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扒皮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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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淺淺的花刺,挨著元幽萍如花嬌顏,使得元幽萍身軀不覺輕輕的發抖,一雙眸子也頓時不覺淚水盈盈,懼意頗濃。

  事到如今,元幽萍也只能苦苦哀求,矢口否認:「月砂,月砂,我沒有,我當真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然而旋即,元月砂卻也是伸出手,輕輕的握住了元幽萍手腕,狠狠的將元幽萍的手腕給舉起來。

  上面一隻鐲子,翠色剔透,十分瑩潤。

  「這洛家在北域新開了玉礦,新采的青田玉玉質十分出色,竟似比從前的和田美玉還勝幾分。故而令人送一塊玉石入京品鑑。那一塊玉石開了,做了幾件首飾,如今除了蘇洛兩家女眷,別人都沒機會佩戴這青田玉做的首飾。今日蘇三小姐風華絕代,衣衫打扮可謂眾人之憂,尤其是這一雙耳環,雕琢出色,雪中帶翠,晶瑩透亮,可當真是難得。她耳環玉質,可是與你這鐲子一樣子的質地。還請大姐姐告訴,為何你能有京城別處沒有的青田玉首飾?」

  元幽萍大駭,她冷汗津津,又怎麼能想得到元月砂目光居然是如此銳利。

  區區玉器首飾,居然就讓她瞧出幾許端倪。

  既然元月砂早有說察覺,卻偏生瞧著自己和她姐妹情深。

  這人前一份親密無間的好情意,居然是演得天衣無縫。

  這是何等心計!

  元幽萍心中懼意越濃。

  元月砂緩緩細語:「大姐姐性愛素淨,什麼金銀器物,寶石珍珠,你一樣都不愛。唯獨這玉器物件,你是打心眼兒里喜歡的。這蘇三小姐,還當真是會投其所好,要送就要送給你個喜歡的。正因為喜歡,大姐姐才這樣子戴在了手上,捨不得摘下去。卻並不知曉,蘇三小姐送你的物件兒,居然是如今京城的稀罕貨色。我在南府郡,已經是讓蘇三小姐萬分不喜,如今到了京城,怎麼就又招惹人家不高興了?想來,定也是我的錯。」

  那軟綿綿的語調,卻步步緊逼,讓元幽萍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她雪白的貝齒不覺咬緊了唇瓣,再無法按捺自己的內心懼意。

  乃至於終於崩潰,不覺身子軟倒,放聲哭泣。

  元幽萍軟綿綿的,膝蓋落在了地上,伸手扯住了元月砂的衣衫:「二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呀。我,我都是被逼的,我是迫不得已!」

  元月砂眼珠子輕眯,瞧著自己將元幽萍嚇成這樣兒,卻也是不覺感慨自己的兇殘。

  她冷笑:「這是元家的意思?故而你身為元家嫡女,避無可避。」

  元幽萍趕緊搖搖頭:「這和元家有什麼關係?老夫人,是真心疼你的。便是我母親,也一點不知。」

  說到了這兒,元幽萍嗓音微澀,旋即卻也是不覺流轉了濃濃的恨意:「這一切,都要怪蘇穎。今日都是她,讓我布局,故意設計,惹你入彀。我明明知曉薔心心裏面喜愛北靜侯,卻故意說動祖母,容她入宮。等她當真為難你時候,再現身為你解圍。如此一來,你便更加相信我。甚至,我還知曉百里纖會為難你。只不過不待我為你解圍,二妹妹自己已經脫身。可是這一切,都是蘇穎示意,她讓我這樣子做的呀!」

  「正是這個妖孽,讓我取得你的信任,在你耳邊煽風點火。表面上因為你所以和百里纖處處言語相對,實則和百里纖一唱一和。她還讓我,先墊錢取籌碼,讓你去賭。我知道是我不對,我原本不應該做這樣子惡毒的事情。可是誰讓我一時不慎,竟落了把柄在在她手中。二妹妹,你若熟悉蘇穎,自然是應該知曉,她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元幽萍一張臉頰頓時湧起了濃濃的苦澀:「我打小就是循規蹈矩,一句話也不敢說錯,一件事也不敢做錯。我雖不是京城最出色的姑娘,卻是京城最守規矩的。可是蘇穎,那個賤人,她設計與我,讓我中了千局,並且也是欠下了巨額的銀錢。我能怎麼辦,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一定不能!我除了幫她算計你,實在也是沒有別的法子。我,我是無辜的。」

  這些日子,她心驚膽顫,被折磨得都快要瘋掉了。

  蘇穎卻許下若干好處,讓自己入局,讓她引元月砂入彀。

  她略有猶豫,卻應承了此事。

  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如今元幽萍含淚傾述,自然是盼望元月砂能同情自己,知道自個兒那是迫不得已的。

  她雖然是犯了錯,可是那錯也是情有可原。

  元月砂淡淡的道:「你欠下了多少銀錢?」

  元幽萍見她容色和緩,心下稍定,卻也是有些羞愧說道:「五萬兩銀子。」

  元月砂放下了手中花枝,輕輕的將元幽萍給拉起來。

  她甚至主動伸手,為元幽萍打整衣衫,弄好髮絲。

  元幽萍一時不明其意,甚至不覺有些個受寵若驚。

  元月砂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她不覺將一切往著好些的地方去想,畢竟如今元月砂已經是沒有事兒了。既然是如此,當元月砂知道了自己的迫不得已之後,也許就不會計較太多了。

  畢竟,自個兒可真不是故意的。

  本心而言,自己也沒打算去害元月砂啊。

  「區區五萬兩銀子,元家大房又不是真的賠不起。大伯母我瞧過,謹慎仔細的一個人,是不會同意你這樣子胡亂折騰的。可見這件事情,你甚至沒在大伯母跟前張這個口。也對,只要你應了蘇穎,就能免去這樣子的債務,還能得到這樣子貴重的首飾。而你這位元大小姐,也不必面對母親的呵斥,元家上下嘲諷。只需要,讓個旁支女去過些個生不如死的日子,就能解了你元大小姐的麻煩。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換做是我,也不想讓自己成為笑柄。」

  元幽萍不覺身軀微微一僵,她為自己找了種種的理由。可是如今,讓元月砂這樣子一說,這些個理由瞧著居然是如此的可笑。

  元月砂微笑:「所以大姐姐這麼做,並不是一件如何讓你奇怪的事情。而月砂跟大姐姐一樣,是同一種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甜甜的笑著,眼睛裡面卻也是流轉了縷縷的幽芒。

  面對著眼前看似纖弱的嗜血惡魔,元幽萍那些個委屈言語居然再難說出口。

  元幽萍內心驀然浮起了一個念頭,元月砂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秉性可謂是極為狠辣,又怎麼會待人以溫順寬容?

  元幽萍心尖兒輕輕一顫,驀然提著裙子,輕盈的跑開。

  她只盼望離遠一些,再遠一些,不要見到這個女人。

  仿若只要遠離元幽萍,自己就能安全幾許了。

  元月砂也並未阻止,只瞧著元幽萍纖弱的背影,冷冷含笑。

  就在此刻,花枝從中,卻也是有了些個小小動靜。

  只見婉婉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旋即輕輕一拂:「元二小姐,長留王有請。」

  元月砂仰頭,卻也是不覺微笑:「月砂可是受寵若驚。」

  無論百里聶是因為什麼,策劃了這樣子的事情,元月砂都是極歡喜的。

  不錯,若沒有百里聶的安排,她本來也是不會上當,更不會被蠱惑下注。

  不過這件事情,就會變得十分無趣。

  也不能欣賞如此好戲,看著宣王府一場醜態畢露的好戲碼。

  如果沒有百里聶預想給的那些銀票做保證,元月砂是絕不會冒險去賭。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輕拂裙擺,隨即渾身一僵!

  那銀票用牛皮囊盛著,再用一根繩兒系在了元月砂的裙子裡面。

  可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是不見了!

  元月砂出了一身冷汗,以她心性居然當真生出了一縷後怕!

  那些貼身收藏的巨額銀票,居然是會不見?

  倘若自己輸了,那麼就會當真賠上一百多萬兩銀子。

  元月砂私底下不是付不起這筆錢,而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如此疏忽!

  虧得百里聶坑的不是自己。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驀然抬起頭,狠狠的盯著婉婉。

  她絕不相信,這些銀票的失蹤和長留王沒關係。百里聶讓這小婢跟隨在自己身邊,口口聲聲說是保護自己,可這小婢遇著事情躲得比誰都快,哪裡有所謂保護的意思?

  元月砂之前打著沒風險看戲,勝負割肉由百里聶負擔的主意。

  想不到百里聶也是同樣的心思啊。

  旋即,元月砂不覺冷笑:「婉婉,那些銀票,是你取走的?」

  婉婉有些羞澀靦腆:「那些不是長留王殿下的銀票,是借給元二小姐賭的。元二小姐,長留王殿下是絕不會虧待跟他合作之人的。殿下,還等著元二小姐。」

  元月砂眯冷笑不已,如此心計,果然這些龍胤皇族之人沒一個以誠待人。

  如今就要看這位長留王,怎麼分給自己一些湯湯水水。

  拿了自己做筏子,元月砂也不會客氣敲一筆。

  別人賭輸了的銀子,元月砂沒興趣,可那是宣王府欠的,元月砂頓時也是興趣多了很多。

  這麼一筆巨額的欠債,可以有很多種好玩的法子。

  婉婉在前面走著,元月砂輕輕的跟上了這道纖弱的身影。

  她忍不住心忖,眼前少女精於易容,又會那妙手空空之技,瞧來百里聶也是頗具野心,不動聲色啊。

  這樣子私底下網絡的江湖人才,也是不知道多少。

  更不知道朝堂之中有多少百里聶的黨羽。

  也許百里聶也不動聲色,欲圖讓自己成為他一枚棋子,故此諸般布局。

  想到了這兒,元月砂漸漸不覺浮起了警惕之意。

  這位長留王百里聶擁有神仙之姿,可同時也是元月砂生平見過的最工於心計的男人。

  談笑之間,引人入彀,不動聲色讓自己為他驅使。

  今日元月砂一路賭下去,當真只是不能拒絕百里聶?

  元月砂眼中流轉了幽幽冷光,心中冷冷的想,不是的,不是這樣子的。

  自己一向鐵石心腸,別人奉承親近,不會讓元月砂覺得親呢,別人辱罵羞辱,也不能讓元月砂憤怒。

  蘇穎那樣子所為的手段,根本不能引誘元月砂入彀。

  可是元月砂太聰明了,對於那些神秘的未知的事情,總是充滿了探索之欲。

  好似百里聶,給予巨款,不告知和什麼人賭,甚至不告知賭什麼。

  這樣子神神秘秘的,反而讓元月砂好奇,好奇究竟是會發生什麼。

  在保證自己絕對安全時候,她選擇賭下去。

  今日自己的一舉一動,就是在這位長留王的掌控之中。

  不知不覺,又來到了池邊,百里聶已然是在一旁等待。

  當他瞧見了元月砂時候,面頰浮起淺淺的笑容,竟似月破殘雲,冰蓮綻放,冉冉生輝。

  那是一副極美好的畫卷。

  縱然是元月砂,初見百里聶的時候,也是不自禁為百里聶的神仙風姿所震懾。

  然而此刻,她內心卻全無綺麗心思,只有濃濃的警惕。

  元月砂目光不自禁從百里聶的臉蛋上移開,滑落在百里聶修長的手指上。

  如今那修長的手指,就輕輕的敲打著那一疊疊的銀票。

  正是方才還在元月砂身上那些。

  如此明目張胆,不知羞恥。

  百里聶溫聲言語:「今日當真辛苦月砂了。」

  元月砂輕輕的福了福:「月砂不敢當。」

  百里聶輕柔的嘆了口氣,那嘆息聲仍如初見時候充滿了令人淡淡傷感的韻味:「阿陵這個孩子,一向都是重情重義。因為真正的寧九郎被人算計,一時忍不住為他討回公道。我也只能為他籌謀,幾番算計。只不過,連累月砂得罪了蘇家,本王實在是於心不安。」

  他前一句還口口聲聲的說元二小姐,接下來一句就是月砂,不動聲色間竟似親呢起來了。

  「不過元二小姐應該相信本王,本王說過,和本王合作的人一定不會吃虧。我也是,一定會對她負責的。如今元二小姐乃是從南府郡來的,到了京城這如狼似虎的地方。本王自然是心存憐惜,會處處照拂。更加不會,也不忍,讓你招惹宣王府的怒火和蘇洛兩家的針對。故而本王亦會說明,月砂只是代本王下注,並無真心為敵之意。至於如何討要這筆賭債,那也是本王自己的事情,月砂也不必為這種事情苦惱鬱悶了。」

  好一番感人肺腑體貼入微的溫柔言語!

  可元月砂卻分明聽出其中的吝嗇算計,忍不住冷笑:「長留王的意思,就是那些賭贏的銀子,其實跟月砂一點關係都沒有?」

  百里聶微笑:「我知道元二小姐是不會在意這區區俗物的,更不願你招惹種種是是非非。」

  元月砂眼皮子跳了跳,她瞧著百里聶不動聲色收回的賭本,加上如此恬不知恥的話語。不錯,她是能做到不為金錢束縛,早就會操縱金錢達到自己目的。可是並不代表,她不知道錢的重要性!

  難得,她胸口一堵,居然是有些氣不順。

  元月砂努力的,慢慢的,壓下了胸中滔天怒火,擠出了一縷萬般諷刺的笑容:「長留王口口聲聲,不會虧待合作之人。月砂今日領教了,就是不知道既然是如此的不虧待,又喚我來做什麼?」

  百里聶不動聲色:「召喚元二小姐前來,是因為這謝謝還是要說一聲,本王是懂禮數的。」

  元月砂呼吸再次為之一窒,多無恥的人啊。

  元月砂自然不想節外生枝,此刻因為錢去招惹個十分難纏的對手,卻按捺不住滿腔的諷刺之意。

  那一雙漆黑的眸子之中,譏諷之意卻也是不覺更加濃郁:「殿下口口聲聲,與你合作,一定是不會被虧待。那月砂心裡,真的是很想要知道,這件事情之中,月砂得到了什麼好處,所以才叫沒虧待。難道殿下認為,若無你如此高貴,出手拯救,月砂就是會被人算計,萬劫不復?就會蠢得中了蘇穎計策,當真被人賣掉?原來月砂在殿下眼裡,竟然是如此清純無辜,這可真是月砂榮幸啊。」

  百里聶眼中反而流轉了驚訝之色,仿若一切都是元月砂在胡攪蠻纏,無理取鬧。而他是如此的寬容大度,溫潤大方,包容萬千。

  「難道元二小姐竟不知曉自己得了什麼?本王自然是相信你是個無比聰明的人。可難道不中計就夠了?瞧著一個個跳樑小丑人前挑釁,難道元二小姐沒有一縷煩躁之意,不悅之心?就算不會因此失去判斷,可噁心之意總是會有那麼一點吧。難道宣王府賭輸之後種種醜態,沒有取悅於你,沒有讓你身心愉悅?這些,難道不是本王給予元二小姐的舒爽享受?」

  如此荒唐言語卻偏生讓百里聶說得有那麼幾分的道理,震得元月砂無言以待。

  平心而論,她確實也是有爽到的。

  可元月砂內心冷笑,百里聶根本就是賣弄唇舌,強詞奪理。

  元月砂諷刺說道:「如此說來,我似應當感激長留王才是了。」

  百里聶幽幽嘆了口氣:「元二小姐如此言語,那分明仍然是心存怨懟,不過本王一向寬宏大量,委屈自己,體貼別人。月砂有這樣子的不滿,我總是要令你滿意才是。」

  一番話是何等的寬容大度,委曲求全。仿佛是元月砂百般刁蠻,無理取鬧,而他卻是步步退讓,一番寬容忍耐。

  這樣子輕輕的說著話兒,百里聶也是緩緩起身。

  他身材高挑,宛如亭亭玉樹,宛然若仙。而當他走到了元月砂身邊時候,影子更似將元月砂輕輕的攏住了。

  「既然月砂覺得補償不夠,那就是本王的錯,那我就補償你一件無比稀罕,世所罕有的東西。」

  百里聶一伸手,輕輕攏起了一縷元月砂一縷髮絲。

  卻輕輕的低頭下,舉起手指,吻了那髮絲一下。

  舉止優雅,風姿極美。

  元月砂如遭雷擊!腦子裡轟然一響!

  百里聶抬頭,放開手指間縈繞青絲,手指比過了唇瓣,輕緩言語:「這是補償。」

  卻驚得元月砂退後一步,惱怒不已:「百里聶,你,你居然如何的輕薄。」

  簡直是恬不知恥。

  陽光下,百里聶一雙眸子沉沉如深淵,仿若什麼都能吞噬,面頰上任何表情,似乎也是不能真正傳遞到那雙眼眸之中。

  卻仿若聽到了什麼不可理解之事,恍惚言語:「這難道不是這世上姑娘,心心念念,想要又得不到的東西,難道如今本王如此破例,月砂還是不能體會我一番誠心補償的誠意?」

  這種故意為之的無辜困惑,讓元月砂原本拼命壓下去的怒火實在是不可遏制!

  元月砂想過許多次百里聶是什麼樣子的人,卻也是婉婉不曾想到,百里聶居然是在自己跟前裝瘋賣傻。

  「長留王這份心意,可當真是令月砂受寵若驚。這份補償,更是,值錢得很。長留王既然是知曉自己受京中貴女萬千矚目,又知曉此舉價值不菲。如此天人之姿浪費掉了又是何等的可惜,既然是如此,長留王為什麼不去南風院明碼實價?」

  一番話說出口,元月砂卻也是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自己一來到了京城,便是處處警惕,步步小心。

  她亦然是從來未曾失態,更沒有做過什麼情緒上涌不該做的事情。

  可是如今,元月砂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兒了。

  南風院是男妓館,裡面的哥兒可謂是妙色生香。

  百里聶是王爺之尊,自己再如何惱怒生氣,卻也是決不能說出如此不中聽的話。

  以下犯上,可是大不敬的罪過。

  就算自己咽不下這口氣,實在忍不住想對百里聶動手,那也是應該徐徐圖之,不動聲色。

  又怎麼能當眾辱罵這位假惺惺的謫仙王爺呢?

  事到如今,她只盼望百里聶當真過於出塵,實在不知道南風院是什麼地方。

  可百里聶卻並沒有生氣,他仍然是那麼一副慢悠悠,極寬容的樣兒:「月砂,這你可是弄錯了——」

  「這南風院裡面的是孌童,是侍候男人的。」

  「若女子尋歡作樂,應該去東籬院才是。」

  「所以,你初來京城,也應該是去四處走走,體會這其中不同之處,免得以後找錯地方。若你實在是有興致,本王可以帶你去瞧瞧。」

  元月砂腦子轟的一聲,只覺得腦子裡好似有什麼東西轟的生生斷掉!

  她一張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那京中種種傳聞可笑,此刻已經是盡顯無疑。

  這滿京城的貴女,都是瞎了眼珠子。

  見鬼的人若謫仙。

  看看這份厚顏無恥!

  更要緊的是,無論百里聶說出何等無恥言語,卻均能神色自若,風輕雲淡,一派理所應當的模樣。

  百里聶更是不覺輕輕的踏向前一步,言語柔柔:「倘若月砂還不滿意,本王,總是能讓你滿意才是。」

  言語之中的曖昧無恥暗示,令元月砂的腦袋轟然一炸,頓時惱意濃濃。

  眼見靠近的厚實胸膛,元月砂再也是按捺不住,狠狠一推。

  卻見百里聶竟生生退後了幾步。

  他似忽而喘不過氣來,悶悶的咳嗽了幾聲。

  元月砂冷笑,裝模作樣。

  然而百里聶雪白的手帕按住了唇瓣,咳嗽了幾聲之後,手帕之上居然染上了一縷淺淺的嫣紅。

  陽光下,百里聶俊容上的蒼白之氣,卻又似濃郁了幾分。

  婉婉更向前,淒婉欲絕:「殿下,殿下,你,你可是被元二小姐給推壞了?你,你要仔細身子啊。」

  元月砂唇角輕輕的抽搐,這果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上樑不正下樑歪歪啊。

  這百里聶如此性子,亦難怪身邊奴婢也是同樣心思靈敏,竟如此會察言觀色。

  簡簡單單的,輕輕的幾句話兒,就生生的將自個兒這樣子的訛上了,當真是,將別人當做蠢物一般。

  她更瞧見百里聶眉頭輕皺,竟似略含清愁,卻也是無盡的寬容大度:「婉婉,月砂不是故意的,亦不可如此見怪她。」

  婉婉扶住了百里聶,卻抬起了俏生生的臉孔,目光求解,到底真的還是假的?

  要說這訛元二小姐定然是不假,只是這幾日,本就是百里聶每月的散功之氣。方才又因周幼璧的事情,妄動了真氣,也是不知曉真有事還是假有事。

  百里聶說完了那話兒,身軀卻也是沉了沉,示意婉婉扶著自己坐在了草地之上。

  婉婉面色一變,掏出了百里聶腰間藥盒,將一枚藥丸送到了百里聶唇瓣,讓百里聶輕輕的服下。

  心中卻也是忍不住念叨,真是作死啊。

  元月砂冷笑了幾聲,卻也是並不肯信,有些生惱的言語:「這長留王一番好戲,可是當真令月砂嘆為觀止啊。只不過,月砂似乎是聽說,長留王打小就聰慧絕倫,無論學文還是學武,都是進步神速。甚至連教導長留王的老師,也總是自慚形穢,覺得自己不配來教。王爺既然是如此文武雙全,怎麼就抵不住月砂輕輕一推呢?」

  她實在是不樂意看到百里聶無比幼稚的表演,若換做別的女子,可能還覺得這番做作是難得的情趣,然而對元月砂而言卻是簡直令人無比的煩躁。

  「更不必說,月砂居然是有如此福分,得窺王爺的仙人之姿。洛家的七層琉璃寶塔,王爺都能一躍而上,在塔頂吟風弄月,宛如仙人一般。這份武功,讓月砂這個小女子佩服不已,更是望塵莫及。」

  「王爺若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月砂去做,那就吩咐好了。總之你是王爺,月砂只是個南府郡來的,沒名沒分的小姑娘。好似我這樣子的人,又怎麼能拒絕王爺的要求呢?只需輕輕吩咐一聲,尊卑有別,月砂必定是只能遵從。而且,還是無償兼免費的。」

  百里聶不動聲色捏了婉婉手臂一下,婉婉咽下了尖叫,也是心領神會。

  實則百里聶所服用的藥丸,乃是名醫調製。

  在百里聶胸口翻騰之際服用了一枚,便是能壓下了胸中種種血氣翻騰,氣脈不暢。

  說到生命之危,自然是已經沒有了。

  然而婉婉抬頭時候,卻頓時也是一副泫然欲泣之色:「元二小姐,你實在是誤會王爺了。他打小就身子孱弱,身體並不是好好。只不過用藥養著,實在也是見不得人。別人的胸口,重重的推一下,也是並不是有什麼事情。可是對於王爺而言,卻是血脈匯聚之處被人狠推,可是會有性命之危啊。嗚嗚,嗚嗚嗚——」

  說到了這兒,婉婉卻也是言語悽然。

  意思是百里聶死了,就算元月砂的。

  「倘若元二小姐不信,可以為王爺號脈。只要會一些粗淺的醫書,就能瞧出王爺身子不是很好。可憐王爺就算是如此境界,卻仍然是這樣子的寬容大度,本著無知者無罪的心思,並不想如何怪罪元二小姐。這是,何等胸襟。」

  婉婉泣然。

  哭得好似百里聶立刻要死了一樣。

  百里聶不覺溫言柔語:「婉婉,不必如此傷懷,本王沒有性命之憂。」

  卻只想提點一二,這戲稍稍有些過了。

  元月砂也頗為狐疑,百里聶再如何狡詐無恥,身為王爺,那也是不至於如此紆尊降貴,會做如此粗陋陷害。

  她瞧著百里聶有些蒼白的臉頰,略一遲疑,卻也是不覺盈盈向前。

  元月砂用手帕保住了百里聶的手腕,為百里聶號脈。

  確實脈象暗沉,有些微弱,雖不見得有性命之憂,卻總顯得身子不好。

  瞧來這位俊美狡詐的長留王百里聶,居然是個病秧子,難怪那張俏臉蛋兒總是泛白。

  只不過若是如此,元月砂內心之中,卻也是仍有疑竇未解。

  「既然如此,那七層琉璃塔上吹簫,又是,又是如何——」

  別的也還罷了,那些京城之中的種種傳言,流言蜚語,也都罷了。

  那日月下吹簫的美妙風姿,元月砂卻是親眼目睹,親耳所聞。

  百里聶面上不覺浮起了淡淡的惱色,不覺輕輕的說道:「我對月砂一片寬容赤誠,怎么元二小姐,卻也是始終不肯相信本王。」

  他不動聲色,蒼白的手指擦過了指尖的珠子,淡淡的喚道:「墨潤,你出來吧。」

  伴隨百里聶淡淡的言語,一道幽潤的黑影卻也是悄悄的現身,仿若暗夜之中的幽靈,原本也是無形無影的,可是偏生在此刻現了形跡。

  這一刻,甚至不覺讓元月砂輕輕的打了個寒顫。

  她自認自己是極為敏銳的,婉婉的妙手空空之技也還罷了。可是這樣子一個男子,隱匿於左右,自己竟然是半點氣息都是沒有察覺。就算元月砂因為金針封穴消去了幾許靈敏銳利,這男子卻定然是個極為厲害的高手。

  對方面頰輕輕的落在了陽光之下,卻也是忽而讓元月砂一震。

  這個隱匿於百里聶身邊的幽靈,竟然是有著一張如冰雪雕琢的極俊美的容顏。

  他輕輕的抿緊了唇瓣,當目光落在了元月砂臉上時候,卻也是驀然異芒大作。

  而就在這一刻,元月砂的內心之中卻也是浮起了一縷極為古怪的感覺。

  那是一種極為熟稔的危險之感。

  然而不過一瞬,墨潤頓時收斂了自己的目光,悄無聲息,宛如一塊極硬的花崗石,炎炎烈日,再無動搖。

  百里聶一瞬間,眼神卻也是不自禁有些玩味,隨即又恢復了沉沉無波。

  「本王身邊,總是會有人貼身保護,只不過隱匿在一旁,免得打攪我的閒情逸緻。更可況,墨潤一向也是不喜歡見人,話兒也是不多。有他貼身保護,也免得有人想要殺人滅口。又或者,本王興之所至,想要去什麼地方精心吹奏一曲簫聲,也是能隨心所欲。難道,元二小姐竟不知曉本王身邊會養幾個高手?」

  百里聶戲謔言語之間,蘊含了幾許嘲諷,卻也是頓時讓元月砂無言以對。

  「不如,讓墨潤給元二小姐展示一下武功,以安其心。」

  百里聶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也許是早知曉自己主子天馬行空的心思,墨潤不動聲色:「殿下既然是身子有恙,便回府休息。」

  他伸出手,扶著百里聶起身。

  百里聶果然是極好的性子,微笑說了一聲好。

  卻指著一旁的元月砂:「帶上元二小姐吧,倘若本王就這樣子死了,也不必讓元二小姐以死殉葬,讓她守孝三年,誠心為本王超度就好。」

  元月砂卻也是不覺微笑:「月砂覺得,長留王一定不會有生命之危的。」

  所謂,禍害遺千年。

  馬車上,元月砂與百里聶共乘一輛馬車,她盯著眼前俊美蒼白的臉蛋,忍不住攏起了秀眉。

  百里聶的身子似好多了,也沒什麼大礙。

  可今日種種,總是讓元月砂雲裡霧裡,很是吃驚了。

  她忍不住想起了屬於百里聶的種種傳聞,實在很難相信,差距之大,讓人難以置信。

  就算元月砂是初來京城,聽到的關於長留王種種,也早就爛熟於心。

  長留王打小便天資聰穎,最得陛下喜愛,明明是整個皇宮最受寵的皇子,偏生竟對權勢名利,毫無興致。陛下喜愛他,才不到十歲,就給他封號領地。可他生平只愛瀟灑度日,吟風弄月。這塵世間的凡俗之事,他竟統統不放在心上了。這樣子的人物,竟不似凡俗所有,好似天上才有的人。

  而百里聶生來聰慧絕倫,自打認得字,書本只瞧幾本,什麼都記得住。教導他的老師,是本朝大儒,每每教導一段時間,便自愧才學不佳,不配教導。他不但才學出色,武功更是了得,他五歲上了墨夷宗,由當代墨夷宗宗主收為關門弟子。這是如今墨夷七秀都沒有的資格待遇,不過六載,已經是學遍了墨夷宗所有的劍術。」

  可眼前的男子,言語溫軟柔和,舉止風輕雲淡,說話綿綿心計,行事有些古怪又精於算計。傳聞之中,擁有驚世駭俗武功的他,如今只是個病秧子。

  真是不知曉,為何居然是有這樣子情真意切的傳聞。

  而那雙宛如深潭的眸子盯住了元月砂,卻好似瞧出了元月砂的心思。

  馬車之中,亦有姜陵在場。

  他臉上不知何時添了青淤,時不時齜牙咧嘴的,瞧著竟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給打的。

  姜陵瞧了瞧百里聶,又瞧了瞧元月砂,眼中頗為玩味。

  他忍不住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元二小姐可是對老聶好奇不已?其實老聶也是為盛名所累,心下其實頗為無奈啊。倘若,宮中教書的大儒,不願意面對陛下寵愛的皇子。請辭的時候,難道還敢直言,是因為皇子過於頑劣,因此不想教導?你猜猜,換做你,那應該如何言語?」

  元月砂如醍醐灌頂,不覺試探:「自認才疏學淺,實在是教導不了殿下?」

  「第一個這麼說了,沒道理後面的那麼蠢,不抓住這樣子的理由,一而再再而三。」

  姜陵一臉微笑。

  元月砂也是忍不住眼皮抖了抖,假笑:「如此說來,這京中種種關於長留王的傳言,竟沒一句是真了啊?」

  姜陵笑吟吟:「也不盡然,還有臉咯,這張臉是貨真價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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