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反咬赫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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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明華這樣子一說,周圍的人都是驚呆了。

  南府郡的女兒雖出身低了些,到底是元府旁支,這身份勉勉強強的,總算說得過去。

  倘若連南府郡旁支都不算,是什麼十分低賤的身份,這可真是駭然聽聞,令人震驚。如今元月砂已經是說親了,如此一來,元蕭兩家,都面上沒什麼光彩。

  宣德帝心裡很是不歡喜,覺得元明華這個樣兒,實在也是令人覺得彆扭。

  今日花宴本來是為了貞敏公主所設的,不但別去了風頭,也是讓這日子顯得好生不吉利。

  元月砂抽出了帕兒,輕輕的抹去了眼睛上的淚水。

  「大姐姐我和因為這樁婚事不合,那也罷了,為什麼嘴裡面居然是念叨這樣子的話。為什麼竟然這樣子說我這個親妹妹?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想我,如此瞧我,讓我怎麼樣子才好?妹妹簡直不知曉如何自處,瞧來也只能絕了京城這門親事,才能有我這姐妹之情意。」

  元月砂一副寬容大度,委屈求全的樣兒。

  說到了這兒,她輕輕的伸出去,去拉元明華的衣衫袖子:「只不過縱然姐姐心裏面有什麼疙瘩,想著讓妹妹我賠罪,拉上門說話仍然是一家人。你於大庭廣眾之下,說這麼一些不尷不尬,沒羞沒臊的污衊之詞。可知道,毀的不僅僅是我這個讓你深惡痛絕妹妹的名聲,還有整個元家的臉面,乃至於失了禮數,衝撞陛下,大禍臨頭。大姐姐,你一向規規矩矩的,怎麼可以如此糊塗。」

  元明華卻是一把推開了元月砂的手,臉上蘊含了惱怒之色,嫌棄之意。

  若說事到如今,元月砂還能如此甘之若飴,待元明華溫順客氣,一派姐妹情深,任元月砂演得再好,也沒誰相信。

  不過如今元月砂得了大好姻緣,不樂意讓元明華繼續說下去,也是在情理之中。

  元明華說的,總是很難讓人相信。

  更不必提元明華早不說,遲不說,偏偏是如今元月砂得了好姻緣,有了好福氣了說。總不免讓人覺得她心裏面含酸生嫉,不可以瞧著自己妹妹有福氣。

  元老夫人更不覺呵斥:「明華,今日你如此鬧騰,還不快些退下。」

  元明華不覺一陣子的心酸氣惱,明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可是偏偏一個相信的都沒有。

  她氣堵於心,卻也是不依不饒:「民女膽敢在陛下面前所言,可謂是句句屬實。民女的妹妹,原本那個元月砂,她身姿臃腫,絕無眼前嬌美可人。從前在南府郡,也不過是個花痴,惹人厭棄,更沒人喜歡。若不是這樣子,怎麼也不會瞧中客居在我們元家的破落戶唐家。這樣子的名聲,傳遍了整個南府郡,並非我信口雌黃,稍加打聽,便可以知道。只不過到了京城,為了姐妹和睦,我都隱忍下來,絕不敢在外人面前編排自己妹妹的不是。哪裡能想得到,她並不是我妹妹。」

  「我那可憐妹妹,大半年前,忽而染了瘋病。兩個多月前,沒來由忽而就好了。便是如今這個妖孽,眼前這個假冒元家貴女的貨色。她不知曉打哪裡來的,懷著什麼樣的心思,有著什麼樣的主意,容貌跟我那妹妹有五六分相似,又自稱因為從前臃腫的身材清減下來,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模樣。原本在南府郡,已經是十分不對勁兒,引來潑皮,搶奪家裡面的財物,又沒有從前的恭順友愛,處處顯露兇狠心計。爹娘已經心存懷疑,覺得她不是原來的女兒。卻不想她金蟬脫殼,家裡沒呆多久,便被京城元家領來龍胤京城。」

  「及到了龍胤京城,這冒牌貨色種種舉止,卻也是更加令人萬分生疑。陛下,民女和月砂打小一塊兒長大,姐妹情分甚是融洽,我親妹妹是什麼樣子的一個人,難道我還不知道嗎?這個冒牌貨色,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根本不是我那親生妹子。我那親妹妹性子溫順敦厚,乖巧懂事,而眼前這一個,卻是心計頗深,很會算計。她徒有其表,其實不過是個假的。」

  「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月砂飲食起居,種種愛好。可是假的就是假的,便是用盡手腕,也是變不成真的。月砂吃不得花生,沾染一點,便是會喘不過氣來死了。還有她打娘胎出身時候,身上便有一道乳紅色的胎記,在手臂之上,撩開衣袖,當眾驗證一看就知道。」

  元明華不覺言之鑿鑿,咄咄逼人。

  別人雖然覺得元明華確實是對元月砂充滿了嫉妒,然而她言之鑿鑿,言語間充滿了篤定,又說得有鼻子有眼。怎麼瞧來,也不像一時嫉火攻心,說的不中聽的胡話。

  元月砂卻是不動聲色:「大姐姐,事到如今,怎麼你對我仍然是這樣子的咄咄逼人,百般嫉恨。我對你處處容忍,你說我別的什麼,我斷斷不會跟你如何計較。可是,可是你偏生說什麼我不是元家血脈,是什麼人處心積慮假冒的。這樣子荒唐的話兒,你為什麼竟然能說出口。難道妹妹對你一番情意切切,你都半點不顧忌?」

  她捏著手帕,又不覺抹了抹淚水:「從前我身姿臃腫,樣貌不好,你倒對我這個妹妹關愛有加,人前人後十分照顧。大姐姐的賢惠,整個南府郡哪個不知道。可當我身子變得纖美,性子變得伶俐,你便對我再沒什麼姐妹情意了。如今你口口聲聲,更說我不是你妹妹,料來你心中,必定是希望自己的妹妹又丑又愚了。好姐姐,你怎麼變成這種樣兒?」

  元明華噴火似的目光掃向了元月砂,瞧著元月砂的楚楚可人,委屈之態。

  好一張美人皮,也虧得她事到如今,仍然是氣定神閒,演得出來。

  「事到如今,你何不撩開衣袖,讓你瞧一瞧,手臂之上可有胎記?」

  元明華恨不得立刻將元月砂那張美人兒畫皮這樣子狠狠的撕開了去。

  元月砂不動聲色:「我是好人家的女兒,怎麼能大庭廣眾之下,扯開衣衫,露出了膀子,名聲何存?」

  元明華一陣子的氣惱,驀然起身,十分粗暴扣住了元月砂的衣衫,不理睬元月砂的尖叫,撩開了元月砂的衣袖。

  少女的手臂盈盈若雪,大庭廣眾之下誰都瞧見了,確實細皮嫩肉,卻也是沒有什麼胎記。

  元明華這樣子的舉動很粗暴,元月砂面頰之上也滿是驚懼之色。

  可是元明華臉上卻也是不覺添了極歡愉的笑容:「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原本該又的,卻也是沒有。」

  瞧著元明華言之鑿鑿,似乎是揭破了什麼秘密的樣子,飲宴眾人也是不覺一陣子的竊竊私語。

  莫非這北靜侯府的未婚妻子,可當真是身份不清不楚?

  那可是丟臉丟大了去了。

  元月砂卻不覺驀然拽過了衣袖,一陣子的淚水盈盈:「我幾時有這胎記印痕,為何自個兒居然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大姐姐,你,你太可惡了。我究竟又是做了什麼些個對你不住的事情,讓你居然是如此心心念念,對我這樣子的惡毒。」

  元月砂如此姿態,仍未見那一絲一毫的破綻。

  然而元明華心中卻不覺連連冷笑,眼前女郎,眉宇間和自己那個真妹妹有幾許相似,可是卻是同樣的令人討厭,讓人不喜。她如今只當自個兒一時受不得她激,胡言亂語,沒有證據。卻絕對想不到她元明華早就知曉元月砂是假的了,費盡心機,有所算計,今日必定將這妖孽置諸死地。

  「你只道和我一塊兒在京城,我們兩個各執一詞,便是再議論不出個所以然來。陛下,其實,其實民女南府郡的父母也是已然來了,已然在宮外,只要輕輕宣召,就能知曉這些事情真還是不真。」

  說到了這兒,元明華不覺抬起頭,冷銳鋒利的盯著元月砂:「事到如今,瞧你這個假冒我妹妹的人,可是還能有立足之地?可憐我親生妹妹,好好的一個姑娘,性子又那樣子的敦厚,居然就這樣子的死了。」

  說到了這兒,元明華面頰之上頓時流轉了幾許虛偽的悽然痛楚之色。

  宣德帝一時沉吟未決,原本這不過是一件小事,便算元月砂當真是假冒的,又何德何能,能在御前議論那些個元家家事。

  只是如今這樁事情確實有些出人意料,更不必提如今元月砂已經是許給了北靜侯府,成為了蕭英的妻子。蕭英是純臣,宣德帝也是頗多倚重,怎麼也是不能當真讓這個臣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倘若一個賤民之女,不知道什麼出身的姑娘,靠著冒名頂替的手段,居然是成為了一名侯爺的妻子。這實在是一樁駭人聽聞的事情。

  耳邊卻也是聽到了周皇后輕柔的說道:「陛下,陛下,這樁事情,這樁事情居然是如此的離奇。若不弄個清楚,別說其他的人了,便是臣妾心裏面,那也是疑惑難解。何不詢問清楚,否則今日之後,傳出了那麼些個流言蜚語,誰都不知道真假。豈不是誤了元家女兒的名聲,毀了北靜侯府的姻緣。」

  宣德帝掃了元月砂一眼,瞧著元月砂拿捏著綢帕兒哭泣,別的話也不肯多說。

  也不知曉當真是心灰意冷,還是因為確實是被拿住了痛腳,不得不隱忍一二。

  他心裏面嘆了口氣,也是順了周皇后的心意,招了元家父母入宮。

  周皇后眼底卻也是不覺泛起了漣漣光彩,想到了死去的蕊娘,還有已經吐血身亡的周氏,她的內心之中湧起了一股子難以形容的恨意。

  這件事情,她自然是順水推舟,恨不得元月砂去死。

  可是同樣的,周皇后的內心之中卻也是同樣湧起了一股子難以言喻的疑惑。

  那就是元明華說的那些話兒,究竟是真是假。

  也不多時,只見許久未見的元原朗和婧氏果真被領來。

  他們匆匆從南府郡趕過來,面上還有些風塵僕僕之色。

  也因為第一次入宮,他們舉止不免有些侷促,不夠落落大方。

  兩人久居於南府郡,哪裡見識過這樣子的大場面,更不必說被領入皇宮,窺見龍顏,在皇上面前說話兒。

  別人瞧見了他們如此姿態,臉上也是不覺浮起了似笑非笑之色,那股子異樣的目光,不覺掃向了元月砂。

  元月砂就算是真的,左右也不過是個南府郡的閨女,就算刻意為之,學得了一身京城貴女的做派,落落大方,和別人沒什麼差別。可這卑賤出身的寒酸之氣,卻也是怎麼都洗不乾淨。

  元月砂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這女郎為了能夠嫁入京城,得享榮華富貴,也可謂是頗富心思,絞盡腦汁了。

  這樣兒倒是學得似模似樣。

  元月砂仿若瞧不懂這些人眼底的異樣,卻十分熱切:「父親,母親,你們來了,女兒居然是絲毫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牽掛得緊,也是不知道多想你們。」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卻也是不覺伸手,去攏婧氏的手臂。

  可是婧氏頓時好似受驚一樣,不覺縮回了手。

  元月砂流露出受傷姿態:「大姐姐不知道怎麼了,胡言亂語,只盼望父親母親可是不要跟我生疏。」

  周皇后卻開口詢問:「你們二人既然是元月砂的父母,自然是知曉,她手臂之上,可有這樣子一個胎記。她是否乃是你們女兒,想來做父母的總是應該知曉。」

  元原朗張張口,什麼話兒都是沒有說,顯得十分緊張。

  至於婧氏,她在南府郡十分張狂,可是如今卻顯得比元原朗更加害怕,身軀更是不覺瑟瑟發抖。

  宣德帝瞧在了眼裡,驀然一陣子的不耐煩,說不出的厭憎。

  這等粗鄙不堪的人物,卻來宮裡面丟人現眼。

  宣德帝一向喜愛風雅俊俏,精緻無雙的人品,故而格外偏寵百里聶。

  至於元原朗和婧氏這樣子的,多瞧一眼也是覺得污了眼睛。

  若說女兒是這兩人說出,倒是真有些像。畢竟那元月砂,還算個整潔秀雅的可人兒,放在京中貴女之中,縱然談不上頂尖,也是出挑的一個美人兒。

  他只覺得壞了興致,臉色也是不怎麼如何的好看了。

  蕭英忽而冷冷開口:「事到如今,我未婚妻子,究竟什麼樣子的出身,怎麼岳父岳母都不肯說句整話兒嗎?」

  那言語之間蘊含了一股子淡淡的諷刺之色,一時也是聽不出什麼喜怒。

  別人聽到蕭英和這樣子的人做親家,也是不自禁覺得十分可惜。

  元原朗身軀輕輕顫抖,終於憋出了一句話:「是真的,確實是我女兒。她那手臂之上,向來,向來也沒什麼胎記。」

  這樣子一句話,又大出所有的人意料之外。

  別人眼見元明華咄咄逼人,又非得要父母到御前對質,自然是成竹在胸,有所把握。更不必提,元月砂見到爹娘來了,流露出意外的神氣,甚至已然不知曉兩人已經到了京城。

  照著種種情形,這兩人應該說出些個有利於元明華的言語,怎麼就反而說了偏向元月砂的話兒了?

  這可真是匪夷所思,萬分不解。

  那元明華既不是傻子,又為什麼做出這樣子難以理解的事情。

  元月砂原本確實是成竹在胸,十分篤定,就等著將元月砂那張畫皮給扯下來。

  卻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左等右等,居然是等到了這樣子一個證明了元月砂清白的言語。

  她好似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棍,頓時懵住了,竟似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麼會這樣子?怎麼會這樣子?

  一瞬間,卻好似明白了什麼。

  父親汲汲於名利,剛才蕭英那樣子輕飄飄的一句話,定然是讓元原朗改了主意了。

  是了,是了,就是這樣子。

  若蕭英娶不了元月砂,自己也是沒有嫁進去的機會的。

  真女兒也好,假女兒也罷,對於元原朗也是沒什麼差別。能做北靜侯的岳父,他什麼都不理會。只要有了這樣子一個頭銜,以後便是飛黃騰達了。

  蕭英輕輕一句話,居然是為了給元月砂解圍的。這也是讓元明華不可遏制的嫉妒,明明知曉是假的,為何蕭英居然還是對元月砂寵溺有加呢?

  轉念間,元明華心裡頓時涌過了若干念頭,然而無論如何,她都是不肯就此罷休。

  「父親在說些什麼呀?是了,想來是因為您是男兒之身,對後宅之事,終究是沒那麼瞭然的。故而也是不清不楚,不太明白你女兒手膀子的胎記。如今到了皇宮,在陛下威儀之下,眾目睽睽的凝視之中,你,你心慌意亂,方才是這樣子說的。」

  元明華是知曉禮數的,事到如今,縱然是不想讓別人相信元原朗所言,她做女兒的,自然不能說父親錯了,只能說元原朗不怎麼懂那後宅之事。

  旋即元明華膝蓋挪動了幾步,不覺挨著了婧氏,十分急切的掐住了婧氏的手臂,十根手指頭好似要掐入了肉里。

  「母親,母親,你從小就將月砂疼得如珠如寶,你必定是知道的。知道她是何等溫婉性情,知道她身軀之上每一處胎記。你對她照顧周到,自然是對她了如指掌。」

  元原朗做著成為侯爺岳父的春夢,元明華卻不信婧氏也能如此甘心。

  沒錯,真正的元月砂是沒有這個胎記,就算是婧氏一時也無十分有力的證據,說不定也並不如何相信自個兒的話。

  可這正是其中的巧妙之中。

  正因為相信元月砂是真的,可是婧氏又怎麼樂意一個跟自己分寵爭丈夫的女兒,嫁得好,嫁得高呢?元月砂嫁得越好,婧氏就會越發的扎心。

  元明華了解自己的母親,知曉婧氏是和自己一樣子的性情。她有什麼東西,倘若得不到,寧可親手毀掉了,可是也是絕對不肯便宜別的人。

  女人的那份嫉妒之意,元明華還是從婧氏身上學到的。

  這全天下的人都是會替元月砂開脫,可是婧氏卻是不會的。

  然而明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也是偏生就發生了。婧氏輕輕的撫摸元明華柔順的髮絲,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華兒,其實是你記錯了,月砂,月砂哪裡有什麼胎記。你們姐妹兩個,應該是相親相愛才是。」

  元明華原本死死的捏住了婧氏的手臂,好似捉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可是婧氏如今的話語,卻是將她從那高高在上之處狠狠擊落。

  她真不敢相信,居然是發生了這樣子事情。

  元明華內心之中,浮起了一絲絲的涼意。

  她不覺恨透了似的,向著元月砂望過去。

  元月砂仍然是那副溫溫柔柔,有些傷心的樣兒:「大姐姐,我早說了,這一切不過是你發夢的瘋話。我早讓你,不要說這些沒道理的言語。可是你呢,卻是不肯聽。如今御前失態,說了這麼些個胡話,還連累父母遭罪,你這種種,可是很是不孝順啊。」

  元明華只覺得有什麼堵在了喉嚨,好似喘不過氣來了。

  好半天,才厲聲說道:「假惺惺,你慣會做戲,你分明不是元月砂,你吃了花生都沒有事,你究竟是誰——」

  元明華說的話兒,也是不大令人相信了,卻也是同樣令人無比的好奇。

  好奇元明華究竟是為了什麼,做出了如此癲狂之舉。

  元月砂一派溫和的面容之中,驀然流轉了幾許淺淺的冷銳:「事到如今,大姐姐種種污衊,所做的這麼些個事情,並不像是糊塗了。月砂只是好奇,為了你對我這樣子不依不饒。」

  婧氏瞧著元月砂,眼底頓時流轉仇恨的光彩。

  她雖然是沒有順著女兒的口氣說話,卻也是並不代表,婧氏的心裏面就不疼這個女兒了。

  聽到了元月砂這樣子說,婧氏一陣子顫抖,忽而下定了決心:「陛下,陛下,只盼望你不要怪罪華兒,她,她是迫不得已的。我們,我們都是被清夫人脅迫,所以才不得不如此。」

  一番話,石破天驚。

  更是讓眾人震驚了一次,不覺望向了坐在了楊太后身邊的赫連清。

  赫連清如今一套素淨的衣衫,姿態淡漠,一副清苦出塵的樣兒。

  誰也是沒有想到,婧氏這個南府郡的婦人,居然是將赫連清給咬出來。

  赫連清面色仍然是一派溫和,心中卻也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這樁計劃的種種細節,如今一下子又是湧上了赫連清心頭。

  是了,她早就與元明華結識了。

  那一日北靜侯府做壽,就是赫連清買通了元明華,讓元明華引元月砂入局,背負上殺害范蕊娘的罪名。她瞧出了元明華的不甘,也瞧出了元明華的嫉妒。一個嫉妒的女人,總是最好的棋子,總是十分好利用的。

  可惜那一次的計劃,並不是很順遂。

  之後元明華知道了元月砂是假冒的,壓下心來謀算時候,自然是想到了赫連清。

  赫連清本來也是恨透了元月砂,得到了這個消息,用那欣喜若狂那形容,都是不見得有錯。

  她也是令人查過,果真有些詭異之處,那元月砂果真有些不似真的。

  況且就算是真的,也是可以弄成假的。

  元明華是個傻子,赫連清卻是不傻,今日這一切計劃,都是赫連清安排的。

  只要在御前揭破了元月砂的身份,那么元月砂就是會成為階下囚,下場也是會十分悽慘。

  什麼美滿姻緣,什麼榮華富貴,都是會離元月砂而去,元月砂也是會什麼都沒有。

  然而萬萬沒想到,這原本應該深恨元月砂的夫妻兩,居然是為元月砂說話,並且將之前的計劃摒棄不用。

  赫連清都驚呆了,實在也是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子言語。

  元原朗也罷了,男人總是比較理智而容易妥協的。可是婧氏那樣子說,可當真是驚著了赫連清了。

  這也是讓赫連清心中酸意濃濃,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這就好似讓自己去證明蘇葉萱的兒女清白一樣,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這件事情不但發生了,婧氏居然還將自己給扯了出來。

  這也是打了個赫連清措手不及,讓她渾身冰冷。

  如今的她,是打著悔過的名號,留在了楊太后身邊,吃在念佛,宛如世外之人。既然是如此,別人瞧在了楊太后的金面上,似乎也是不好如何計較赫連清從前的過錯了。饒是如此,當如今赫連清又一樁罪過之事被扯出來,這一切假象又是被狠狠的擊碎了,什麼都不剩。

  饒是赫連清臉皮很厚,這一刻也是臉皮火辣辣的,甚至是有些不知曉如何自處。

  她的腦海之中,一瞬間涌過了許多的念頭,很多的主意。可那些個主意,放在了現在,竟然是一個合用都沒有。

  赫連清一時之間,卻也是不覺冷汗津津。

  而那此時此刻,元原朗也是張了口:「不錯,就是清夫人如此要挾,非得要我們夫婦,以及明華這個孩子,說些假話,污衊月砂。只因為月砂南府郡出身,她瞧不順眼月砂能有如此美滿的姻緣,又因為和月砂有些舊怨,逼著我們說謊。她,她是宣王的女人,還給宣王生過孩子,我們的心裏面是十分害怕。所以,所以也是不敢不許。」

  說到了這兒,有人的目光,卻也是落在了百里策的身上了。

  百里策的臉色,此刻也是難看到了極點。

  赫連清已經是讓他丟盡了臉了,如今又無疑讓自己臉上多挨了幾巴掌了。

  本來赫連清是被幽禁於王府之中,卻也是不知道怎麼跑了出去。後來巴結上楊太后,駁回了宣王府尋覓赫連清的下人。百里策也是不好做什麼,只覺得以後赫連清若是安安分分的,倒也還是沒錯的。

  然而赫連清永遠是不知悔改,居然是鬧騰出了這樣子的事情。

  他忽而厲聲道:「什麼宣王府的女人,她早就被褫奪世子妃的位置,一紙休書,我隨後就送上來。」

  赫連清身子晃了晃,就算已經對百里策毫無期待,可是卻也是仍然有那麼一縷心碎欲絕的感覺了。

  元原朗這樣子說著,仿佛一切都是真的,連他自己都是已經相信:「我們夫妻二人,逼於淫威,原本是順從了清夫人。只不過到了陛下跟前,只想著倘若說了謊話,難道不是欺君之罪?而且一見到月砂,這父女天性不可斷絕,我心裡又如何捨得傷害自己的女兒。所以迫不得已,說了實話。以後若是被,被清夫人一番報復,還請陛下做主啊。」

  婧氏更急切的說道:「不錯,就是清夫人用了那麼些個諸般手段,威脅利誘,讓老爺害怕得不得了。明華年紀還小,可憐居然是被逼得胡言亂語。」

  她為了將自己女兒輕輕的摘開,故意將所有的事情都是推到了赫連清身上,更是將赫連清說得越發兇狠,一手遮天。

  可是元明華卻似沒聽出其中開脫之意,她眼睛裡面充滿了失望之色,淚水盈盈,眼波輕輕的顫抖。

  眼前這一切,元明華都是不敢置信。

  為什麼會這樣子?為什麼會如此?

  元月砂垂下頭,似乎是受了驚嚇的樣子,可是唇瓣卻也是流轉了一縷冷笑。

  只怕如今,元明華想破了腦袋,都是想不透為什麼。

  就好似那一日,當她吃了一口酥糖,就已然察覺到裡面摻和的花生粉末。

  真正的元月砂吃不得花生,並且沾一口就有性命之危,韓氏給予情報寫得十分詳細。甚至這一點,元月砂還記得格外清楚。正因為這一點,她聯想到凌麟也是會對花粉過敏,故而設下了狠辣的殺局。

  那時候,她眼珠子一掃,不動聲色悄悄一打量,瞧見了阿碧和元明華異樣的神色,就已經是心知肚明了。

  元月砂原本應該將這塊酥糖吐出來,假意不能吃。

  可是偏偏,她還專門多吃了兩塊。

  這要釣上魚兒,當然也是要投魚餌。若是要引人入局,總要讓這個人以為拿住了自己的把柄。

  接下來,什麼威逼利誘都是不必讓元月砂自己去做。

  她只需要給元老夫人透個風聲,再給蕭英透透風聲。

  這兩個人,都是盼望這樁婚事能夠順順利利的。

  既然那麼多人操心自己的婚事,關心自己的種種,那麼自己為什麼不讓他們代勞呢?

  元原朗這種男人,當初喜愛的是婧氏,可是卻也是為了財帛利益娶韓氏。既然是如此,無論是真的女兒也好,假的女兒也好,能嫁人嫁得好,讓元原朗能沾染好處,那就是個好女兒。

  就算是假的,只怕元原朗也是盼望是真的。

  至於婧氏,比起仇恨,比起元明華這個女人,這丈夫和兒子才是更為重要的。

  這龍胤的女人,無論什麼樣子性情,她們人生都是需要依附男人才有足夠的依靠。元明華除了一個親妹妹,還有一個親弟弟。

  婧氏又怎麼會因為出一口氣,得罪高高在上的侯爺,以及京城無比尊貴的元家呢?

  到時候,人家生氣起來,非但不會給你什麼好處,還會拿你發泄怒氣。

  丈夫也罷了,兒子才是婧氏的命根子。

  這些樣子的人,元月砂的內心之中甚至覺得可笑,連他們的仇恨也是如此的可笑。

  至少元月砂的仇恨,是不能夠被任何東西所動搖的。

  無論是如錦繡一般的榮華富貴,還是好似蜜糖一樣的男女愛情,甚至存在於人世間所謂的公道和次序,都不能阻擾元月砂的仇恨。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的唇瓣輕輕的翹起,不覺浮起了一道淺淺的笑容了。

  而那樣子的笑容,落在了元明華的眼中,卻是那樣子極為鋒銳的嘲笑,仿若在嘲諷自己的愚蠢和無知。

  她驀然跳起了,大聲說道:「父親,母親,你們在說謊啊,在說謊啊。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子說?她分明是個假的,混入元家,也是不知曉是什麼打算,當真是其心可誅。可是你們,非但不去揭破她,反而是如此庇護,這又是為了什麼?你們說出真相,你們快些在陛下面前說出真相。」

  很多人不覺輕皺起了眉頭,元明華這樣子模樣,可謂是極為失儀的。

  陛下跟前,她原本不能夠這樣子,更不應該這樣子。

  唯獨赫連清卻不這麼想,她落入谷底的心中,驀然流轉了一縷希望。

  只盼望元明華鬧得厲害一些,當真扯出元月砂的真相。

  「是不是這個妖孽給了你們什麼好處,有什麼許諾?不是的,那些個話兒,你們一個字都不要相信。她心狠手辣,其中目的,就是要讓我們一家都是去死。更何況,難道為了這麼些個好處,你們就不幫襯女兒了。」

  元原朗和婧氏都有些尷尬,而且覺得這個女兒很是不懂事。

  原本可輕輕巧巧的摘了去,卻也是沒想到,元明華居然是不依不饒。

  這個女兒,見到父母這樣子,就應該是順從自己父母的心意,聽從他們的話語,怎麼樣,都是不能這樣子的無禮。

  「大姐姐,你不要鬧了,你這樣子鬧起來,我們元家,可是好生尷尬。你,你也是衝撞了宮中的禮數,有什麼話,咱們回去再說。妹妹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再細細向著你賠罪。」

  元月砂卻也是一臉無奈,輕輕的搖搖頭,一步步的向著元明華走了過去。

  「你瞧你這個樣兒,好似有些瘋癲姿態。我早就勸過你,自打你來到了京城,就一直有些這個毛病。總是耽於自己的幻想,別的什麼事情都是不做理會。你的心裏面,總是猜忌於我,說我這個妹妹,處心積慮的要害你。這可真是沒有的事。」

  元明華大怒:「元月砂,你胡說什麼,我幾時又有這樣子的毛病?你,你存心污衊,究竟是什麼心思?」

  卻忽而打了個激靈。

  遙想當初,她們母女幾個商量著,將元月砂送去瘋人塔。這樣子一來,元月砂手裡面的家產就是她們的了。

  元月砂卻悲憫輕輕搖頭:「你瞧你如今這樣兒,難道不是生了病的關係?陛下,陛下,求你對姐姐寬容,她身子有病,有些腦子不清楚。」

  婧氏卻忍不住大怒:「月砂,你給我閉嘴,明華好好的,幾時又有什麼病。」

  可是婧氏說什麼,元明華竟好似聽不到了。元明華忽而想到了什麼,渾身一陣子的冰冷,一陣子的孩子。

  她想起那一日,在南府郡的宴會之上,自己準備對元月砂下藥,可是元月砂根本碰都沒有碰那個肉湯。之後那個藥瓶,也是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很多時候,她都有些驚懼。還有剛剛,元月砂晃動的那個瓶子。

  是了,是了,元月砂雖然是後面才來的,她可以買通宮婢,對自己下藥,就好像自己買通阿碧一樣。

  元明華頓時掠到了元月砂的身邊,狠狠的抓住了元月砂的衣服領子,重重的喘著粗氣:「你,你這個賤婢,你對我下藥,你想讓我變成瘋子,你要我去瘋人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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