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願娶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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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櫻心裡卻禁不住嗤笑,李惠雪故意也好,不是故意也好,這樣子的一番話,豈不是壞了元月砂的好事。

  周世瀾是浪子,輕浮孟浪,勝在位高權重。元月砂出身不堪,難免會去挑個脾氣古怪,又身份尊貴的夫君。否則便是做填房,只恐怕蕭家也是會心生不悅,並不如何樂意接納。

  如今元月砂不過是剛剛逗起了周世瀾的興致,卻讓周世瀾開口挑明對元月砂的姿態。

  周世瀾自然不會樂意娶元月砂為妻,不過元月砂是縣主,那納妾之說,只怕也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更何況縱然是周世瀾厚著臉皮,當真如此說出口了,元月砂驕傲,也必定不允。

  周世瀾只能是當眾澄清,說明白他對元月砂無意。而元月砂遭此屈辱,淪為笑柄,被人笑話。但凡以後,只怕也是沒那個臉皮再對周世瀾用那些個狐媚手腕。如今元月砂男人落空,倒是平白成了個笑話,以後正正經經的人家,也是絕對不會肯要她。這縣主婚事,只怕是再難以稱心如意,一番順遂。

  今日自己一番手腕,就能讓元月砂婚事再倍增險阻,這也是讓蘇櫻頗有些得色。她就是瞧不慣元月砂,區區南府郡出身,居然能得到朝廷封號。她這般出身,也配如此?

  且不必提元月砂得罪了蘇穎,便是蘇櫻自個兒,心裏面也是不舒坦。區區一個卑賤之女,身份卑微,卻得朝廷封號,讓她這個京城貴女都是沒這般封號品階。

  周世瀾唇角浮起了一縷淡淡的和煦笑容,他輕輕的嗅著那淡淡的菊花芬芳,肺腑間也是不覺湧起了一股子的淡淡沁涼味道。

  他那雙眸子盯上了元月砂,當他這樣子的瞧著女子時候,那雙眼總是蘊含了淡淡的含情味道。

  許正因為如此,他在京城故而落得個風流多情之名。這種種勾心鬥角,暗潮洶湧,他似也聽而不見,恍若未聞。

  「司徒夫人所言甚是,我自也是要將話說透,免得惹人誤會。」

  輕輕一聲司徒夫人,卻不覺讓李惠雪心口絞痛,冰雪柔腸,一陣子鬱郁酸楚,艱澀難言。

  更不必提周世瀾竟似這般輕描淡寫,風輕雲淡的口氣。

  「我自是心儀昭華縣主,想娶之為妻,讓她主持中饋,常伴左右。昭華縣主風姿,令人好生心折。只不過世瀾在京城名聲狼藉,年近三十,猶自沒有妻子,只怕昭華縣主嫌棄,不肯要我。」

  周世瀾眸光灼灼,眼角漣漣桃花艷色越濃,蜜色的肌膚卻也是不自禁流轉了幾許魅惑之意。

  「若是縣主肯應允,我便喜不自勝。」

  誰也是沒想到周世瀾居然是這樣子說,李惠雪更似被什麼堵住了,微微一怔。

  阿瀾居然當著她的面,說喜歡另外一個女子。

  李惠雪怔怔發呆,怎麼也不肯相信是真的。

  她心中越酸,想起小時候周世瀾討好自己時候樣子,周世瀾是個貴公子,自然是不知曉她這等父母雙亡孤女的苦楚。他人前喜愛,別人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周世瀾,故而會讓自己受委屈。正因為這樣子,李惠雪只盼周世瀾人前對自己疏遠一些,甚至親近別的女子,好有個擋箭牌。可惜周世瀾那時候年少氣盛,委委屈屈的,就是有些不懂。

  也是了,周世瀾打小什麼都有,無論什麼樣子的東西,都能輕輕巧巧的攏入自己的手裡面,哪裡知曉個孤女的苦楚。

  鬼使神差,李惠雪內心忽而浮起了一個念頭,也許,現在周世瀾年紀大了,成熟了,懂了這些了。故而,故意讓元月砂成為眾矢之的?這個念頭掠過,李惠雪臉紅了紅,卻又莫名氣惱,這可和自己沒什麼關係。

  李惠雪心裏面嘆了口氣,無論周世瀾是因為什麼心思,只要元月砂以後不因為周世瀾再來尋自己的麻煩,那就阿彌陀佛了。

  蘇櫻等一干貴女,卻也是呆滯住了,怎麼都有些不敢相信,腦子也是不自禁的有些糊塗了。

  周世瀾縱然是有風流的名聲,也是絕不至於拿自己作筏子抬舉元月砂,也沒見周世瀾對別的女人這般樣子。

  如此一來,這麼外戚侯爺,皇后堂弟,難道還當真對元月砂動了幾分真情真意?

  元月砂淡淡的笑了笑:「周侯爺,月砂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敢大庭廣眾之下,這般議論自個兒的親事。照著咱們龍胤的禮數,這自然應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侯爺這般詰問,月砂可不敢應答。」

  然而她這樣子說話兒神色間,卻不見半點羞澀,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落落大方,坦然得緊。

  蘇穎也有些不是滋味,周世瀾雖然風流多情,可對她這般仙子般的姑娘總是淡淡的,也沒見多熱絡。然而如今,周世瀾對元月砂殷切備至,卻也是讓蘇穎心下,好生不是滋味。

  她雖不見得覺得天底下的男子應該個個喜愛自己,可被人比下去的時候,內心中總是有些不快。

  不過蘇穎心計頗深,就算是有些不痛快,也是硬生生的忍下來,沒有寫在臉上。

  周世瀾瞎了眼珠子,何必平白受辱呢。

  然而蘇穎壓得住性子,蘇櫻卻是咽不下這口氣。

  蘇四小姐不覺假笑:「周侯爺何必這般說話,侯爺素來言語無忌,這原本不該讓小櫻來插這個嘴。可是如此這樣子隨意一說,可是會損及昭華縣主那清清白白的名聲。想來侯爺雖然是身份尊貴,婚事仍然是家中長輩做主,容不得侯爺恣意行事。」

  元月砂聽了,卻也是輕輕一挑,蘇四小姐是對自己關懷備至了?

  周世瀾倒是一副好性兒:「原本這是周家家事,不必與外人多言。只不過若讓昭華縣主懷疑我一片真心,只將這些言語視為輕佻,那麼豈非辜負了我一片深情。我生母早夭,父親也在四年前過世。若論婚事,大約只有皇后娘娘能插手一二。不過皇后娘娘一向對我尚算寬容,更不曾對我婚事苦苦相逼。若我有了心上人,皇后娘娘豈會不成全。」

  蘇穎為之語塞,周皇后對周世瀾十分寵信,甚至有些縱容。

  也是,周世瀾雖然性子輕浮,卻是周家難得一見的人才,更是周皇后宮外邊的依仗。料想周皇后對著周世瀾,也不會擺出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的架子,必定也是會寬容幾分。否則以周世瀾的歲數,卻未曾娶妻,本來就是難得一見。

  周皇后就算不喜歡元月砂,也不會在婚事之上,和周世瀾多計較。

  至於京城元家,更不會推拒周世瀾。

  仔細想想,周世瀾若是要娶元月砂,還當真無人能攔得住。

  蘇櫻這樣子想著,有些惱恨無比的扯緊了自個兒的手帕。這昭華縣主倒也有些眼光,不然怎麼會別的人不挑,就挑中這輕浮風流的周世瀾。還不是打著這般主意,只要得了周世瀾的喜愛,誰也是不能攔著元月砂進周家的門。

  周世瀾卻沒理會別的人怎麼想,陽光下他嗓音越發軟和沙啞,竟似蘊含了一縷淡淡的磁性:「月砂一時不能和我答案,那也是沒關係的。只不過,卻不知曉能不能賞我幾分薄面,隨我一道賞花。」

  元月砂輕輕的福了福:「既然是侯爺邀約,月砂可是沒膽子拒絕。」

  周世瀾失笑,慢慢一擦指間扳指:「就當我是勉強你就是了。」

  眼見著元月砂大大方方的和周世瀾離開,在花園裡面賞花,蘇櫻為之氣結。

  周世瀾那些話兒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卻終究將元月砂的面子給全了回來,也是沒有讓元月砂落了臉面。

  沒有達到目的,蘇櫻自然是心裏面不痛快,很有些個不自在。

  李惠雪怔怔的看著周世瀾的背影,那道英挺的背影,曾經是那樣子的熟悉,可是如今卻不自禁的添了一縷淡淡的陌生。

  如今那道英偉的身影便,卻也是添了一道嬌柔的身影,這讓李惠雪的心尖,忽而掠動了一縷說不出的惆悵滋味。

  她忽而輕輕的垂下頭了,瞧著衣服角上一團淡綠色的綠菊刺繡,煞是清雅。

  周世瀾走了幾步路,慢慢的停住了腳步。

  元月砂那纖弱的身影卻也是輕輕的頓住了,她可巧站在了一盆紅菊跟前。那紅菊有碗口大小,極為嬌艷,流光溢彩,火光流轉,煞是好看,仿若明火流朱,煞是明艷。

  元月砂今日一身素淨,如今被這火菊一映,卻也是襯得元月砂明艷若硃砂,煞是好看。

  周世瀾天生風流,眼泛桃花,可一顆心卻也是冷然若冰,多年未動。

  然而如今,周世瀾的一顆心卻微微一動。

  就好似那一日,元月砂手臂骨折,自己稍稍用了些個力氣,那些個鮮血卻也是一滴滴的滴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上。那時候,周世瀾的內心之中,卻也是不覺微微一動。

  他實沒瞧見過好似元月砂這樣子的女子,明明冷漠若冰,卻也是熾熱如火。這讓周世瀾看到了元月砂時候,好幾次泛起了心動的感覺。若他還是十七八歲的翩翩少年郎,一旦擁有了這樣子的悸動,必定是奮不顧身,去追尋這樣子的浪漫,熱情好似永遠也是消耗不完。

  然而如今周世瀾也到底不是青春懵懂的少年郎,感情也不會好似小時候那樣子,既直接,又糊塗。縱然偶爾略略有些心動,似也不算什麼了。

  周世瀾掩下了心中略略翻騰的心緒,緩緩言語:「昭華縣主,可是會見怪我方才這樣子的言語,有損你的名聲,令你為難了。」

  方才他一時之氣,所以才這樣子言語,縱然抬舉了元月砂的面子,可是卻也是有損元月砂的名節。別人便會覺得元月砂這個縣主十分輕浮,竟似主動去勾搭男人。

  元月砂淡色的唇瓣輕盈的福氣了一縷笑容,而那縷笑容卻也是隱隱有些個淡淡的諷刺之意:「世人都說宣平侯性子放浪,可在我瞧來,宣平侯其實枉擔虛名,更十分愛惜貴族女郎的名聲,絕不肯輕易玷污。不過,這卻是宣平侯令人佩服的地方,果真是心腸柔軟,懂得體恤女子的處境。倘若,宣平侯若為成全自己的風流不羈,輕擲女兒家的名節,反而是自私得讓人看不起了。」

  周世瀾是什麼樣子的人,元月砂早就知曉了。他為人並不壞,不過骨子裡面更喜歡溫柔善良的女子,就好似那日在靜安寺嫌棄自己手腕狠辣一樣。之後周世瀾縱然對她頗多理解,可到底也未必見得如何的喜愛。也是,這世上本來就是單純善良的人,更討人喜愛一些。就好似她的蘇姐姐,不也是極溫柔善良一個人兒。

  不過俗是俗了些,周世瀾人也不壞,只不過平白浪費了他那麼一張桃花麵皮,天生風流。

  這男子許也不是故意的,只不過輕輕眯起了眼睛之後,卻總不禁有些個漣漣水色,含情脈脈之感,令人覺得十分輕佻。

  周世瀾盯著眼前纖弱的身影,微微有些憐意:「是我一時考慮不周,讓你蒙羞,被別人議論,容我為你想些法子。」

  只不過,方才他聽著別人言語輕賤元月砂,總有些動氣,也不樂意聽到的。

  元月砂卻忽而輕輕的嗤笑了一聲:「周侯爺,我為什麼要覺得蒙羞。是因為別人會議論我想要攀附權貴,勾搭男人,不知羞恥,一步步的往上爬嗎?不錯,她們嘴上也許會這麼說,可是心裏面卻不會這樣子想。試問龍胤京城,又有哪個貴女,不會籌謀自己的婚事,千方百計的想要嫁給一個好男人,好讓自己下半輩子榮華富貴呢?爭男人又有什麼丟人的,那些嘴裡口口聲聲說不爭的,不是表里不一,就是羞於承認自欺欺人,將明明爭不到的,騙自己說不稀罕。阿瀾,爭男人並不丟人,爭不過才丟人。」

  明明是說著這樣子鋒銳無比,不知羞恥的話兒,元月砂偏偏一臉天真。那雙清澈的眸子,宛如森林之中的野獸,是如此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好似在問身為獸類,吃肉有什麼不對嗎?

  「她們嘴裡說瞧不起我,可是並不是真心瞧不起。那心裡非但不會瞧不起,還會很嫉妒。當然嫉妒的不是我有個風流浪蕩子的愛慕者,而是這個風流浪蕩子既英俊瀟灑,又具有權勢,很有身份地位。月砂今日,也多虧侯爺給我解圍呢,我怎麼會如此不知好歹。」

  一番言語,卻是撕破了所有道德的偽裝,毫不留情

  元月砂慢慢的向前了一步,踮起了腳尖靠近了些,壓低了嗓音,用兩個人耳語才能聽得到的嗓音,在周世瀾耳邊輕輕低語:「有些話兒,月砂小小聲的和侯爺說。本朝以孝治理天下,所謂子為父隱,意思就是縱然父親犯了什麼罪過,作為兒子,除了謀反之事,都要為父親隱瞞。然而定下這條律令的本朝開國的太宗皇帝,卻殺了自己的兄弟,逼著自己父親退位。可是他卻是雄才偉略,一代雄主。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什麼仁義道德,都是虛無縹緲。只要你成功爭奪到了自己想要的,別人總是會佩服你的。只有失敗的人,才會被道德,被律法所審判。」

  周世瀾無奈笑笑,緩緩說道:「那你這些話,可真是要小小聲跟我說了,要是讓別人聽到了,當心你因此獲罪。」

  元月砂方才是輕輕的腳跟落地,又跟周世瀾拉開了距離。

  周世瀾縱然是絕不會喜愛如她這般性情的女子,卻總不自禁為她風采所攝,讓她觸動心神,微微恍惚。

  這樣子宛如艷刃的女郎,就好似一柄極為鋒銳的兵器,縱然是在京城浮華之中,卻也是掩不住她身上雪亮的冰刃森森之氣,更是令人不覺砰然而心動。

  這總是讓人忽略了她的嬌弱,更讓周世瀾注意到了元月砂的那雙明潤雪亮,煞煞明潤的眼眸。

  他忽而心中浮起了一個念頭,倘若元月砂不是這般嬌怯怯的女兒身,倘若她是男兒身,必定是亂世梟雄。

  李惠雪人在一旁,卻總是不自禁,有一搭沒一搭的盯著元月砂和周世瀾。

  周世瀾不纏著她,本來應當是好事。如今好了,元月砂得到周世瀾的歡心了,想來也無心折騰自己這個苦命的寡婦。

  然而李惠雪就是忍不住,時不時的拿眼去瞧這說話兒的兩個人。

  隔得老遠,李惠雪也是聽不到兩個人在說些什麼。

  她只瞧見元月砂唇角帶著淡淡的笑容,和周世瀾輕輕柔柔的說話,甚至毫不避嫌,故意踮起腳跟周世瀾說話兒。

  如此舉止,顯得格外親昵。然而周世瀾呢,似也沒有察覺到元月砂此舉的失禮之處,並無如何強硬拒絕的打算。這個男人靠近了元月砂,親昵溫柔,煞是不同。

  不似從前,周世瀾對於那些親近他的女子,不是故意冷待,就是有意捉弄。

  如今元月砂都已然是湊得這樣子的近了,然而周世瀾卻也好似沒有推開的意思。

  元月砂說完話兒,周世瀾還目不轉睛的看著元月砂,仿佛對元月砂頗為有興趣的樣子。

  石煊懶洋洋的在一邊說道:「雪姐姐,其實這也是沒什麼不好。這周世瀾名聲壞透了,誰家姑娘嫁了不堵心?昭華縣主貪圖權勢,臉皮也厚,別人議論都不當一回事,這心瞧得通透,嫁了也不鬱悶。仔細想想,倒也是天造地設,相配得很。何苦糟蹋一些懂禮數,知廉恥,還要臉的好人家姑娘呢。」

  李惠雪臉紅了紅,低低聲說道:「煊兒,你,你胡說什麼,我哪裡有瞧。」

  石煊哼哼了一聲,雪姐姐倒也彆扭,心裡有些不舒坦,可是嘴裡面卻也是不會說出來。

  他雖然絕不會喜歡上宛如元月砂這般女子,倒也佩服她面厚心黑。石煊內心驀然流轉一個念頭,其實比起李惠雪這般玻璃心肝的女子,元月砂這等葷素不忌,潑辣有心計,不在乎別人說什麼的姑娘,更適合周世瀾。

  他旋即心裏面啐了一口,雪姐姐本也瞧不上周世瀾那等輕狂之徒,哪裡輪得到周世瀾在這兒挑挑揀揀的。

  李惠雪此刻心裡卻也是不是滋味,雖然石煊好似在貶低元月砂,可是讓李惠雪這樣子一聽,又覺得石煊好似在說元月砂和周世瀾很相配似的。

  至於哪裡相配了,李惠雪卻自然一丁點兒也瞧不出來。

  周家是官宦世家,亦是皇親貴族,家教是不錯的。在李惠雪看來,周世瀾雖然是輕狂了一點,也談不上無可救藥。可是元月砂呢,那可是真正用盡手腕往上爬的女人了。周世瀾和元月砂在一起,只會越陷越深。

  想到了這兒,李惠雪的內心之中,卻也是禁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其實周世瀾的事兒,和自己有什麼相關,她又何必理會呢?

  而李惠雪口中,卻也是緩緩說道:「煊兒,你不要這麼樣子說話,否則,否則壞了昭華縣主的名節。」

  她驀然攏眉:「阿瀾那性兒,就是複雜多變,小時候就是這樣子,今日喜歡這個,明天喜歡哪個,性子變得快得不得了。他如今口口聲聲,對昭華縣主真情真意,可那又算得了什麼呢?說不定過幾天,就改變心意了。今日他將話兒說得越滿,他日縣主面子之上就越發的不好看。到時候,讓昭華縣主這個女兒家如何自處。」

  石煊眉飛色舞:「那也是她活該,是她唆使貞敏公主打你的。不然,不然那公主看著也是沒脾氣,哪裡會想到這種歹毒主意。」

  李惠雪嘆息:「煊兒,你怎麼這樣子說,你,你這樣子說,顯得太沒有同情心了。你實在,不應該這樣子說的。說不定阿瀾也會長性兒,不會負情。我倒也瞧過他長性兒的樣子——」

  說到了這兒,李惠雪臉頰紅了紅,話兒也是說不下去了。

  周世瀾長性兒的時候自然也是有的,那就是對著自己,倒是頗為長久。

  她忽而心裏面,添了一個念頭,周世瀾如今這個樣兒,說不定,說不定是故意給自己看的。

  大庭廣眾之下,和元月砂親昵。

  這也不是不可能,他對著自己,總是很幼稚,做出了一些個幼稚的事情,那也是並不顯得如何的奇怪。

  想到了這兒,李惠雪輕皺眉頭,阿瀾怎麼可以這個樣子。

  耳邊卻聽到了石煊看好戲的嗓音:「是了,說不定她倒是有這樣子的手腕,能當真攏住了那風流浪蕩子的心。如今瞧來,倒是當真蜜裡調油,熱熱鬧鬧,羨煞旁人啊。」

  李惠雪抬起頭,正好瞧見周世瀾輕輕的摘了一枝火菊,送到了元月砂跟前。

  周世瀾眉宇之間蘊含了淡淡的笑意,緩緩說道:「昭華縣主雖然是清若白霜,卻也是如火熾熱,嬌艷無雙,性子英烈。如今這枝紅菊,我借花獻佛,贈予縣主如何?」

  元月砂倒是不覺眯起了眼珠子,嗤笑:「周侯爺這可真是借花獻佛了,今日東海睿王妃邀請那京城女眷,在此賞花,欣賞這兒的一盆盆的菊花。可是沒有誰,好似周侯爺這樣子的,居然,哼,居然折了主人家的菊花,好生沒有禮數。」

  周世瀾果真是臉皮頗厚,緩緩說道:「月砂此言此語,我愧不敢當。睿王府也沒人見怪,我便是折了一枝花朵,贈予佳人,又有什麼關係。」

  元月砂暗中吐氣,周世瀾本來就是身份尊貴,不同尋常,那些尋常下人,怎麼敢對周世瀾無禮?

  至於東海睿王妃,她是個城府極深的女子,又怎麼會因為一枝菊花,而跟周世瀾計較?龍輕梅可是絕不會如此的沒肚量。

  元月砂不欲接受,周世瀾手指兒微微一動,那花枝被截去了一截,不偏不倚,可巧便輕輕巧巧的,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元月砂的發間。

  花朵嫣紅明潤,十分嬌艷。周世瀾武功不錯,力道也是恰好,那枚紅菊並沒將元月砂的髮髻弄散,反而是輕輕巧巧的,恰到好處,別在了元月砂的發間。

  如今明花嬌艷,吐露芳菲,也給元月砂精巧的面容之上,增添了一縷明艷之色,讓這位昭華縣主顯得更加動人了。

  元月砂心裏面是不歡喜的,她甚至想要伸出手,將這枝花兒這樣子的伸手摘下來,讓後扔到地上去。

  只不過想到了周世瀾所知曉的秘密,她手掌微微一頓,也便是沒有動手。

  別人如何議論,元月砂也是管不著,她反而是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福:「侯爺厚愛,月砂卻也是卻之不恭。」

  周世瀾倒沒什麼別的用意,如今卻也是禁不住微微含笑,顯得那心情甚是舒坦,脫口而出:「你這樣子,真是好看。月砂,你真是個美人兒,以後長大了,一定是會更加好看的。」

  元月砂眼底不自禁流轉了一股子淡淡的困惑,她知曉自己原本容貌也是不差,化作了女子,總是容易有些個便宜的。只不過好似周世瀾這樣子極為直白的稱讚,元月砂卻是沒有經受過的。不過她倒是沒有什麼砰然心動,或者什麼喜悅之意,只不過略略有些不自在。

  她頂著這朵花兒,瞧向了周世瀾,龍胤規矩禮數,讓這裡的貴族縱然好色,也總是有幾分淡淡的矜持。陽光輕輕的照在了周世瀾蜜色的肌膚之上,周世瀾卻顯得過於直接。

  元月砂一雙漆黑的眸子,卻也是蘊含了淡淡的冰冷。那眼底深處,卻是萬年不化的冰雪,蘊含了一縷淡淡的寒意。

  周世瀾說她長大之後,必定會是個美人兒,不過很是可惜,她永遠會保持如今的纖弱體態,以後縱然面容生出了老態,也是不會長大。她實實在在,是個嗜血的怪物,一個生生扭曲的妖孽。周世瀾那蜜色肌膚帶來的陽光,其實遠遠不屬於元月砂的世界,是元月砂這一生絕對無法企及的東西。什麼善良,什麼乾淨,這些周家嫡女周玉淳能輕易得到的東西,對於元月砂而言卻也是不復存在的。或者不如說她曾經是有個機會得到,然而那樣子的機會,卻也是被人生生的粉碎,再也是無法擁有。

  然而元月砂卻頂著那朵明潤的紅菊,對著周世瀾嫣然一笑,笑容宛如真正少女一般天真無邪。

  一張纖弱皮囊,掩住了整顆心的污黑。

  然而就在這時候,仿若有什麼目光,好似盯住了自己,瞧著竟似有幾分莫名的銳利。

  元月砂生來這方面便是比別人敏銳些個,如今更似有所察覺,不覺順之望了過去。

  不止元月砂,便是旁的人,卻也是紛紛側目。

  長留王百里聶的到來,仿若讓今日的宴會生出了幾許的輝煌之色,更讓那些京城妙齡懷春的少女頓時生出了幾分的激動。

  甚至連瞧著泰然處之的龍輕梅,那一雙眸子之中,卻也是不自禁的流轉了幾許淡淡的驚訝之色。

  百里聶今日換了一套淡紫色的衣衫,沒有戴著面具,卻籠罩了一片淡淡的輕紗斗笠,遮掩住自己的容貌。他那張絕色的面容,籠罩在一片煙雲水霧之中,朦朦朧朧的,五官也是微微有些模糊了。可也許是霧裡看花顯得更加美麗,這樣子的面紗輕輕遮臉,非但無損百里聶的魅力,反而讓百里聶平白增添了幾許神秘的韻味和誘惑。

  若他是京城少女的一場美夢,那麼這樣子一場美夢其實是不必讓人瞧得太清楚的。

  而元月砂更是忍不住,冷笑了兩三聲,距離果真是會讓人產生所謂的錯覺。

  就好似她初見百里聶時候,縱然是很不喜歡這份虛假的完美,可到底也是被這樣子的完美所震懾過的。然而幾番接觸,那所謂的完美早已然是生生裂開碎掉,讓元月砂瞧清楚了百里聶的種種不堪。

  他詐騙了原本屬於自己的錢財,對可憐的少女也是壓榨欺辱,恣意勞逸,而且還不肯付出,吝嗇無比。而面對貞敏公主的事情,百里聶的冷血無恥,簡直也是令人髮指。更不必提他言語調戲,哄騙欺詐,折騰自己手臂,將藥丸加入糕點哄著自己吃下去的等種種屈辱。

  這般無恥的人物,又怎生能被人吹捧成宛如謫仙,風姿秀麗。

  如今那沉浸於面紗後面的面容,宛如渲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朦朧之間,那一雙眸子卻好似霧夜之中的星辰,似乎也是閃動著莫名的一樣光輝。

  元月砂不自禁的輕輕的皺起了眉頭,這也許並非她的錯覺,她總覺得百里聶目光灼灼,仿若也是不動聲色的瞧著自己。又或許上次之事,自己動了手,終究讓這位體弱腹黑,心計深邃的長留王心生記恨,故而竟似有些個了不依不饒的念頭。

  然而元月砂又禁不住覺得,也許,並非這般?

  這也沒有什麼道理,甚至無甚依據,只是那內心之中,竟似隱隱有些感覺,仿若百里聶的留意,並不是因為上次之事。

  而百里聶卻也是輕輕的盯著元月砂發間那朵嬌潤欲滴的紅菊,那雙有些淡漠的眸子,從元月砂插了紅菊的鬢髮,輕輕落在了元月砂身後的周世瀾身上。

  周世瀾一身淡藍色的衣衫,蜜色的肌膚,眼睛桃花煞煞,可謂輕佻無比!

  百里聶慢慢的,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的目光,他原本也是極為擅長自己性兒的性情,自然也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失態之舉。

  甚至此刻,百里聶也都不如何明白,心口掠動的那麼一縷說不出的一樣,究竟又是因為了什麼。

  他慢慢的,卻也是一點點的,收斂了自己眸光。那目光卻從周世瀾的英俊臉蛋,落在了自己蒼白而修長的手掌之上。他情不自禁的,慢慢的捏緊了手心那枚碧綠色的玉簫。

  李惠雪也被百里聶吸引走了目光,她忍不住怔怔發呆,言語柔柔:「他,他又究竟是誰啊。」

  石煊縱然是性子張揚,十分不服管教,可是此時此刻,也是難免被百里聶風采所攝。他聽著周圍的人言語,大約也是知曉了,對著李惠雪說道:「大約,這位就是長留王殿下百里聶了,母妃當真是好大的面子,想不到這賞菊之宴,便是長留王殿下也是會來這兒。」

  石煊從前也是聽聞過了百里聶的名聲,只聽說這位殿下身子雖然是弱了些,卻是風採過來,令人驚艷。不過那個時候,石煊雖然是聽過了,卻也是並沒有如何放在心上。他一聽說百里聶身子骨弱,也就自然而然,將百里聶想成一位脂粉味頗為濃重的貴公子。而這樣子的貴公子,也許容貌縱然是俊俏了一些,可是若是放在了東海,那也是一點兒都是不討人喜歡。

  然而今日一見,卻並非如石煊所想的那般,長留王百里聶確實也是風姿過人。

  李惠雪也是瞧得呆了呆,她以前待在京城時候,據說長留王送出京城去養病去了,故而李惠雪從前是沒有見過百里聶的。想不到,竟似這般一個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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