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蘇穎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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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昕早就不喜元月砂了,看著元月砂的眼神有些厭憎和惱怒。

  不過他有意無意掃過了蘇穎,一雙眸子卻不覺漸漸有些迷醉。

  蘇穎面容絕美,面頰之上,卻不自禁流轉淡淡的傷感,宛如悽然的霧氣,不覺有些令人心疼。

  這樣子的美色,對於百里昕這個年紀的少年而言,總是有些個近乎致命的吸引力的。

  並不是每個面露淒色的女子都能招惹男人的憐愛,有些女子縱然是面露悽然,男人瞧了也只覺得喪氣,不會有什麼憐惜之心,愛惜之情。

  可是蘇穎一愁,就愁得好看,好看得讓男子熱血一動,竟不自禁的心生憐惜之意,不容別人欺辱蘇穎。

  而百里昕便是熱血動了動,不自禁極心疼蘇穎。

  他恨不得替蘇穎出氣,元月砂鬧得蘇穎如此不歡喜,他也是說不出的心疼。

  更何況,他原本就不喜歡元月砂。

  瞧著元月砂,他便覺得一陣子的礙眼,老大的不自在。

  這個元月砂,怎麼就老讓自個兒覺得不痛快?

  百里昕也是一陣子的莫名氣鬱。

  那眼珠子裡面,惱恨之色卻更濃了些個。

  元月砂鄉下丫頭,不要臉,咄咄逼人。

  蘇穎臉皮薄,如春花一般容貌,性子恬靜,不好跟人爭。

  哼,許是因為這樣兒,倒是讓元月砂蹬鼻子上臉,十分可恨招搖,不依不饒。

  誰讓蘇穎,居然是個要臉的呢。

  元月砂笑笑:「原來是豫王世子。」

  百里昕眸光冷冷,竟流轉了一縷寒意,他年紀還小,可是骨子裡面的涼薄卻已然很濃郁了。

  若說百里炎的狠辣融合成上位者的霸氣,那麼百里昕則徒自留下了一股子極自我的純粹涼薄。

  他原本五官也還是極不錯的,可是面上幾分淡淡的狠勁兒,卻破壞了這樣子的面容

  百里昕冷笑:「蘇家阿穎步步退讓,怎麼昭華縣主居然能如此無恥,故作不知,咄咄逼人。人家,可是沒了個妹妹,還是被你生生逼死的。你的良心,難道不會不舒坦?」

  蘇櫻是自己自盡死的,不過百里昕卻說蘇櫻是元月砂害死的。

  蘇穎心裏面淡淡的笑了笑,這倒是有些意思。

  豫王世子說阿櫻是被元月砂逼死的,那應該就是元月砂逼死的吧。

  她雖然沒有蘇暖出頭,不過並不缺對自個兒獻殷勤的。蘇櫻已經死了,她也沒什麼東西,值得自己掛念。以後,她會得到許多更好的東西。

  這天底下的好東西都應該是她的。

  想到了這兒,蘇穎淒婉柔柔說道:「世子,以和為貴,其實阿櫻也是有錯——」

  阿櫻有錯,可是自己這個姐姐識大體。

  打落牙,往肚子裡吞。

  百里昕卻任性:「蘇家也是京城權貴,怎麼容你這個鄉下丫頭踐踏。」

  他居然稱呼元月砂做鄉下丫頭,在場的人聽得也是一怔。

  再怎麼樣,元月砂也是龍胤的縣主,陛下給了恩賜,總歸要給這村姑幾分臉面。

  不過百里昕是豫王世子,身份不一樣,別人會顧忌,百里昕卻不必。

  說到底,元月砂的靠山是豫王,得到了百里炎的恩澤,才有如今的地位。

  如今豫王府的少主人如此羞辱,她這個當奴才的也只能受著,還能有什麼不甘願不成?

  也只有百里昕能這樣子說,還說得這樣子的直接。

  有些人面上頓時流轉了幾許古怪,強自忍耐。

  這元月砂整日裡拿縣主身份壓人,百里昕這麼說,還當真令人覺得痛快。不錯,也就是個鄉下丫頭。

  蘇穎心裡,更是舒坦。

  百里昕這身份委實是妙,再妙不過了。

  元月砂不就是做了豫王府的狗,所以很得意,如今少主人來呵斥,看元月砂也不敢說什麼。

  她若要是頂撞,不怕豫王嫌棄她,從此在豫王面前就失寵了?

  元月砂眼波流轉,容色不變。

  百里昕卻越發咄咄逼人,更加過分:「其實蘇家的人,如今在這兒,你應該向他們道歉。」

  元月砂一挑眉:「道歉?」

  百里昕有些不耐,元月砂傲什麼?還不是豫王府的家奴?

  做豫王府的奴才,自然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生死拿捏在主子手上。百里昕素來是驕縱的,縱然是百里炎所依仗的墨夷七秀,他也可以隨隨便便的下殺手。

  既然是如此,他又如何會將元月砂放在心上?

  他根本都看不起元月砂。

  而元月砂的唇角,卻也是禁不住泛起了淡淡的笑容:「世子可果真是個慈悲心腸的人。」

  那語調聽不出喜怒,可是百里昕不知道怎麼了,總覺得元月砂是故意在諷刺自己。

  他面色變了變,臉色有些不好看。

  蘇穎柔柔說道:「其實冤家宜解不宜結——」

  看似一派和氣,卻沒說元月砂不必道歉。

  她就是要百里昕將元月砂逼一逼,讓元月砂丟臉,然後對自己低頭,賠句不是。

  就算元月砂受了些委屈,可是難道不應該?她蘇穎能到如今,其實何嘗不是忍氣吞聲,受盡委屈?

  不過元月砂既然不蠢,絕不會人前開罪豫王世子。

  就算這豫王世子不得豫王喜愛,關起門來打也好罰也好,人家總是一家人。可人前對世子無禮,那就是挑釁豫王。只恐怕縱然是豫王,那心裡也是未必會當真歡喜。

  誰會讓自家主子覺得,她這個下屬並不如何聽話。

  更何況元月砂也是沒什麼根基。

  蘇穎一激,百里昕更生氣。

  那言語之間,也不覺帶了些個高高在上,頤氣指使的味道:「還不道歉?」

  元月砂卻既沒有認錯,也沒生氣:「世子可還記得,咱們是在南府郡相遇的。彼時張鬚眉作亂,月砂僥倖,救下了阿冽。那些賊匪,可真是嚇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追著阿冽不放。阿冽深受重傷,虧得我救了他。世子,你可還記得還是不記得?」

  百里昕自是不悅的,那一次江南之行,是百里昕並不想提及的恥辱。他只需想一想,內心就會很是不悅。是他任性,非得一個人走,可巧卻被那賊頭子盯上。如果不是百里冽聰明,他已經死了。他當然記得當時百里冽假冒自己引開賊匪,可是自己卻棄了阿冽不顧。

  這件事情,不但百里冽決口不提,就連百里昕也是不想提。

  可是如今,元月砂卻是提及,卻也是不知曉什麼意思。

  這個女人,卻也是好生沒眼力勁兒。

  百里昕心裡不高興,說話不客氣,更不耐煩:「提這些事情做什麼?」

  元月砂盯著百里昕,心裏面嘆了口氣,她知道百里昕蠢,可沒想到百里昕居然蠢成這樣子。

  難道就聽不懂自己的話兒嗎?

  「月砂不過是想敘敘舊,世子一向秉性純善,所以縱然不太熟蘇家阿櫻,可是仍然為阿櫻擔心。就好似當日,世子何嘗不是對阿冽十分擔心,恨不得同生共死。月砂知道,世子是個厚道的性兒。而且,世子這膽氣,這皇族子弟的威風,自然是與別人不同。」

  這一下,便是不知曉內情的人,也察覺出元月砂說話腔調的古怪了。

  更加不必提百里昕了。

  百里昕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裡面流轉了濃郁的惱意,這個女人,她居然敢要挾?

  不錯,她知道是百里冽代自己去死。甚至那個侍衛阿木,也是因為知曉太多被滅口。可這又怎麼樣,阿冽對自己好,是阿冽願意的,更何況自己的命本來比阿冽的要貴重。

  這個女子知道不該知道的,就應該安靜如雞,怎麼有臉扯出來。

  她難道不知道,她這個樣兒,是大大的得罪了自己?

  百里昕臉色鐵青:「我已然說過,不必提了。」

  元月砂輕輕福了福:「是月砂多嘴了。」

  不過百里昕也沒再提什麼道歉的事情。

  元月砂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大膽,不知尊卑。可自個兒既然是身份尊貴,便是沒必要去跟元月砂對撞。

  將自己弄碎了,豈不是可惜。

  他是金枝玉葉,說到身份,本就比元月砂要矜貴許多。

  要是別人知道,自己讓百里冽代死,卻也是會損及自己名聲。百里昕也不是那麼傻,父王一直不喜歡自己,虧得只有自己一個兒子。否則,說不準世子之位也是會保不住。

  自己懦弱無能的醜事,何必讓別的人知曉。

  眾人也瞧出幾分異樣,更驚訝元月砂的大膽。再怎麼樣,百里昕也是豫王殿下的兒子,還是唯一的那麼一個。

  元月砂膽子大,居然這樣子的頂撞,可真是輕狂。

  蘇穎心中不悅,百里昕也不過如此。百里昕蠢,他不肯繼續逼元月砂,別人都瞧出他心虛。

  堂堂豫王世子,竟似這樣兒怯弱,連個鄉下丫頭都鬧不過,難怪豫王很是不喜他。

  就算是自己,也是有些氣結,更有些個不是滋味。

  一個堂堂豫王世子,就算鬧起來,又如何?難道還怕了個村姑?

  他自持身份,以勢壓力,必定能壓得元月砂喘不過氣來。

  怎麼就軟了性兒了?

  說到底,蘇穎對於那些個傾慕於她的男子,並未曾如何真正傷心。

  她恨不得這些男人為自己流血,甚至死了才好些。

  那些男人為自個兒流的血,便是她戰績之上的徽章,是蘇穎自己喜歡的東西。

  蘇穎眼底,卻也是禁不住流轉了瀲灩水色,盈盈光輝。

  美人眼裡的光,卻是酒里的毒,心中的計,鋒銳的刀。

  可惜,這龍胤京城到底沒有一個血性男兒,個個都油里泡過了。

  蘇穎心裡,浮起了涼絲絲的不屑笑意。

  百里昕何嘗不知,卻心中生恨。他可不覺得自個兒魯莽,反而覺得元月砂不懂事,不知道分寸。

  正因為自己不知道分寸,故而才會落了面子。

  可是元月砂一番輕狂,卻需得付出代價,他不會讓元月砂好過的。

  他原本雖厭了元月砂,卻到底未曾如何將元月砂放在心上。

  如今卻恨透了元月砂。

  蘇穎不動聲色抽出了手帕,擦了擦臉頰,一顆心卻到底是不甘心的。

  沒有眾目睽睽之下,將元月砂碾壓得粉身碎骨,她就是一陣子的不痛快。

  連豫王世子都出面了,居然沒有將元月砂壓下去,蘇穎更加不甘心。

  她心裏面一陣子的焦躁。

  不知怎麼的,她總是覺得,元月砂的存在,必定是會壞了自己的事兒。

  總要將元月砂狠狠碾碎了,也許心裏面才會稍稍舒服些許。

  就在這時候,蘇穎餘光輕掃,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心中頓時一喜,頓時輕輕迎上去,柔柔低語:「母親!」

  卻一派溫婉關切姿態。

  蘇夫人也來了,頓時吸引住眾人的目光。

  她如今形容,卻也是令人有些吃驚。

  死了女兒,蘇夫人頗受折磨。她一張臉頰極是憔悴,這自是不必提了,便是頭髮也似乎多了些花白銀絲。

  短短几日,蘇夫人竟似老了十歲。

  她原本是個保養得極佳的中年美婦,如今卻也是不覺蘊含了幾許的老態。

  就算是蘇暖,也目露關切之色,伸手扶住了蘇夫人,沉聲喚道:「母親!」

  哎,妹妹雖然可笑可恨可嘆,可到底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

  年紀輕輕的嬌花,忽而就這樣子沒了,難怪母親心裏面很是傷心難過,容顏如此憔悴。

  只盼父親早日述職回京,安撫母親受傷的心靈。

  眼見兒子殷切,蘇夫人略有安慰,面色稍緩。

  蘇穎嗓音之中,充滿了關切和傷感:「母親還是要仔細身子,不可為了妹妹太傷心了。咱們,咱們還是去一邊賞花,免得觸景傷情。」

  所謂觸景傷情,自然是指蘇夫人見到了元月砂,會想到了死去的女兒。

  蘇穎這一句句話兒,看著好似勸慰蘇夫人,安撫蘇夫人。實則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蘇夫人的喪女之痛。而且,害得如今如此的元兇元月砂,如今可不就是在蘇夫人的面前?

  如今蘇夫人都沒了女兒了,難道不應該去仇恨元月砂,撕破元月砂那張令人討厭的臉蛋?

  果然蘇夫人那稍稍緩和的面容,頓時又流轉的刻毒無比的恨意。

  她仇恨似的抬起頭,惡狠狠的言語:「元月砂!」

  那眼中恨意,似恨不得將元月砂生吞活剝了去。

  「我女兒年紀輕輕,死得好生悽慘。她,她便是被你害死的,這些都是你的錯!」

  「你為何不肯稍加寬容,饒了我的阿櫻一回?」

  蘇夫人淚水漣漣,恨意濃濃。

  聽得蘇穎內心一陣子的熨帖,不錯,就該是這樣子的,狠狠去撕元月砂,撕得越響亮越好。

  叢林之中失去了幼崽的母獸,是最為兇狠的。

  元月砂不是性子倔,連豫王世子都要頂撞嗎?那她這好好的倔強勁兒,就跟蘇夫人來頂一頂,鬧得越厲害越好。

  這兒可是皇宮,這裡可是御花園。

  這事情鬧得大了,且不說元月砂會否有個驚擾御前的罪過。今日她醜態輩出,是絕對不能跟自己爭那個東海養女的名頭。

  等自己成為了郡主,再將元月砂踩得粉身碎骨。

  況且,蘇夫人這樣兒,可真是悽慘又可憐。

  別的人見了蘇夫人,都不自禁生出了幾許同情。

  元月砂這麼折騰一個失去女兒的娘親,別人看到了眼裡,心裡怎麼會沒數?

  必定會嫌棄元月砂涼薄,連個喪女之痛的母親,都是不能夠相容。

  到時候,元月砂就是毀了去了。

  蘇穎正盤算諸般順心意可能,耳邊卻聽著元月砂輕柔的嘆息感慨嗓音:「蘇夫人說的是,是月砂那時候糊塗了。其實當時,月砂當真沒想到,薔心會當眾指認阿櫻。其實月砂當時,不應該計較此事。阿櫻年紀輕,臉皮薄,我也沒想到。到底是好好一條人命——」

  元月砂說得嗓音都哽咽了:「我也是想向蘇夫人陪個不是,縱然蘇夫人不肯原諒,我也是要當眾這樣子說。」

  她眼淚說來就來,眼珠子也是微微有些發紅。

  蘇穎所有的盤算都被打斷了,身子也是不覺僵了僵。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元月砂,元月砂居然會如此言語輕柔,懇求可憐,向著蘇夫人認錯。

  蘇穎氣得渾身發抖,元月砂居然就在蘇夫人面前服軟了。

  好一副惺惺作態!她的戲真好,她演給誰看?

  一旁的百里昕卻更是氣得發抖,而且氣惱得十分明顯。

  他的臉色,卻也是不覺有些鐵青了。

  剛才他讓元月砂服軟認錯,偏偏元月砂不肯,甚至寧可撕破臉,拿以前自己的醜事加以要挾。既然是如此,元月砂一直倔著不認錯也還罷了。

  可是偏偏,在蘇夫人的面前,元月砂又認了這個錯了。

  這簡直是豈有此理,這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元月砂又打了百里昕一個耳光。

  元月砂分明就是在表示,她根本不理睬自己這個豫王世子,連稍稍順水推舟也是不肯。自己的命令,元月砂可謂是視若無睹,她就是故意跟自己作對,故意噁心自己。她一個鄉下丫頭,憑什麼輕視自己這個豫王世子?

  蘇穎牙齒狠狠的咬住了唇瓣,唇齒間竟似咬出了血。

  好個元月砂,方才她就算道歉了,別人也不會覺得她好,也只會覺得她是被迫如此,不得不這樣兒。

  就算元月砂放低了姿態,也沒覺得她有什麼誠意。

  然而如今,元月砂的道歉,卻是主動道歉的。

  而且,還是拒絕了豫王世子後的道歉,甚至連道歉的誠意也多了些。

  就連原本十分惱怒的蘇夫人,也似怔了怔,似有些吃驚和訝然。

  她眼中惱恨之意未消,並不見得因為元月砂放軟姿態而不恨,可到底沒那麼激動了。

  蘇穎心裡更氣了,元月砂這戲可真好。

  當真好得不得了。

  她越加肯定,元月砂是有心跟自己爭。否則依著平日裡元月砂那等極為招搖的性兒,怎麼樣都不會服軟。元月砂怎麼會怕蘇夫人這等貨色?

  如今還不是盼望得到東海王妃的垂青,所以故意裝乖巧,就好似元月砂初入元家的時候,也是乖巧了一段日子的。

  百里昕卻冷笑:「瞧來昭華縣主倒是極為善變,方才眾目睽睽之下,卻不肯跟蘇家人陪一句不是。甚至蘇三小姐,見你咄咄逼人,生生被你逼哭了去。怎麼彼時,昭華縣主倒不覺得後悔了。」

  言下之意,元月砂這樣子言語,不過是做戲罷了。這做戲,卻不過是故意鬧給別人看的。

  元月砂卻不覺輕嘆:「月砂原本並不想說,可是世子既然是咄咄逼人,沒奈何,月砂也只能說出口。這蘇家收養了蘇家阿穎,又將她養得嬌潤尊貴,教得才氣逼人,可謂有天高地厚之恩。可惜,在月砂瞧來,蘇家阿穎卻是個沒良心的。這妹妹死了沒多久,卻沒見半點傷心,只怕是暗中竊喜,卻故意做作。如今人品,矯揉造作,月砂又哪裡能瞧得上?」

  蘇穎哪裡想得到元月砂居然主動議論自己,她都逼死蘇櫻了,居然還這樣兒說話兒。便算是蘇穎,也是禁不住怔了怔。

  那絕美臉頰,頓時流轉萬般委屈之色,仿佛,是被元月砂的話兒傷了心肝,竟似難以自持。

  蘇暖眉頭一皺,再按捺不:「縣主怎可污衊阿穎。」

  只怕,元月砂不過是故意博名,挽回名聲。阿櫻之死,元月砂根本沒有什麼悔過之意。

  元月砂卻緩緩言語:「阿穎今日這一身雖然顏色素淨,可這一身素色金絲繡,卻是精巧絕倫,京城繡坊最出色的十名繡娘,繡足一月,才能得這一件繡衫兒。別說尋常貴女,就算是宮裡面的娘娘,也不見得有如此精巧衣衫。阿穎發間玉釵,是藍田髓玉,京城裡面沒有,據說前日裡洛家才切了些首飾送到京城。阿穎平日雖然衣衫華貴,可是今日這穿戴,比平時的穿戴也要勝過許多了。這才死了妹妹,從頭到腳,打扮得這麼矜貴,又是為什麼?」

  蘇穎下意識抓緊了裙擺,饒是她平時千靈百巧,此刻竟然不知曉說什麼。

  難道說她是無意的,無意間便是穿了這麼一套極好看極華貴的衣衫?

  因為妹妹死了,失魂落魄,隨手一抓,衣衫首飾就樣樣罕見珍貴?

  只怕她就算是說出口,這話兒也是會變得十分可笑,也是不見得會有什麼人肯相信這樣子的話兒。

  不錯,以蘇穎聰慧,也許應該想到,她不應該穿戴得這樣子的好,這才顯得心疼妹妹的死,顯得為蘇櫻那個蠢物而傷心。

  然而誰讓她,不可遏制,從骨子裡面迷戀好看的衣衫,漂亮的首飾,喜歡這些都喜歡得發瘋了。

  小時候她衣衫襤褸,瞧著鎮子裡富貴人家女兒穿著花布衣衫,帶著金銀首飾,她瞧得發痴了,恨不得伸手去搶過來。這樣子的毛病,伴隨蘇穎長大了,她對衣衫首飾的痴迷不增反減。越是要緊的時候,她越需要這些東西,讓自己愉悅和自信。要她舍了這些東西,比殺了蘇穎還要難受。

  故而她內心之中縱然浮起過不安的念頭,卻不樂意聽從內心的警告。

  那時候她便想,最多顏色挑素些,可卻不能不珍貴,不能不精巧。

  偏巧元月砂這個人,眼光毒,眼睛尖得不得了。

  偏生元月砂這個人,卻是咄咄逼人,更不給喘息的機會。

  只聽元月砂嗤笑,言語諷刺:「其實究竟為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遮遮掩掩。如今東海王妃要挑一個養女,陛下會冊封為郡主。這樣子富貴機會,誰不想要。蘇家阿穎能成為蘇家養女,已經是福分,可是要是成為東海養女,那才是更加美妙。她自然要最美最耀眼,以盼得到了別人的注意力,更能得到這個機會。」

  一番話,說得通透,可也未免令人尷尬。

  誰也不好反駁元月砂,因為這是事實,但是元月砂不該說得這樣子的直白。

  百里昕更是目瞪口呆。

  他原本不過是想要諷刺元月砂兩句,卻也是沒想到,元月砂居然趁著這個機會,禍水東引,趁機編排了蘇穎一大通的話。百里昕都不覺聽呆了。

  他也是忍不住咬牙切齒。

  元月砂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過於可恨了。

  百里昕本性就十分涼薄,就算蘇穎對蘇櫻無情,他竟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就是不高興,元月砂居然是欺辱蘇穎。

  這實在是太可恨了。

  百里昕冷冷說道:「元月砂,你說夠了沒有。」

  元月砂卻也是微笑:「還有最後幾句話,容月砂說完才好。其實阿穎想要爭,那也不算什麼。阿穎不肯為妹妹傷心,那也不能勉強。可是借著妹妹爭,假意為了阿櫻悲痛欲絕,未免有些對不住死去的阿櫻了。好好的妹妹都死了,蘇家對阿穎也是有些恩德,為了往上爬,拿死去妹妹作筏子。阿穎,你怎麼能做出這樣子無恥的事情?」

  那些男的女的目光,都落在了蘇穎身上,從頭看到腳。

  這一身精巧衣衫首飾,這臉上那凝聚的悲痛之色,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是如此的虛偽。

  蘇夫人更按捺不住,啪的一巴掌,抽在了蘇穎臉上。

  「你,你忘恩負義,你無恥。」

  蘇夫人眼神蘊含了仇恨,絕非一朝一夕。

  元月砂眉頭一樣,心裡哎呀了一聲,唉,蘇大美人今日挨打了。

  蘇穎更是懵住了,絕非假裝。

  今日她這樣子的美,人前這麼樣子優雅,她萬萬沒想到,元月砂幾句挑撥,蘇夫人就一巴掌抽打過來了。

  那一巴掌,也許並不是那樣子的疼痛。可是她卻是極氣,極惱,甚至禁不住身軀輕輕的顫抖。

  她居然被人當眾打了,這跟被人當眾潑了糞水有什麼分別?

  今日她努力營造的高貴、優雅,都被這潑婦一巴掌生生毀了去!

  她居然挨了一耳光!

  蘇穎身軀氣得輕輕的顫抖,委實惱恨極了。

  一瞬間,她的心裏面發了幾千幾百個詛咒毒誓,也就是詛咒蘇夫人,要讓這潑婦不得好死,要讓她親兒子跟她離心離德。

  可是再怎麼幻想如何報復,今日她所受委屈,種種羞辱,卻也是再也都無可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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