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元薔心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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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乾脆利落,也是讓元薔心微微一怔。她旋即寬慰自己,讓自個兒歡喜。

  聽蕭英這意思,也沒多瞧得上元月砂。

  也是,一個南府郡的旁支丫頭,破落戶的女兒。誰知道,蕭英差個填房,元家才張落送去做填房。若非元月砂千方百計,為了討好元老夫人,讓自個兒有幾分像元秋娘,那怎麼樣也輪不著這破落戶的丫頭張揚狂傲。

  蕭英什麼樣子的人?那可是一身功勳都是真刀真槍爭來的。

  這樣子一個人物,眼界必定是極高,尋常姿色,又哪裡能夠瞧得上眼呢?

  元薔心忍不住往好處去想,想來就算蕭英差個正妻,庸脂俗粉,哪裡能瞧得上眼。

  蕭英淡淡說道:「更何況,你與人家在元家爭風,何必拿著公主,口口聲聲以公主名聲做筏子。」

  一句話,點破了元薔心的心思,讓元薔心一時之間,羞憤欲絕,更似說不出的難受。

  她喜歡蕭英,總是愛在蕭英跟前湊來湊去,說些個俏皮話。

  可每一次,無論她如何絞盡腦汁,盡心打扮。又怎麼樣的設計巧遇,想方設法的和蕭英說幾句話。蕭英總是淡淡的,好似眼睛裡面瞧不見她的所在。

  想不到如今,蕭英總算是留下了什麼印象,卻是對她厭惡之極。

  元薔心痴心多年,如今自然是好生不是滋味。

  蕭英這樣子一說,元月砂不過是庸脂俗粉,自己卻是個卑鄙小人。

  元薔心臉頰一熱,羞憤欲絕。

  卻勉強笑著說道:「是了,是我不好,怎麼可以將南府郡的旁支女和貞敏公主相提並論。別說是十分之一,就算是萬分之一,那也是抬舉了這丫頭。」

  說到了後面,卻也是有些惡狠狠的味道。

  蕭英眉頭一皺,卻沒有說什麼。

  這這些個女孩子斗口的事情,他插了一句嘴,已經是差不多了。如今若再說什麼,那也是有些不好聽。

  也許是因為這些爭論是落在了貞敏公主身上的緣故,貞敏公主面頰微熱,雙頰通紅,好似擦了兩團胭脂。那紅彤彤的臉頰,這樣子瞧著,竟似嬌艷欲滴。

  元月砂沒說什麼,此刻跟元薔心也沒什麼好說。

  如今元薔心每說一句刻薄話,都是丟自己的臉。至於別人因此,會對元月砂添了什麼議論,元月砂也是管不了那麼多。

  人前,她沒有強大的實力,也沒有高貴的身份,自然無法阻住那麼些個議論。

  想不到這時候,元幽萍卻是站了出來:「薔心妹妹,你還不快些跟月砂賠罪道歉。都是一家人,你卻是胡攪蠻纏,對著月砂這樣兒。這家裡教導你的禮數,莫非你都是盡數忘記了,都是沒放在心上了?」

  元幽萍開口,任誰都是會覺得驚訝的。

  京中的貴女,對於元家這位大小姐,那也還是熟悉的。

  知曉她雖然性子沉穩,禮數周全,不過一向靦腆,話兒也是不多。人前竟沒有跟人紅過臉,絆過嘴。想不到如今,居然是為了元月砂,這樣子大聲的和元薔心說話兒。

  不過若是仔細想想,這似也並不覺得如何奇怪。

  元老夫人何嘗不是沉穩的性子,人前居然為元月砂解圍,打了那周氏一巴掌。此事傳遍了京城,都說元老夫人此舉是有些個不妥之處。好在如今周氏已經被逐出京城,並且只怕也是回不來。周家服了軟,元老夫人這一巴掌似也沒招惹太多的風波。

  別人都說,元老夫人是真將元月砂當做死去的元秋娘了,不但想元月砂嫁入北靜侯,將元秋娘留下的夫婿子女都收下來。而且,還百般維護,絕不容別的人欺辱了她。

  有人也不免議論,元月砂這個南府郡的元家女,倒是很好的運氣。

  既然是如此,元幽萍身為元家大房的嫡長女,元家大房一向又很討好元老夫人。元幽萍如今一反常態,對元月砂的維護,也是顯得並不如何奇怪了。

  可元薔心卻為之氣結。她和元幽萍感情雖然並不如何親厚,可打小一塊兒長大,知曉元幽萍是個素來沉悶的性子。這樣子一個悶嘴葫蘆,如今居然是為了元月砂而對上自個兒,這如何不讓元薔心心中惱恨。

  「大姐姐,這與你何干。這該你管的,不該你管的,為什麼你統統要管?祖母說了一句她像小姑姑,你便是這樣子,趕著上著,討好祖母。說好聽些叫孝順,說不好聽的就叫諂媚。」

  元薔心不屑,她向來刁鑽,說話也尖酸。

  元幽萍想管這檔子閒事,也要看能不能拂下這個面子。

  說到人前斗口,除非不跟自己吵,這元家說話溫溫柔柔的小姑娘們,可沒一個是自己的對手。

  從前每次爭執,元薔心三言兩語,都是能鬧得元幽萍沒話說。

  更何況,今日元薔心在心上人跟前出乖露醜,更是要找個人發泄自己內心之中怒火。

  可偏生這一次,元幽萍卻似和往日裡不同。

  元薔心這樣子一說,元幽萍並沒有好似平日裡那般退縮,反而迎了下去,並不如何的畏懼:「二妹妹,我是大房嫡女,作為元家長姐,家族之中妹妹們在外邊行為禮數,若有差池,我自然是要理會的。你原本在家,嫉妒月砂得寵,處處針對,含酸吃醋。正因為如此,祖母方才將你禁足,不准你出來招搖。你在家裡面裝乖,可是出了門,卻想不到你居然是說了這樣子的話兒,做出這樣子的事。你又在人家為難月砂,甚至將公主給扯進來。如今你不依不饒,咄咄逼人,元家女兒的臉面可都是讓你給丟盡了。我瞧,你也是應當向著月砂道歉賠罪才是。」

  一番話可是將元薔心給氣著了,她被禁足之事,元家以外的人知道的人不多,想不到元幽萍居然是給扯出來。

  這一樣子一說,便是成了自己的無理取鬧。

  元薔心只覺得周圍的人都若有所思的瞧著自己,似乎都是在嘲諷自己。

  想不到這個悶葫蘆,就是咬人的狗不叫,如今一說話,就毀了自己名聲。

  自己今日可謂是處處不順,想不到連元幽萍也是要狠狠踩自己一腳。

  元薔心尖叫:「你要我賠罪道歉?你居然要我向這個破落戶的女兒賠罪道歉!」

  陳氏臨走之前也是念叨,要讓元薔心修身養性,在外做出乖巧的樣子,不要讓人看笑話。

  可這個時候,元薔心卻是全都忘了。

  她只覺得一股子怒火衝上了心頭,恨不得要狠狠發泄,將什麼東西生生撕碎。

  元月砂卻輕輕柔柔的說道:「算了,大姐姐,我心裡也沒多見怪她。薔心年紀還小,不懂事,就算真做錯了事,做錯了事也不肯道歉,那也沒關係。我當她是小孩子,不會如何跟她計較的。」

  這樣子說的話,倒是真正出自肺腑,句句真誠。

  好似元月砂這樣子心機城府,盤算算計的人,又怎麼會將這般幼稚手段的元薔心放在心上?

  在她的心中,元薔心那些擺布的手段十分可笑。這自然也談不上如何的喜歡,可是這樣子的姑娘,連被元月砂記掛惱恨的資格都沒有。

  可元薔心自然也是沒將元月砂這些真誠的言語當真,反而因為元月砂這些話語怒氣高漲,實在是氣壞了。

  「大姐姐倒是會教訓我,可我今日所言,句句是真,又有哪一句說錯了,值得你教訓?她原本就不如貞敏公主萬分之一,卻東施效顰,換了一件和貞敏公主差不多的衣衫,人前招搖,好生可笑。你要維護這個南府郡的鄉下丫頭,莫不是想要說,她還能跟貞敏公主相提並論?」

  事到如今,元薔心氣湧上了心頭,卻也是死咬住不認錯,甚至繼續刻薄元月砂。

  今日鬧到了這般地步,她定也是少不得回家,挨著元老夫人訓斥。

  既然是如此,還不如多鬧幾句。

  元幽萍卻不動聲色:「你錯在今日在這裡鬧,你一對月砂開口,說那些個咄咄逼人的話兒,那已然是錯了。我自然是知曉,你向來仰慕北靜侯,又不忿別的女人可能嫁給他做填房,故而心生嫉妒。可是薔心,一來你也是訂了親事,而來月砂本也沒有想過爭這個。你說這些,豈不是好沒有道理。」

  大庭廣眾之下,元幽萍將元薔心最私隱的秘密說出來,原本只是瞧個熱鬧的圍觀眾女,如今更是聽得眼睛一亮,熱血沸騰。

  而元薔心卻也是不覺臉色慘白一片,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她以為這個秘密藏得很好,別人縱然瞧見自己針對元月砂,也會以為是不滿元月砂的出身。想不到這個平時很木訥的元幽萍卻早瞧出來了,不但瞧出來,還當眾說出來。這可是讓元薔心丟盡臉面,聲名盡毀。

  她顫聲的說道:「你,你胡說八道。」

  可誰都聽得出來,元薔心是十分心虛。

  元薔心仇恨的目光望向了元幽萍,不過元幽萍容色卻也是十分坦然。

  旋即元薔心卻也是不覺望向了蕭英,雖然萬般狼狽,如今處境堪憂,可那少女春心顫抖,她內心之中卻也是不由自主的油然而生一縷期待。

  然而只瞧了一眼,元薔心卻也是如落冰窖。

  蕭英並沒有如何動容,甚至連困惑遲疑都沒有,只有淡淡的厭憎之色。

  元薔心只覺得心尖發酸,眼眶也是微微發紅。

  她再也是忍受不了,掏出了手帕,捂住了臉頰,竟哭著跑開。

  元薔心的丫鬟也不敢怠慢,匆匆跟了過去。

  元月砂盯著對方背後,心中輕笑。這個小姑娘,麵皮未免還是薄了些個。

  這樣子那便是撐不住了,別人只會覺得元薔心心虛。

  可見元薔心心腸雖然狠毒,麵皮卻不夠厚。

  就好似元月砂,自然知曉如今背後對她的種種議論,元月砂人前不言不語,極少爭執。可是京城那麼多女郎,個個都是人尖尖,誰也不會覺得這個運氣很好的元月砂真的很單純。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無論背後有什麼話,元月砂都能泰然自若,不當做一回事。

  蕭英似也覺得無趣,他原本只是路過此處,如今只是輕輕欠身,便又告辭離去。

  至於元月砂,蕭英雖然不像對元薔心那般淡漠,似也頗為冷淡。就連今日元月砂受了委屈,他似也沒有幫元月砂說些個什麼話兒,之後更沒有什麼安慰之詞。

  別人瞧在了眼裡,也是有一些想法。

  北靜侯老夫人雖然瞧中了元月砂,喜愛這樁婚事,可是這樁婚事,蕭英卻未必有興趣。

  元月砂聽到別人悄悄議論:「北靜侯若是下場比武,必定能奪魁首。可惜他年紀大了,又有了妻子。」

  「這是給貞敏公主挑選夫婿,他怎麼能上場呢?誰都知曉,他武技十分出挑。以後說不準,還有機會瞧見。這一次的少年武將,也有幾個極養眼的。」

  不少人悄悄的瞧元月砂一下,又不自覺的別過頭去。

  說到底,蕭英面目英俊,身份尊貴,而且又有一股子英武之氣,更功勳顯著。所以就算蕭英有過妻子,又有兒女,一隻腳稍有殘疾,可仍然是惹動許多人芳心暗動,認為嫁去做填房是一門不錯的好親事。

  元月砂是最有機會,得到這個好親事的。既然是如此,也難免受人嫉妒,惹人不喜。

  雖元月砂口口聲聲不會嫁入侯府,可是總是令人難以置信的。

  誰會相信,有女人會為了唐文藻那樣子的貨色,而放棄嫁入侯府的機會呢?

  更何況,這位南府郡的元家小姐又是生得如此俏麗可人。

  元月砂卻側過頭,輕柔的對元幽萍說道:「大姐姐,你實在是不必這樣子做的。她畢竟定了親,說了她的心思,只怕會損及名聲。更何況,還因為我,損及你們姐妹之間的情意。」

  元幽萍卻不置可否:「她素來是這樣子的性子,我處處容忍,她說話也不好聽。今日若是不將她心思說出來,只怕以後還是會不依不饒。如此一來,更損及我元家臉面。月砂,你實在也是不必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作為元家的嫡長女,在外維護元家的名聲。否則別人只會覺得,元家縱容她這樣子的胡鬧。」

  她這樣子說,似乎也是有些道理。

  元月砂也沒有再提別的話。

  也許是因為元老夫人態度的改變,也許是因為這些日子和元幽萍漸漸的熟悉了,元幽萍對元月砂態度也是有了些個不同。她介紹京城那些與她相熟的貴族小姐,而這些姑娘也客客氣氣的跟元月砂打招呼。畢竟這些姑娘都是有教養的,無論心裏面怎麼看待元月砂,這表面上至少還是客客氣氣的。

  元月砂和這些京城嬌娥們應酬,那些姑娘內心卻也是有些驚訝。

  早聽聞元月砂是南府郡出來的,家裡已經是破落了。可這舉止談吐,也並沒有什麼讓人不愉悅的地方。

  落落大方,很是得體。

  就連元幽萍,也是微微驚訝,畢竟她心裏面知曉,元家也只調教了一個多月。

  而這些禮數,是元幽萍打小就學習了。

  元月砂餘光輕掃,卻瞧見了薛家姐妹。

  這姐妹兩人,之前在靜安寺,元月砂已經與之答上了話兒的。

  可是如今,兩個人卻在一株白茶花跟前,也是不知曉在爭執什麼,似也隱隱有了一些不悅之色。

  不過只要仔細瞧瞧,便能瞧出這其中不對。薛靈嬌今日打扮極隨意,上身著串花青縷紋胡襖,下撒一條胡褲。她頭髮挽在了腦後,用一個發環給緊緊束住。

  這樣子打扮,只怕遊獵時候,就能立刻上馬策馬奔騰了。

  薛靈嬌青春少艾,又是武將之女,這樣子的打扮,自然也是並不覺得如何的難看。她非但不難看,反而更增幾許英姿颯爽的別樣韻致。

  只不過如今在場女郎,個個都穿著羅裙,塗著脂粉,別著髮釵。沒一個好似薛靈嬌一樣穿著胡褲,金環束髮。

  薛靈霜糾纏妹妹,說個不休,自然也是因為這個。

  說到了後來,薛靈嬌似也添了幾許的惱意,不覺將聲音揚了揚:「沒穿裙兒,沒戴髮釵,有什麼大不了的。為什麼要打扮得好看,我礙著誰了?誰不知曉,今日御前比武,是為了貞敏公主挑選夫婿。打扮得好看些,是為了等著貞敏公主挑完了,自己再討些個殘湯剩水嗎?」

  這話說出來,鬧騰的薛靈嬌並不覺得如何,可是薛靈霜臉蛋卻也是刷得紅了。

  薛靈霜氣得身子輕輕顫抖,竟然被氣得說不出話兒來。

  而在場的女郎,聽到薛靈嬌話兒的,一個個都很是尷尬。

  不過誰也不樂意張這個口,呵斥薛靈嬌的不是。

  誰不知曉,薛靈嬌天生脾氣怪誕,跟刺頭兒似的,誰若是招惹了,一定是會自討沒趣。

  若是別的人,倘若是這樣子孤拐的性子,少不得會受些教訓,學會做人。

  可薛靈嬌父親是宣德帝心腹,是極得信任的純臣,而她更已然與十七皇子定親。如今十七皇子正得周皇后喜愛,又有誰會去觸這個霉頭呢?

  有些女子心裡忍不住想,薛靈嬌自己能撈到一個皇子,自然恣意任性,也不稀罕。

  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她們這些未曾許婚的姑娘,自然要花些心思,為自己前程籌謀。

  而薛靈嬌嚷嚷的話兒,也讓不遠處花亭裡面的貞敏公主聽到了。

  不過就算是聽到了,貞敏公主也是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充耳不聞。

  而縈繞在貞敏公主身邊的貴女,自忖也懂貞敏公主的心思。

  貞敏公主是珍貴的玉器,那麼薛靈嬌就是地上的瓦片。

  這珍貴的玉片,又有誰會拿來跟瓦片相撞呢。

  薛靈嬌這樣子嚷嚷,是她自個兒失了禮數,可是若是貞敏公主去搭理,那麼便是壞了貞敏公主的尊貴和高雅。

  薛靈霜也是被妹子氣著了,不樂意搭理了。薛靈嬌心中不悅,驀然抽出了鞭子,往那一邊花叢狠狠一抽。那花叢上一朵朵花兒開得十分嬌艷,被這鞭子一抽,頓時花瓣似雨一般紛紛的落下來,落滿了一地。

  元月砂和元幽萍走了一陣子,也去花亭子裡面休息。

  這處御花園的花亭子也做得雅致,四處種了竹子,陽光曬不著裡面的人,卻又透光透亮。宮婢乖覺,見著有人來了,就在兩人面前奉送上茶水和糕點。

  這些京城的貴女,縈繞在了貞敏公主身邊,不動聲色的奉承,故意說一些有趣的話兒,其實令人覺得十分無趣。

  不知不覺,卻說到了長留王百里聶身上。

  「長留王殿下一向脫俗,也不怎麼搭理這世間的俗務,卻與貞敏公主交好。這自是因為貞敏公主蕙質蘭心,國色天香,才能得長留王殿下的看重。」

  眼見別人提及了百里聶,百里敏倒是真心笑了笑:「其實也不過是偶爾和皇兄一道喝茶、聽戲,玩一玩兒。」

  她對這個皇兄其實並不是很了解,百里聶十四時候染病,送去外邊祈福,過了幾年才回來。原本兄妹兩個,談不上如何的熟悉。不過貞敏公主偶爾去尋百里聶玩,對方也是沒有拒絕。

  貞敏公主喜歡和長留王在一起,因為百里聶也很少理會別的事情,更總是淡淡的,話兒也是不多說兩句,也不會問些貞敏公主不樂意回答的問題。

  貞敏公主人在皇宮,總覺得這個宮殿裡面沉甸甸的。只有和長留王這位皇兄在一起時候,才會覺得有幾許放鬆,仿若胸口鬱悶之氣才會松幾許。

  只不過,那兄妹之情到底淡淡的。

  貞敏公主從來沒有在百里聶跟前提及當年親弟弟的死,如今也不會跟百里聶談及自己婚事。

  雖是如此,在場的眾女,提及了長留王時候,卻也是不自覺的熱切了幾許。

  「長留王殿下打小便天資聰穎,最得陛下喜愛,明明是整個皇宮最受寵的皇子,偏生竟對權勢名利,毫無興致。陛下喜愛他,才不到十歲,就給他封號領地。可他生平只愛瀟灑度日,吟風弄月。這塵世間的凡俗之事,他竟統統不放在心上了。這樣子的人物,竟不似凡俗所有,好似天上才有的人。」

  「不錯,我也是聽聞,殿下生來聰慧絕倫,自打認得字,書本只瞧幾本,什麼都記得住。教導他的老師,是本朝大儒,每每教導一段時間,便自愧才學不佳,不配教導。他不但才學出色,武功更是了得,他五歲上了墨夷宗,由當代墨夷宗宗主收為關門弟子。這是如今墨夷七秀都沒有的資格待遇,不過六載,已經是學遍了墨夷宗所有的劍術。」

  「是了,說到文才武功,長留王殿下無不是十分出色。當今陛下酷愛音律,喜愛美妙的音樂,可最愛的卻是長留王殿下簫聲。只不過縱然是陛下,想要聽一曲長留王音樂,卻也是要瞧長留王的心情,可謂是可遇而不可求。」

  「咱們那位蘇大美人絕色出塵,又能瞧得上誰?那份驚世駭俗的容貌,天底下難得一見。可是誰不知曉,她竟一心一意的痴戀長留王。是了,唯獨這等仙人般的男子,才配讓蘇家小姐如此記掛。」

  「美人兒傾慕又算得了什麼。豫王殿下權傾朝野,素來便是行事張狂,目下無塵。可豫王府上上下下,唯獨對長留王畢恭畢敬,竟不敢有絲毫冒犯。風御史那等孤傲無比,難以接近,向來不與人結交的人,可偏生與長留王感情甚篤,是莫逆之交。放眼龍胤,滿朝上下,唯獨一個長留王,能做到如此地步。」

  在場的女郎你一言,我一語的,竟似將那位長留王百里聶吹捧成舉世無雙,難得一見的人物。

  元月砂安安分分的,品嘗這宮中御廚所準備的精緻糕點。

  舉世無雙?謫仙之姿?

  這世上可當真能有這樣子的人物?

  這一瞬,眼前卻頓時浮起了那日所見。

  七層琉璃塔上,迎著那皎潔的月光,雪衣碧簫的男子。已然不需要什麼滔天權勢,驚人容貌,只對月吹簫那一刻的風韻,仿若就是舉世無雙。

  這世間也不見得就有什麼完美無缺的仙人,可倘若有一個無比接近的,定然是這位長留王百里聶了。

  元月砂不動聲色,粉嫩的小舌輕輕的舔過了唇瓣上的糕餅屑。

  只不過,這近乎無缺的完美,怎麼自己聽著,反而隱隱有些噁心。

  太過於無暇的東西,再加上眼前這麼一堆諂媚花痴的京中貴女沒口子的花痴稱讚,可真是令人無與倫比倒胃口。

  那位長留王百里聶,假得好似壁上的花,廟裡塗抹粉彩的菩薩。

  害得她呀,一口糕點咬下去,都快要咽不下到肚子裡。

  貞敏公主見得多了,面上倒是沒什麼異色。

  她微微一笑:「這一次皇兄也會來瞧御前比武,想來也是喜愛這份熱鬧。」

  貞敏公主忍不住在想,好似皇兄那樣子冷冷清清的人,也似應該沾染些個煙火氣。

  可百里聶似乎就應該是那樣子,潤若天上的明月,冷冷清清的,遙不可及。

  既然是如此,百里聶身邊沒有別的女人,也似應該是一樁順理成章的事情。

  百里聶似乎就是應該如此,孤傲絕倫,冷冷清清的。

  那些個凡塵俗世,更應當離百里聶遠一些,不必招惹沾染。

  「如此說來,長留王殿下竟似謫仙一般的人物。不過我倒是聽說一些長留王殿下別的閒言碎語,想來在座各位將長留王當做仙人一樣,定然是沒聽說過。」

  伴隨這清清脆脆的嗓音,只見薛靈霜盈盈踏入了這花亭之中,眼底流轉了幾許淡淡惡意。

  她長鞭纏腰,下撒胡褲,方才和姐姐爭吵了一番,如今眼眶還紅彤彤的,雙頰卻嬌紅未褪。

  「長留王差不多快到而立之年,這樣子的年紀,他早應該是娶妻生子。若說他是謫仙人物,凡間的庸脂俗粉瞧不上也還罷了。可偏偏卻有一個養子,比貞敏公主稍稍大些,叫什麼姜陵,說是養子,居然上了宗譜。別人都說,許便是長留王的親生兒子。我還聽聞,長留王早年瞧中個江湖女子,捨得榮華富貴,又怕人恥笑,十七八歲時候,偷偷有了兒子。後來那江湖女子自盡,便無心再娶,將私生的兒子充作義子。想來,這樣子傳聞,各位姐姐妹妹,定然是不曾聽到過的。」

  她這樣子一說,在場女子頓時不覺有些怒了。

  這樣子傳言,她們何嘗沒聽到過?相信的人自然是有的,可是自然不是這些懷春仰慕長留王的妙齡少女。

  也許她們心中並不是真的奢求和長留王在一起,可是每一個女孩子,心裏面總是會有一個夢。而那個夢裡面,一定有一個近乎完美的男人。

  而長留王就是她們心中近乎完美的寄託。

  「長留王不過是好心,收留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卻偏生讓你這般編排。」

  「無憑無據,便聽著那些個流言蜚語,詆毀皇族宗親。薛五小姐,你可是要懂些規矩。」

  「是了,仗著家世好,就說長留王殿下的不是,可當真情況。」

  元月砂不動聲色輕品茶水,隔岸觀火。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識到這位長留王殿下在京中女郎心中的奇妙魔力。

  當真是嘆為觀止啊。

  她此生還從來沒見到過一個男人,能在一群女子之中擁有這樣近乎瘋狂的影響力。

  豫王百里炎身份更尊貴,更有權柄,也有很多女子想要嫁給他,更有綠薄為他發狂。可是,卻又好似與百里聶的魔力有著微妙不同的。

  她更佩服的是薛靈嬌,這個女郎似乎天生有與所有人為敵的怪癖示好。

  眼見群情激奮,薛靈嬌非但沒有退縮,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這我就不知曉了,各位那些稱讚長留王的話兒,難道不是聽說的,難道還是沒出生就親眼瞧見的。長留王確實擁有非凡的魅力,連生人勿進的風徽征都似與他交好。我只怕,年輕的女孩子痴心錯付,我只聽聞這兩個人,原本是有斷袖之癖的——」

  元月砂一口茶水含在了唇中,悶悶的嗤笑了一聲。

  瞧著眼前這些女子無比古怪,又極為惱恨的面色,元月砂方才將這口茶水緩緩的吞了進去。

  她想到風徽征的不依不饒,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薛靈嬌卻頂著眾女呵斥鄙夷,不肯干休:「否則,為何兩個如此出挑男子,竟身邊都沒有女子。倘若如宣平侯一般風流也還罷了,怎麼天底下難得兩個不近女色的好男兒,天天不招惹女郎,卻廝混到了一處。也難怪,竟有如此閒言碎語。」

  貞敏公主向來不願意爭執,如今終於忍不住輕攏秀眉:「薛五,長留王是個尊貴的人,你不應當這樣子說他的。」

  薛靈霜更氣得站起來,淚水盈盈:「阿嬌,我管不住你了,愧對爹娘,我不如死了好了。」

  她只覺得說不出的尷尬,眼眶發紅,竟飛快離開花亭。

  薛靈嬌冷哼了一聲,似也沒有說話兒的興致,冷冷坐下來。

  反而貞敏公主囑咐兩個宮婢跟上,盯住了薛靈霜,只怕薛靈霜真被氣壞了,鬧出了什麼糊塗的事情出來。

  元月砂倒是一直安安靜靜的,她吃過了糕點,喝過了茶水,手帕輕輕的擦過了唇瓣。

  正在這時候,卻見一道嬌滴滴的嗓音:「公主,我來得遲了。」

  這嬌滴滴說話的女孩子,正是宣王府的纖小姐百里纖。

  赫連清被褫奪主母之位,幽緊於府邸之中。這樣子的事情,早便傳遍了京城。

  往日裡百里纖風光榮耀,可如今別人也好奇百里纖居然也還有臉前來赴宴。

  百里纖倒是泰然自若,她雙頰打了胭脂,發間插了沉甸甸珠寶首飾,小小年紀卻打扮得雍容華貴。這樣子瞧一瞧,卻好似小女孩兒穿了大人的衣衫。

  貞敏公主自然無需踩高捧低,仍如從前一般招待百里纖。

  可別的女子,也是不見得有這樣子的氣度了,瞧著百里纖的神色,頓時平添了幾許的輕蔑。不過她們並不想落得一個刻薄的名聲,就算心裏面瞧不上百里纖,也是不會很明顯的表露出來。

  可偏生有個薛靈嬌,薛靈嬌自是奇葩過人,不同凡俗。

  她頓時朝著百里纖冷笑:「纖小姐這臉皮倒也是厚得緊,今日入宮的,大都是府中嫡女。如今赫連清已然不是世子妃,纖小姐又以什麼身份,來到此處?」

  這樣子的話,自然是有些刻毒。可百里纖既然是厚著臉皮來赴宴,自然也早就料到會受此留難。故而如今,她也是沉得住氣,並無十分難受。

  「母親處境尷尬,我們幾個子女身份也是不清不楚。可究竟算什麼,應當陛下裁決,輪不到你薛五說話。如今我頭上戴著的,也是宮中賞賜的幾樣首飾。若皇后娘娘瞧見了,覺得我不配戴,我自然是全部都摘下來。只不過換做旁人,說的什麼話兒,我也不樂意聽,那也不用聽。」

  說到了這兒,百里纖也拔下了頭上的髮釵,輕輕把玩:「這御賜的首飾,果真是精美,別處可沒有。」

  薛靈嬌倒當真沒再說什麼。

  她雖脾氣乖戾,卻並不是傻子,什麼事情可以鬧,什麼事情不可以鬧,薛靈嬌自是有些分寸。長留王素來不理睬那些俗事,議論幾句,他才不會管自己。

  周皇后素來假仁假義,處置赫連清不過是面子上過不去。赫連清當眾污衊繼子,使了些個狠辣心計。若不加以處置,周皇后那皇后威儀卻也是蕩然無存。對於赫連清留下子女,周皇后自是沒有什麼窮追猛打心思。這些御賜首飾,百里纖戴著,周皇后更不會說什麼。

  百里纖臉頰之上縱然擦了胭脂,卻也是掩不住那縷縷蒼白之氣。

  她目光在一張張面孔之上滑過,最後自然是凝聚在元月砂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兇狠之氣:「簡直放肆,南府郡來的賤婢,怎就這樣子不懂規矩。這一身衣衫,是你該穿的嗎?元月砂,你好大的膽子。」

  如今京中早有些個傳言,只說赫連清十分嫉恨元月砂,宣王父子同時垂青這個姑娘,也是讓赫連清惱恨不已。

  百里纖既然在周玉淳跟前傳過這樣子的話,自然也是會在別人跟前那樣子的議論。

  元月砂張了張口,話兒還沒說出口,百里纖的言語便是鋪天蓋地而來:「這什麼東西,該什麼人使喚,龍胤律令早有規制。這商人不許穿綢緞紗衣,御賜首飾唯獨宗親誥命才可佩帶。牡丹花貴,照著禮數,需得是龍胤宗室,才能用這樣子的花色。皇后娘娘衣衫愛用牡丹,可你這南府郡的賤女,又憑什麼用這個?」

  眾女微微一愕,仔細想來,似乎確實也是有這樣子規矩。

  只不過平日裡也沒多少人理會,今日元月砂用了這牡丹花樣,一時竟也是沒人能想起來。

  百里纖這樣子一提,倒是終於讓人想起,似乎有這麼回事。

  既然是元月砂衣衫逾越,那麼百里纖自然站在了有道理的一方,足以理直氣壯的對元月砂征伐責問了。

  「你素來便是不知分寸,要得些個你不該得的東西。阿淳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只因為你不知分寸,勾引我大哥和爹爹,她方才忍不住對你做出那樣子事情。如今,你更不知分寸,連牡丹花樣都膽敢擅自用了。在皇宮之中還如此大膽,定要稟明周皇后,好生治罪才是。」

  百里纖聲聲狠戾,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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