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父兄所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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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清當年為妾,主持中饋,已然是其身不正,於禮不合。

  其後更成為世子妃,原本也是一樁說不過去的事情。

  只不過那時候蘇葉萱名聲壞了,誰都知曉她身為海陵女子,私底下居然是偷人,德行不堪。這樣子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又怎麼能做宣王府的當家主母。

  之後赫連清又使了些個手段,卻也是被扶正了,又因為人前慣會做戲,得了賢惠的名聲。日子一久,赫連清那麼些個不好聽的過去,漸漸也是沒人提。

  如今說起來,也算得上是苦盡甘來了。

  想不到如今赫連清名聲盡毀,如今連兒女也淪為野雞。

  百里策貪花太過,鬧得個聲名狼藉。如今家裡面的種種事情,那也是說也說不清楚。可如今,周皇后將其中說不明白的事情卻定下來。那就是,赫連清所出的子女,那都是庶出,不能上皇室宗譜。

  而宣德帝也面上蘊含怒色,分明也是贊同周皇后的處置。

  別人都知道,這一對兄妹可謂是撞在了宣德帝的怒頭上,吃了大虧了。

  不過百里纖性子那個樣子放潑,這些日子如撞鬼一樣令人厭惡,誰也不會為百里纖感到惋惜的。

  反而有不少人覺得百里纖自作自受,自討沒趣。

  周皇后不覺冷笑心忖,百里纖確實是撞到了槍口上了。內侍回稟,只說她對長留王無禮,要知曉長留王可是宣德帝最寵愛的一個皇子,宣德帝自然是心裡生怒。

  再想深一層,百里纖宮中行兇,誰都知曉。她一個小姑娘,本來宣德帝也沒如何放在心上。如今又沒當真弄出人命,鬧出什麼禍端。在宣德帝瞧來,長留王說得沒有錯,百里纖應該誠惶誠恐跪下來認錯,而他這個陛下也降下恩德,饒恕百里纖的罪過。最多,小懲大誡,不會十分嚴厲。可想不到,一個宣王府的小女子,宮裡面要殺人,還能跟長留王嗆聲,只怕就算在自己這個陛下跟前,也不肯認罪。

  不錯,那婢女是將一切攬上身了,可要對付百里纖,讓百里纖吃到苦頭,有許多別的法子。

  如今周皇后不但是自己厭惡百里纖,那也是為宣德帝出這口惡氣。

  而此時此刻,百里纖也是不覺陷入了惶恐之中。被褫奪宗室之女的名號,如今還是個妾生的庶出——

  百里纖只以為這是一場噩夢。

  不成的,自己怎麼能被人如此丟棄?若她以後是這樣子的下賤身份,以後哪裡還能立足。

  百里纖忍不住哭訴:「陛下,陛下,求你饒了纖兒。纖兒年紀小,不懂事,才做出這樣子糊塗的事情出來。纖兒,纖兒不是故意的。纖兒以後,一定是會改的。」

  這一刻,百里纖是真的怕了。

  而她也只會這樣子苦苦哀求,別的話也不知曉怎麼說。

  事到如今,除了求人開恩,還能如何呢?

  百里纖內心酸楚有加。

  可她苦苦哀求,落在了宣德帝眼裡,並沒有什麼憐惜之情,反而不覺泛起了不耐的厭憎之意。

  在宣德帝看來,百里纖就是不知曉分寸。自己都下令處置了,她居然還求饒,就是不懂禮數,不知尊卑。

  若不是瞧著百里纖年紀還小,多少又有些個皇族血脈,還是個姑娘家,宣德帝又不是個暴戾之人,早令人拖下去仗責了。

  饒是如此,宣德帝面上青色卻也是越來越濃了。

  百里麟腦子倒是清楚些,他雖然內心也是翻起了驚天駭浪,可到底也還算沉得住氣。

  他察言觀色,知曉百里纖的哀求,一多半不會有什麼用。

  除了增加宣德帝的怒意和厭憎,不會讓宣德帝心軟的。

  百里麟面上湧起了一縷悲戚之色,雖然已經對這個親妹妹厭惡到了極點,可是卻假意做出了那等兄妹情深的姿態,一番勸慰:「阿纖,如今陛下已經下旨。他金口玉言,那也不能不作數。我也只盼自己爭氣,總有為陛下,為我龍胤皇族盡忠的機會。」

  一番話,倒也是說得有些個擔當氣概。

  就連宣德帝盛怒之餘,那也不覺多瞧了百里麟兩眼。

  百里麟倒是素來懂事。

  他對百里麟印象不深,只不過見過百里麟幾次。不過這位宣王府的小公子,倒是一直十分恭順有禮,似乎也有些才華。

  說到底,也是百里纖惹怒了宣德帝,而百里麟不過是池魚之殃而已。

  想不到,他倒是不吵不鬧,懂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道理。

  想到了此處,宣德帝不覺怒氣稍緩。

  張淑妃也頗為惋惜的瞧著百里麟,百里麟是她兒子侍讀,而且也會討人喜愛。張淑妃覺得,有這麼一個侍讀在自己兒子的身邊,那也是很不錯的。況且,百里麟還代表是宣王府的支持,張淑妃也是覺得很合算。

  想不到如今,百里麟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再想深一層,如今赫連清已經是沒了名分,又被厭棄,百里麟這個兒子必定也是會被生父疏遠,不會留用。以後的前程,怕也是有限。

  想到了這兒,張淑妃求情的話兒到了唇瓣,卻也是不覺生生的咽下去了。

  她眼波流轉,心裡再叫了一聲可惜。

  而百里麟那些話,除了緩解宣德帝的怒氣,增加自己好感,也有提點百里纖的意思。

  可惜如今百里纖渾渾噩噩,糊糊塗塗的,也是不太聽得出來。

  她心裡只想,自己又怎麼可以是庶女?怎麼可以那麼賤?

  如今,百里纖鬱悶得想要大哭一場,更不會輕言罷休,只想要博得一線生機。

  百里纖還想要繼續求情,她只想著,自己若是苦苦哀求,說不定陛下就不會生氣了,會饒了自己了。

  而這樣子的手腕,百里纖還是跟赫連清學的。

  赫連清告訴她,這女人對付男人,絕對不能用強,要顯得很可憐,淚水盈盈,放低姿態。然後多求一陣,臉皮也不要,那麼這些個男人,都是會心軟的。

  百里纖是赫連清生的,自然是將赫連清的教導記在了心上,而且還記得很牢。

  正在這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百里纖的眼帘,讓百里纖又驚又喜,流露出絕處逢生的喜悅。

  元月砂瞧在眼裡,都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了。

  她順著百里纖目光望過去,可巧就觸及了豫王百里炎那有幾分冷漠的英挺面容。

  那張面頰之上,一雙眸子沉穩,深不可測,閃動縷縷金屬光輝。

  伴隨豫王到來,在場微微有些尷尬的氣氛,更又低沉了幾許了。

  有些人就是這個樣子,天生就蘊含了一縷壓迫人的奇異氣勢,令人總不覺心尖顫顫。

  而百里纖當然也不會是因為百里炎而心生期待。

  只見此刻,百里策是和百里炎聯袂而來,跟隨在百里炎的身後了。

  百里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他當然不會蠢得此時此刻還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宮中秘密很多,可有時候又沒什麼秘密。比如如今,就是如此。百里策也知道了百里纖在宮中欲圖害人,卻被周世瀾與百里聶拆破真相的事情。

  這可真是令百里策氣結。

  自己女兒,也不圖她爭什麼光彩,百里策也是沒什麼嫁女聯姻的打算。想不到百里纖連安安分分都做不到。

  此時此刻,百里策也是厭惡這個女兒。

  今日百里纖所作所為,是讓百里策大庭廣眾之下,出乖露醜,讓別人議論他風流無度,貪花好色,宣王府上下沒什麼規矩。

  果真是赫連清調教出來的女兒,這樣子不知輕重,不知好歹。

  百里纖先瞧見了百里策,自然是喜動顏色,旋即瞧見了豫王百里炎,面頰上也是不覺染上了幾許淡淡的懼意。

  百里纖內心微微躊躇,卻顧不得那麼多。

  她才不想做什麼庶女,以後被人欺辱。百里麟是男兒身,以後還能博一個前程。可是自己呢,就算是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只怕也是沒什麼樣兒整齊的男人會娶自己了。

  想到了這兒,百里纖自然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頓時撲到了百里策身上。

  「父親,父親,纖兒好生委屈啊。纖兒知道錯了,求父親為纖兒求情,讓纖兒仍然是嫡出的女兒。打小,我都是被親娘說是矜貴的身子,以後又怎麼能賤如泥土?」

  說到了這兒,百里纖卻也是不覺淚水盈盈。

  說到底,百里策平素對她這個女兒,還是不錯的。

  她只盼望說動百里策,讓百里策念著這些個父女之情,讓自己仍然是尊貴的嫡女。

  而不像是周皇后說的那樣子,自己只是庶女,什麼都沒有。

  可是百里纖沒有留意到,自己每多說一句話,百里策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幾分。

  百里策面色難看,心忖百里纖果真是個糊塗的,此時此刻,說話全無分寸。

  這陛下有令,做臣子的哪裡能如此忤逆。

  他雖身為世子,哪裡能當眾衝撞宣德帝。

  百里纖是赫連清調教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其實百里纖原本不至於如此不知禮數,只不過她實在是怕極了,心裡惶恐不安。就好似一個溺水的人,總是要抓住自己能夠抓住的東西,死死的捏在了手中。就算是區區一根稻草,也是一定要捏在了手中不能放。

  想到了這兒,百里纖眼底流轉了幾許期待。

  可百里策卻容色十分難看,百里纖抓住了百里策的衣擺,卻頓時讓百里策極粗魯的拂開。

  百里策冷冷說道:「纖兒,你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也怪你母親,從小就溺愛於你,將你寵得無法無天,毫無分寸。若是當真知曉管束於你,又何至於落到了如今地步。」

  說到了這兒,百里策又向著宣德帝行禮:「陛下,是微臣府中缺了規矩,今日才鬧出了這樣子的笑話。」

  反正,百里策貪慕女色,風流無度,這樣子的事情早就不知曉多少人知道了。

  事到如今,遮遮掩掩的,倒是不如落落大方認錯了,也好讓宣德帝消氣。

  宣德帝果真是並沒那麼生氣了,淡淡的說道:「你身為男子,後宅有些不周到,雖然情有可原,可也仍然是需要留意一二。」

  言下之意,倘若不是百里策娶了那麼並不淑女的赫連清,今日也是不會鬧得這樣子的難看。

  平時赫連清倒是很好,可是事到如今,到底露出了真面目。

  百里策對赫連清的厭憎之意更濃幾分。

  赫連清上不得台面,女兒也是不懂事,只是,一想到了兒子,百里策也微微有些猶豫了。

  百里麟雖然是並不如何的乖順聽話,可也是聰慧。

  以後,前途一定是很好。

  就算是夫妻情分不在,這兒子如今身份有別,前途受阻,百里策也是不忍心的。

  百里策盤算著,自己也要為百里麟籌謀一二。

  百里麟垂淚:「也是麟兒平時少了些對妹妹的留意,未曾對妹妹關懷備至,讓纖兒犯下大錯。以後,也因身份卑賤,再不能陪十七皇子入宮讀書了。」

  事到如今,百里麟那也是努力一把,趁機盤算。

  十七皇子百里璃聽了,方才驚訝得緊。

  百里麟以後淪為庶出,就沒有進宮陪伴的資格了?

  他可不想要如此,百里璃年紀還小,在宮裡面也只有百里麟這個稍稍親近些的好朋友。

  一想到以後見不著了,百里璃自然是很不樂意。

  方才百里璃不好說什麼,如今卻也是出席:「父皇,兒臣方才也是不好說什麼,只因為,這是宗室禮數。可是阿麟陪著我讀書,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和兒臣感情也是很好的。只盼望,父皇仍然許他做我侍讀。」

  百里璃說話雖然很沉穩,可是這樣子歲數,自然是有些奶聲奶氣。

  而這種模樣,自然也是招惹宣德帝的喜歡。

  宣德帝只是瞧不順百里纖的張狂,對於百里麟倒是並無惡感。

  縱然百里麟被牽連,可仍然是舉止得體,言辭甘卑,也算懂事。

  聽到自己這個小兒子這樣子的重情重義,宣德帝心裡也是浮起了幾許歡喜。

  原本想要答應,又不覺有些為難,心忖可是有違禮數?

  宣德帝略略沉吟,一旁的周皇后卻也是已然說道:「陛下,這規矩之外,也無外乎人情。無論那清夫人如此折騰,阿麟總是無辜的。他打小是作為嫡子撫養長大的,如今又是博學懂事。一顆明珠,何必扔在塵埃裡面呢。既然是十七皇子喜歡,就許他做伴讀,也是皇室一份仁慈寬厚。」

  宣德帝面色舒展:「皇后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

  張淑妃方才什麼話兒都是不敢說,如今眼見塵埃落定,也趕過來湊話兒說:「是了,陛下,我瞧麟兒這孩子還算好。」

  在張淑妃想來,自己兒子人前可是對百里麟有大恩德的。

  從此以後,百里麟還不誓死效忠,好生扶持自己的兒子。

  她這樣子說,宣德帝一顆心也是定了:「既然是如此,那就讓麟兒留作伴讀,一切不變。」

  百里麟流露出受寵若驚,萬分感激的神色:「多些陛下。」

  他這般模樣,宣德帝自然是受用。

  百里麟心裡也是鬆了口氣,好在自己聰明,這侍讀的位置可總算是保住了。

  自己前程,也還是有些個希望的。

  只不過好好的皇族宗親,宣王府嫡子,讓百里纖這麼一折騰,成了個野雞庶子。百里麟的心裏面,又怎麼能甘願呢?一念至此,他的內心之中,卻也是很不是滋味。

  這皇宮之中,向來是跟紅頂白的,以後自己的那些個糟心的事情也是不知曉有多少。

  這都是百里纖這個蠢物害的!

  百里麟惡狠狠的想著。

  旋即,百里麟似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的抬起了臉孔。

  果然,百里策容色不善。

  百里策這個宣王世子,是一門心思跟隨豫王百里炎的。

  正因為如此,自個兒如此急切做十七皇子的侍讀,百里策向來不樂意。而自己今日這樣子的舉動,就如當眾表忠心一樣。

  百里策當然是很不高興,更擔心百里炎有什麼想法。

  而百里麟也並不後悔,恭順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卻下意識躲避百里策的目光。

  而這一切,卻也是讓元月砂盡收眼底,讓元月砂瞧得津津有味。

  如今這一切似乎是塵埃落定了,今日這場風波結束得風和日麗,在場的眾人也是紛紛稱讚宣德帝的寬宏大量。

  這一切都是顯得和樂融融。

  元月砂卻從這虛偽的和樂間,瞧出了其中若隱若現的裂痕。百里炎與百里策的心結,還有百里策和自己兒子的。如今那些裂痕也許很細微,也許可能不會裂開。可是如今,這一切已經是讓一雙狡黠狠辣的雙眸悄然的觀察在眼裡。

  而既然是如此,元月砂自然是要用盡心機,費盡手腕,將那原本些許輕微的薄刺給狠狠的刺下去,刺得鮮血淋漓!

  唯獨百里纖卻失魂落魄,竟似受了巨大的打擊。

  此時此刻,百里纖的心底,卻也很不是滋味。如今父親對自己不聞不問,棄如敝履,而她的哥哥呢,也還有幾分前途。唯獨自己這個女兒,從此以後卻也是一無所有。而她已然是這樣子的悽慘,家人明明就在身邊,可偏偏卻也是沒有人肯過來安慰自己。

  一時之間,她孤獨淒涼,竟然是不覺打了個寒顫。

  百里策眼見自己女兒還保持跪地懇求的姿態,一時不覺頗為厭煩。

  事到如今,百里纖還這種樣子,分明也是有些丟臉的。他心裡已經盤算了,回去之後,就將百里纖拘在府裡面,也是免得百里纖繼續出醜。可事到如今,卻也是不得不經歷平復嗓音,做出了那等和順姿態:「纖兒,還不快些起來,謝過陛下的恩德。今日你如此無狀,陛下也是對你寬厚,方才饒了你了。」

  百里策並非不知曉其中輕重。

  百里纖可是在宮中殺人!

  如今能夠沒事,她心裡難道沒數?可當真是混帳,可謂是糊塗透頂。

  百里纖失魂落魄的起身,卻覺得雙足好似灌了鉛了,有那千斤重。

  一時之間,她竟似邁不開腿。

  就在這時候,楊太后也是來了。

  那些年長的女眷原本也是陪在了楊太后身邊,如今一塊兒來了。

  楊太后並非如今宣德帝的生母,今日亦只有六十多歲,精神還好,慈眉善目。

  百里纖瞧著楊太后,並非為了別的人,只為了和楊太后一塊兒來的百里冽。

  那少年清逸出塵,俊秀而溫潤,一雙眸子卻好似泛起了玉石的光彩。

  縱然今日萬紫千紅,齊聚了龍胤的俊彥,可百里纖卻覺得,沒有人能比得上百里冽的一絲一毫。

  只瞧見了百里冽一眼,百里纖頓時也是不覺心醉神迷,什麼樣子的痛楚都是忘記了。

  她一雙眸子頓時流轉了幾許異樣華彩。

  其實如今,百里纖已然是知曉,這樣子的責罰,是誰也都改不了了。

  她倒也並不奢望,百里冽能為自己求情,為自己討回失去的名分。

  只不過如今,自己這樣子落魄悲慘,而百里冽人前慣會做戲。

  那些個虛偽的安慰,也應當給自己一些。

  就算是客套的假話,百里纖覺得自己也稍得幾許溫柔。

  想到了這兒,看著百里冽向著這邊走過來,百里纖臉上頓時流轉了萬般淒楚之色。

  誰料百里冽竟無視百里纖的蓄力,擦肩而過,徹底無視。

  百里纖頓時僵住了,她沒想到百里冽居然能做出這種冷血無情的事情!

  她氣得渾身發抖,自己可是百里冽的親妹妹。

  百里冽居然是能如此無情無義!

  當然別的人,卻不會如百里纖這麼想。誰都知曉,赫連清居然想污衊百里冽在佛門跟人私通。

  這檔子爛事,誰沾染些許,都是臭不可聞。

  既然是如此,百里冽也自然不必要對百里纖有什麼好臉色。

  赫連清品行不端,難怪女兒也是如此野蠻粗俗,在宮中闖下大禍。

  甚至有人也是忍不住同情百里冽,這麼多年了,百里冽的日子還不知曉怎麼過的呢。

  百里纖牙齒死死的咬住了唇瓣,將唇瓣咬出了血,一雙眸子卻也是死死的盯住了百里冽,心裏面充滿了痛恨。

  她瞧見了百里冽看著元月砂,足步微頓,神色略蘊溫柔!

  元月砂不動聲色的盯著百里冽那張玉色的臉蛋,上次雖然救下了百里冽,可她對百里冽的感覺卻漸漸淡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恰巧明潤的陽光照在了百里冽的臉蛋上,照在了百里冽的一雙眼睛裡。

  這讓元月砂忽而一怔!

  認識了百里冽這麼久,元月砂也是極少在陽光下,認認真真的端詳這俊秀狠辣少年的面孔。

  蘇葉萱有異族血脈,卻也是有著一雙琉璃色的眸子。而百里冽剛出生時候,也繼承了母親那一雙琉璃色的眼睛。小時候,這雙眼睛眸色奇異,也算是十分明顯的。可伴隨百里冽年紀漸漸大了,眼睛裡那琉璃色卻漸漸淡了去,黑色卻愈發濃了。到了如今這個歲數,已經是不怎麼瞧得出他眼睛的異樣。

  燈火映照之下,百里冽一雙眸子也是漆黑如墨玉一般。

  可是如今,太陽光毫無阻攔的照在了百里冽的眼睛裡面,讓百里冽的眼睛泛起了些許琉璃色光彩,淺淺的一層。更讓百里冽那宛如玉雕般的容顏流轉了詭異的風情,勾魂奪魄。

  一時之間,元月砂眼神竟隱隱有些貪婪,捨不得移開眼睛。

  而百里冽又是何等聰明的少年,自然也是察覺到了什麼了,不自覺竟微微有些莫名的羞澀和甘甜。

  他雙頰泛起了紅潮,心情大好。

  只不過如今實在不好人前和元月砂說什麼,百里冽也只得回到了自個兒的位置上去。

  元月砂慢慢的合上了眸子,心裡有一些淺淺的悲傷,又有一些溫暖的回憶。

  她覺得蘇姐姐的靈魂,好似百里冽眼睛裡殘餘的琉璃色一樣,縈繞在這孩子身上,讓自己為之而心悸。

  元月砂和百里冽的神色都很細微,也是沒有人會察覺得到。

  然而偏生有個人痴痴的瞧著,而且還瞧得十分仔細,十分認真,十分入戲。

  百里纖不覺氣得渾身發抖!

  這一刻,她已然是篤定,元月砂已經和百里冽有私情了。

  所以才這樣子的眉目傳情,流轉這樣子的奇異姿態!

  簡直是,是,不知廉恥!

  她恨透了這一對賤人。

  方才百里纖備受打擊,似乎所有的力氣都是消失了。

  可是如今,仇恨在百里纖的胸腔之中點燃了熊熊的烈火,這樣子的燃燒著,似乎要將百里纖生生焚毀。

  百里纖甚至忍不住森森冷冷的在想,自己之所以如此,還不是因為元月砂。若非謀害元月砂,自己何至於被拔了彩色的羽毛做山雞?

  如今自個兒也是被生生毀了去,可是她也不會讓元月砂有好日子過。

  等自己毀了元月砂,百里冽也一定會心疼不是?

  她得不到百里冽的喜愛,那就承受百里冽的怒氣,如此也是甘之若飴的。

  百里纖忽而也是有了復仇的力氣,姿態輕輕,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

  面對周圍種種鄙夷的目光,百里纖卻也是視若無睹。

  蘇穎瞧著這一切,不覺泛起了淺淺的笑容。

  百里纖這個蠢物,今日原本就有計劃,她本不該節外生枝,用那樣子粗鄙的手段去暗算元月砂的。

  如今招惹了禍端,蘇穎還擔心她失魂落魄,毀了原本她蘇大小姐精心布局的完美計劃。

  想不到啊,這百里纖居然是如此無恥的一個女人,居然喜歡上了自己的親哥哥。

  而所謂的仇恨,更將會是一個女人可怕的動力,讓這個女人步步上前,完成自己的計劃。

  並且——

  不顧一切!

  看來百里纖的魯莽並沒有破壞自己的計劃,反而讓自己的計劃更加的完美。

  蘇穎唇角卻也是不覺浮起了淺淺的笑容,心裏面得意之情卻也是越加濃厚了。

  此時此刻,那些個少年武將也是齊聚在御武場上了,紛紛行禮。

  眼見這麼多英姿勃發的少年兒郎,宣德帝也是心情更佳,格外的歡喜。

  他不覺說了些鼓舞的言語,又言語切切,今日比武,斷斷不能狠下下手,只不過相互切磋。

  說到了這兒,宣德帝忍不住去看貞敏公主。

  他很想要知道,自己的女兒會喜歡哪個少年郎。

  貞敏公主有些害羞,可奇異的是卻少了幾分怦然心動。

  她跟這些少年武將並不如何相熟,而貞敏公主又過於老成,很難和尋常的女孩子一樣憑著異性的吸引力就這樣子砰然心動。

  貞敏公主想到了靜貴妃和她說的那些話兒,甚至將這裡每一個人家世都背得滾瓜爛熟。既然是如此,又還有什麼趣味呢?

  可那些個少年郎,卻被貞敏公主絕色的容光所攝,一時之間不由得覺得驚心動魄。

  這樣子的美麗,又這麼樣子的尊貴,誰娶了她,亦象徵自己是最優秀出色的。

  元月砂不動聲色的瞧著,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方才出手相救的寧小九。

  說到容貌年紀,寧小九倒是與貞敏公主十分相配。

  那少年郎臉頰之上,鞭子抽打的淤痕還未消失,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也瞧了貞敏公主,看來也很欣賞貞敏公主的美麗,可是卻似乎沒有什麼沉醉之色。

  除了寧小九,還有墨夷七秀之中的莫容聲。

  如今莫容聲才十七八歲,正是少年輕狂的時候,可他那一雙眼睛,卻好似沉鬱的中年人。他瞧著貞敏公主逼人的容光,不知曉在想些什麼,不過卻沒有如其他少年一樣,將狂熱寫在了臉上。

  眼見觀客來得差不多了,今日這些宮中貴客亦隨著宣德帝紛紛起身,上了那高台暖閣。

  元月砂眸光流轉,落在了牆壁之上,只見上頭一塊塊的牌子,每一塊牌子之上都寫著一個名字。

  眼見元月砂流轉了好奇之色,元幽萍也是為元月砂解釋一二。

  「這是鳴玉坊所流行的一種樂子。讓京城的達官貴人們猜一猜,這一次御前比武,究竟誰能拔得頭籌。而哪一位武將所得籌碼越高,這名牌也是會掛得高些。而想要玩一玩兒的姑娘,可以先領取花簽,這些玉質花簽不同的花色,卻也是代表不同的籌碼數額。如此,也不沾染一點兒庸俗銅臭。」

  說到了這兒,元幽萍貌似好奇:「月砂,可是有興致玩一玩兒?」

  元月砂一愕,旋即輕笑搖頭:「大姐姐,我從來不賭這些的。」

  元幽萍眼中一縷幽光一閃而沒:「這也不叫做賭,不過是些個消遣的風雅之事罷了,助興而已。湊個熱鬧,大家玩一玩兒。除了這花簽下注,還有雙陸,還有六博棋,種種博術,這都是京中貴女閒暇時候消遣的玩意兒。你初來京城,還不會玩兒這些,學也要些時候,自然也是一時無法融入這京中貴女的圈子。不過月砂如此冰雪聰明,稍加學習,必定能學會各種博術的。」

  在元幽萍這樣子緩緩言語間,這樣子的賭博,竟然是一種十分時髦的玩意兒。

  誰要是不賭,卻反而顯得有些土氣了。

  元月砂心中微微冷笑,如果她當真是個南府郡來的鄉下丫頭,一定也是會惴惴不安。甚至於面對眼前種種新奇的玩意兒,一定會生出了躍躍欲試的心思,一定是會好奇的。

  可惜,鳴玉坊背後那些污穢,元月砂卻是清清楚楚。

  那其中蘊含的血腥、污穢,不過是被如流水一般的金銀財帛生生遮掩住了,讓人瞧不到而已。

  眼見元月砂不言語,元幽萍更加殷切幾許:「便是陛下,可不也是容著鳴玉坊如此?傻妹妹,你也不要將眼前種種和賭字聯繫在一起。別人瞧見了,瞧你束手束腳,還當你小家子氣。」

  宣德帝如此縱容,元月砂卻是瞭然於心的。

  這近些年來,整個龍胤的財政枯竭,國庫不富。

  宣德帝為楊太后做壽,修了玲瓏寶塔,暗中挪用了江南的財帛。正因為如此,江南之地發生了水患時候,這救濟的銀錢居然是難以為繼。若非風徽征在江南做局,坑蒙拐騙,弄死一些江南奸商,只恐怕那區區的水患就會變為席捲龍胤的滔天巨禍!

  既然是如此,縱然洛氏背後有著一些血腥和黑暗,宣德帝也自也是視若無睹,不當做如何一回事情。

  畢竟洛氏就好像溫順的狼犬,咬牙吸血,卻又會為宣德帝奉送上血淋淋的獵物。

  元月砂知曉了這一切,卻也是忍不住有些不屑。

  宣德帝每年可以從洛氏手中得到許多銀錢,而這些銀錢,還入了宣德帝的私庫。動了這些銀子,甚至也不必驚動朝臣,不必在早朝上和那些臣子費口舌。

  既然是如此,也難怪宣德帝對洛氏如此縱容了。

  平心而論,宣德帝並不如何的兇狠,一向也不會擅殺誰,並不是嗜殺的性兒。可他卻十分昏聵,又貪圖財帛,更念眷權位。

  元月砂心裡也是瞧不上他的。

  若非龍胤幅員遼闊,而且勢力龐大,海陵郡根本不該歸附於此。

  想到了百里聶讓自己賭錢的舉動,元月砂心尖微微一動,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

  就是不知道,是百里聶算計別人,還是百里聶夥同別的人算計自己。

  而元月砂卻也是猶自垂眉順目:「大姐姐,我,我還是不玩這些了。」

  她斯斯文文的,不覺帶著幾分的怯弱之意。

  可是元幽萍卻知曉她心計頗深,很會算計。

  元月砂都這樣子說了,元幽萍也是沒有相強。

  不過確實正如元幽萍所言,那些京中的貴女,也是習慣了這般樣子的消遣,領了玉簽,給自己瞧得上的少年武將投注。

  原本寧小九沒什麼名聲,出身也是很低微,不過他樣子好看,又救了元月砂,瞧著武功不錯,居然也有人投了他。

  正在這個時候,卻見一道幽潤的身影盈盈而來。

  百里纖方才在人前丟盡了臉面,任誰都覺得她應該掩面離去,不再現身在這兒。

  可是卻也是沒曾想到,百里纖居然是仍然無所顧忌,厚著臉皮,上到了這兒。

  她眸子之中流轉了幽幽火焰,竟似不見有任何羞愧,反而隱隱透出了一股子狠勁兒。

  那些貴女瞧見了百里纖,小聲議論,一時也沒誰想要理睬百里纖。

  美玉豈可跟瓦片相碰,今日百里纖在宮中闖下了禍事,回去必定是會被宣王府處置。

  只怕今日之後,指不定便見不著百里纖人在京中。

  更不必說,百里纖今日連連受到了刺激,指不定會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兒。

  若是平時,有哪個貴女不順意,也有那麼些個性子尖酸的人過去諷刺一二,說幾句酸話。

  可百里纖如今分明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反而是無人樂意去理會。

  而百里纖唇瓣噙著一縷冷笑,別的人也不多瞧一眼,徑直向著元月砂走過來。

  瞧百里纖這副樣子,分明也是記恨上了元月砂了,也是要不依不饒。

  元月砂心中浮起了一陣子的諷刺,縱然是被削掉了宗室之女的身份,又成為了庶女,可是百里纖卻分明嫌自己不夠悽慘。

  瞧她不依不饒,自然是想要更加可悲。

  可誰讓百里纖是赫連清的女兒呢?既然百里纖想要,自己自然也是要成全一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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