夠成功。

  倘若含穎當真是被元月砂那臭丫頭給嚇傻了,那麼就活該去死,並且死得很慘很慘。

  周皇后凌厲的臉上,一雙眸子頓時也是掠過了那麼一縷的凶意。

  好在,這個宮婢果真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

  周皇后的話,她也是聽懂了。

  只見含穎那含淚的臉頰,流轉了一片茫然,仿佛是不知所措:「奴婢不知道啊,奴婢也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我迷迷糊糊,被嚇著了,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對了,我也是不知曉,自己在什麼地方,渾渾噩噩呆著的。是我腦子亂了,還以為昭華縣主去赴宴了,也許我發呆很久了也是說不定。」

  含穎的樣子仍然是很可憐,很卑微。然而此時此刻,她說的那些話兒,卻也是不由得要打個折扣,不似方才那般令人相信了。

  就算她說的是真的,顛三倒四,胡亂開口,別人總不免覺得她的那些個言語,是有些個水分的。

  也許這麼些個話兒,就沒那麼真。

  周皇后也是急切說道:「陛下,原來含穎說話糊裡糊塗,她都記不住時間。她一晃神,並不知曉阿淳死的確切時辰。那這樣子說,就算是昭華縣主去偷盜了,可是仍然是有機會去害死阿淳的。畢竟,誰也是不知曉,昭華縣主偷盜前做了什麼。」

  幾許驚訝的目光,頓時也是落在了周皇后身上。

  畢竟周皇后這樣子說話兒,確實也是有些不如何理由充沛。

  看著,倒好似對元月砂有些不滿意。

  不過仔細想想,周皇后是和元月砂有些個積怨的,而且這次死的是周家女。故而周皇后縱然是激動了些個,似乎也是不算如何。

  宣德帝語調卻也是有些怪異:「區區一個宮婢,皇后還當真是相信。」

  言下之意,一個宮婢的所言所欲,居然被周皇后如此看重。

  乃至於,因為一個宮婢去質問一個堂堂的縣主。

  周皇后這樣子做,分明也是不合常理,而且還讓宣德帝覺得她心虛。

  周皇后自然也是聽得出宣德帝的言下之意,這讓她心裏面沉了沉。可是如今,周皇后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事到如今,她也是騎虎難下,故而也只能是,聽不懂宣德帝的言下之意了。

  她也只能不依不饒,否則就會反噬自身。

  這個道理,周皇后還是懂的。

  「這兒宮婢所言雖然不見得是真的,可是孰真孰假,自然也是要查一查。畢竟,此事茲事體大。這個宮婢為什麼要說,是昭華縣主害了淳兒?更何況,昭華縣主連偷盜的事情也做得出來,可謂人品堪憂,做出其他惡毒的事情,也是不足為奇。」

  周皇后如此柔順的說道。

  哼,算這個元月砂能言善辯,還真讓她找出了個疑點。原本今日眾人跟前,就能將元月砂就此格殺。如今雖然不能立即將元月砂給定罪,可是卻也是尋到了可疑之處,令元月砂不能脫身。

  畢竟這個宮婢,指證的可是元月砂。

  只需元月砂被這件事情沾上,然後被扣下來。自己身為六宮之主,自然應該由著她這個周皇后主持公道。元月砂的伶牙俐齒雖是讓自己有些個措手不及,可只需先將元月砂纏住。之後——

  之後自己大可以尋覓機會,製造證據,令元月砂措手不及,死無葬身之地。

  周皇后也穩下了心神,沉住氣了。

  只要自己沉得住氣,許多事情,便是能夠迎刃而解。

  元月砂這等賤女,豈會是自己的對手。

  百里雪盯住了周皇后的臉蛋,手掌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抖了抖。

  百里雪是了解周皇后的,此刻周皇后究竟在盤算什麼個狠辣算計,百里雪也是瞭然。

  可是百里雪卻不覺沉了沉。

  這個叫含穎的宮女,雖然還算是聰慧,更懂得隨機應變。可是,此件事情卻也是有個極大的破綻。

  若是尋常的貴女,乃至於一般的男子,都是不可能知曉。可是百里雪曾經師從風徽征,故而百里雪是心中瞭然。

  這個破綻,一般人不可能如百里雪一樣清楚。

  百里雪也只盼望,元月砂同樣不知曉。

  可是百里雪的手,卻也是禁不住抖了抖。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之中對元月砂充滿了忌憚了。在她心裏面,已不自禁的將元月砂看得極高,而且有些畏懼元月砂的本事。

  饒是如此,百里雪卻也是仍然禁不住有些個僥倖心思。

  比如,元月砂並不知曉這件事情。

  然而元月砂卻沉沉開口:「皇后娘娘所言,雖然無不道理,可是陛下,臣女卻有法子證明,這個宮女根本就是胡說八道!臣女有證據!」

  「這個證據,根本就在大家跟前。」

  「證據就是周玉淳的屍首!」

  元月砂言語鋒銳,使得人不覺為之而心中一動。

  這女郎所言,卻也是越發沒有道理了。她居然口口聲聲,指證周玉淳的屍首就是證據。

  那些嬌滴滴的貴女,心裏面一陣子的惶恐,卻禁不住在想,周玉淳這具屍首如此的可怖,誰還肯抬頭多看一眼呢?

  只怕是多看一眼,晚上都是會做噩夢的。

  周皇后也是被元月砂這樣兒的氣定神閒弄得心中一陣子的慌亂。

  她只覺得元月砂言語可謂是咄咄逼人。可是就算是這樣子,周皇后也是並不樂意承認,元月砂能夠反敗為勝。替自己幹活的,是些個十分有手腕的下屬。她做皇后多年,自然也是暗中栽培了些個厲害的人物,為自己個兒做事幹活。

  自己的人下手,可謂是極為乾淨的,絕不至於被人扯了一片衣衫,或者拽下去一枚玉佩,再不然被人抓破手臂。

  而說到底,周玉淳也病是跟很難下手的。不過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殺了這個小姑娘,並不比殺一隻雞困難多少。

  她的人,下手一定是十分乾淨的,絕不會留下絲毫的痕跡。

  這個小妮子,根本都是虛張聲勢,來訛詐自己!

  想到了這兒,周皇后面色沉了沉,底氣漸漸也是透了出來了。

  百里雪瞧著周皇后,眼底卻流轉了幾許不屑。

  還是什麼皇后,死到臨頭,居然還如此的無知無覺。不過人家到底只是皇后,也並不是真正具有高貴的皇族血脈,難怪也是聰明不起來。

  說到底,父皇能容著她,可當真是有容人之量。

  不然這個蠢婦,早該弄死不要礙眼了。

  百里雪是個偏激、驕傲的性子,如今心裡民自然是極諷刺的想著周皇后。

  周皇后卻無知無覺,只厲聲:「昭華縣主居然還有臉提及阿淳?你瞧瞧她這如花年紀,如今卻也是變為這冷冰冰硬邦邦的屍體。你居然還砌詞狡辯,你到底有沒有人性?」

  元月砂卻冷笑:「皇后娘娘既然相信,月砂殺了人後,還有閒情逸緻再偷一枚髮釵,那月砂在娘娘眼中,確實也是夠沒心沒肺。」

  周皇后內心堵了堵,卻不甘示弱:「是呀,為何你居然是能夠如此泯滅人性?」

  元月砂這樣子說來,雖然是有些不合情理,可是這件事情到底還是能夠圓過去的。

  只要將元月砂說成喪心病狂的人,那么元月砂先殺阿淳,再盜髮釵,這一切都是說得過去。

  誰讓元月砂,居然是這樣兒的一個心狠之人呢?

  元月砂卻恍若未聞:「皇后娘娘還說錯了一點,阿淳的屍體,雖然是冷冰冰,卻還不是硬邦邦的。」

  周皇后呵斥:「你還在胡說什麼,拿阿淳屍首開玩笑?」

  她就是故意讓人將周玉淳的屍首抬起來。

  這麼一具少女屍體,更極具衝擊力,更讓人能夠相信元月砂喪心病狂!

  說不準,還能亂亂元月砂的心神。

  然而元月砂的心神,卻也是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輕巧亂了去的。

  「回陛下,其實人死之後,身體就開始發僵,並且開始變得硬邦邦的了。那柔軟的身子,過不了多久,便會開始生出與生前截然不同的發僵,再過一陣子,還會生出死後淤血痕跡。可是阿淳身子,既沒有什麼淤血,也沒有發硬。她是剛剛死去不久的,死了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元月砂目光漣漣,落在了周玉淳毫無生氣的身軀之上。

  周皇后一陣子慌亂,死人會發僵,她也知曉一些的,在場別的人多多少少也是知曉一點。可是,可是這根本不能有用的!難道元月砂就想藉此脫罪?這絕不可能。

  元月砂卻也是輕輕的說道:「月砂在此飲宴,並與睿王府的人糾纏爭辯,之後又去盜釵。故而月砂根本不可能去害死阿淳!皇后娘娘,月砂是清白的,可是這個宮婢,卻也是為什麼要說謊呢?」

  她一雙眸子,驀然煥發了奇異的光輝,便是這樣子怔怔的盯著周皇后,好似要將周皇后刺個通透。

  而這樣子的目光,讓周皇后很是心悸,一點兒都是不喜歡。

  元月砂太大膽了,居然膽敢這樣子的瞧著自己。

  自己是一國之後,六宮之主,身份尊貴,元月砂這樣子的賤婢,卻也是憑什麼竟然是如此的瞧著自己?

  周皇后有些慌亂了,嗓音有些發顫,卻不覺大膽了些:「什麼屍體僵硬,簡直是胡言亂語。這正正經經的大家閨秀,又有幾個知曉這檔子的事兒?陛下,陛下,這不過是元月砂為了脫罪胡言亂語。她害死阿淳,一定要審她,審她!」

  周皇后這樣子的言語,卻也是有些不講道理了。

  畢竟在場之人,家中長輩過世,卻也是均是知曉,那人死了後屍體也是會發硬的。就算不通刑名之術,大約也是知曉了一些。他們雖然不知曉屍體多久會發硬,可是卻知曉至少有這麼檔子事情。元月砂並非隨口胡謅。

  可是周皇后,卻也是不依不饒,居然是這般言語。

  宣德帝的眼底,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厭憎。

  他早就已經厭透了周皇后了,只不過自己既然還有用周家的打算,人前也是不得不給周皇后一些體面。

  至少,卻也是不能當眾撕破臉。

  而這臉不是給周皇后的,而是給周家的。

  想不到這個皇后,卻也是給臉不要臉,越來越變本加厲。

  宣德帝的內心,不自禁的浮起了一股子的淡淡的惱意!這個皇后,他覺得自己有些無法容忍了。

  只不過宣德帝還未曾言語,卻也是忽而有那麼一道沉沉的嗓音響起:「皇后娘娘,月砂所言,都是真的。」

  那嗓音入了周皇后的耳,讓周皇后不覺怔了怔。

  說話的要是別人,那麼周皇后必定也是會耍弄自己皇后的威風,身份壓制,不依不饒。

  可是說話的,卻偏偏是這個人,讓周皇后居然都說不出話兒了。

  說話的人,赫然正是周世瀾。

  他抓破了自己的手掌,又按住了膝頭,那淡藍色的衣衫之上,卻也是不覺沾染了斑斑的血跡。

  那張蜜色英俊的臉龐之上,卻也是不由自主的透出了近乎絕望的悲傷與憤怒。

  平素漣漣生輝的一雙桃花眼,此刻卻也是染滿了冰冷的憂鬱。

  那些京城的貴女,輕輕一瞧,頓時也是覺得自己個兒心肝都仿佛碎掉了。她們多情的少女心中,卻也是不自禁對周世瀾生出了許多同情。周世瀾平時雖然名聲不是很好,又顯得很是風流。可是這樣子的一個男子,到底還是對親妹妹不錯的。

  她們也是忍不住想,周世瀾如今這麼個樣兒,還真有些個可憐啊。

  便算是周皇后,此刻卻也是禁不住被周世瀾眸光所攝,竟不自禁的縷縷心虛。

  周皇后也是做過許多極狠毒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她原本覺得好似清風拂過,並不會覺得如何的難受的。

  可是如今,在周世瀾那極冷漠悲痛的眼神注視之下,周皇后卻仿佛覺得心口泛起了一股子陌生的驚懼。她,她當真是有些個心虛了。

  說到底,周玉淳畢竟不是旁人,不但有些血脈關係,而且還年輕單純,毫無心機臣府。

  自然也是有些個不同的。

  周世瀾慢慢的收斂了自個人的目光,卻也是不覺緩緩言語:「回陛下,微臣曾經去過戰場,見過了許多的死人。而那些個死人死後會怎麼樣,我也是很清楚。阿淳,阿淳當真沒有死多久——」

  說到了這兒,周世瀾嗓音微微艱澀,卻也好似要哭出來了。那嗓音輕輕的顫抖,好似說不出來。

  周世瀾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昭華縣主不會是兇手,那宮婢也一定是在說謊。求陛下為微臣做主,尋出害死微臣妹妹的兇手。」

  他越說,嗓音漸漸鋒銳:「若陛下覺得微臣言語有錯,可以請精通刑名之事,會驗屍弄骨的仵作,前來探查檢驗。便一定是會知曉,知曉微臣所言不差了!」

  周世瀾雖然這樣子說,只不過也沒人會不信。

  誰都知曉,周世瀾最疼愛周玉淳這個妹妹,一向都是寵愛有加。周玉淳天真善良,活潑可人,也是頗受周家上下喜愛。這樣子一顆明珠,雖然因為元月砂的事情,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可是卻無損周世瀾對妹妹的疼愛之情。

  眼見周世瀾此刻情態,哪個不知此刻周世瀾已然是痛如心扉。既然是如此,周世瀾自然是打心眼兒裡面想為自己親妹妹討回公道。

  他自然絕不會包庇兇手!

  如今周世瀾這樣子說,只有可能是因為元月砂並非真兇,故而周世瀾如此言語。

  更不必提,那指認元月砂的宮婢含穎啊了一聲,輕輕的軟倒在地,面色十分惶恐。

  這個宮婢方才一直楚楚可憐,一副驚惶過度的樣兒。

  只不過如今卻證明,她滿口謊話,嘴裡簡直掏不出一句實話。

  這個宮婢,簡直是膽大包天!

  周皇后卻是從頭涼到了腳,一陣子的心神惶恐。

  周皇后嘴唇動動,想要說什麼話兒,可是那話兒到了唇邊,卻也是怎麼都是說不出口。

  事到如今,便算她反駁了周世瀾,可是待宣德帝請來了刑部精通驗屍之人,也是能證明周玉淳剛死不久。

  周玉淳既然是剛死不久,那么元月砂也是絕對不會是兇手了。

  自己就算開口,可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周皇后這般想著,心尖尖卻也是不覺浮起了縷縷的惱意。

  不錯,剛才她是因為周玉淳的死,不自禁的生出了幾許的心虛。可是到了如今,所有的心虛卻也是沒有了。

  她只覺得自己說不出的惱怒,道不盡的憤恨。為什麼自己也是周家女兒,為周家付出了不少,可是周世瀾呢,卻一心一意幫著他那個傻妹妹,還有元月砂這個外人。

  周皇后並不覺得自己錯,反而覺得不公平,這一切,都是老天爺薄待自己。

  她胸口泛起了一陣子的激動,卻也是禁不住上下起伏。

  周皇后更死死的扣著了那鐵指套,扣得自己指尖好似泛起了一股子酸疼之意。

  耳邊卻聽著元月砂緩緩言語:「既然是如此,求陛下當眾審文這個說謊的宮婢!以還月砂清白!」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輕輕的福了福:「她既然是滿口都是謊話,又一直跟在了周玉淳的身邊,自然會知曉周玉淳到底是怎麼死的。」

  周皇后從憤怒中回過神來,元月砂是狗嗎?這樣兒死死的咬著,簡直便是不依不饒!

  想到了這兒,周皇后卻又有些恍惚。

  元月砂這副樣子,自己是見過的,那時候元月砂攀咬蕭英,就是這樣子一股子的狠勁兒。

  死死咬著,怎麼都是不能夠鬆口。

  彼時元月砂這股子狠勁雖然讓周皇后生氣惱怒,可是畢竟也是沒如何的放在心上。

  事不關己,己不操心。那時候元月砂咬的是蕭英,既然是如此,和她這位皇后娘娘又有能什麼關係呢?

  可是如今,等她自己消受元月砂這股子狠勁兒時候,她才知曉元月砂是多麼的可怖。

  荒唐!自己堂堂皇后,難道還能栽在這個小賤人手裡?

  就算是宣德帝,也不會輕易廢了自己。

  百里雪不動聲色的收斂了自己目光,卻也是禁不住在想,也許周皇后並不知曉自己如今的樣子。

  她並不知曉,如今她的模樣,是多麼的狼狽,多麼的可笑。

  困獸猶鬥,可是周皇后卻連鋒銳的牙齒都是未見會有。

  事到如今,周皇后那極可悲的結局,是如此的顯而易見。

  偏生她還猶自不覺,以為還可再搏一搏。

  父皇的忍耐,已經是到了極限了。更何況父皇以前想用周家,故而給周皇后留情面。可是如今卻也是揭出,周皇后害死了周世瀾最心愛的妹妹。

  其實宣德帝已然是不必顧忌這兒了。

  可偏生周皇后這麼個蠢物,還居然是想不通透。

  百里雪唇角驀然浮起了諷刺和惱恨的笑容,不錯,是自己加以建議,讓周皇后害死周玉淳,嫁禍元月砂。自己太想讓元月砂跌下來了!她也不是要害周皇后,要是這件事情做得很隱秘,那麼害死周玉淳的兇手,就只能是元月砂。

  和皇后娘娘是沒什麼關係的。

  是周皇后人蠢,這檔子事情也辦不好,被人抓住了痛腳,一切都是周皇后活該。

  百里雪紅潤的唇瓣,輕品茶水,不自禁的在想,是時候將自己從這檔子的爛事裡面摘出來了。

  而一旁的周皇后,卻也是猶自不解自己的處境。她不覺仍然端起架子,盛氣凌人:「住口!元月砂,此時此刻,哪裡有你說話的餘地?你不過是區區縣主,本宮是龍胤皇后,要如何做事情,輪得著你這個小小的縣主插嘴?」

  周皇后這樣子說著,一雙眸子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漣漣寒意。

  她嗓音之所以這樣子大,其實無非是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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