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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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園,南府郡名園。

  伴隨策公子到來,此處成為他私人下榻之處。

  元月砂蓮步輕移,踏入了園中。

  果真是美輪美奐,精緻雅致。

  趙霖沒有去哭訴,他冷靜下來,就沒那麼傻了。

  這元二小姐短時間內必定是炙手可熱,受寵非常,何必掠其鋒銳。

  等她失寵,再狠狠的踩上一腳就是了。

  元月砂也沒理會他,卻驀然按住了胸口,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趙霖瞧在眼裡竟不覺隱隱有些快意。

  這女人看著假意風輕雲淡,其實是裝的,本質也是極為庸俗勢利。

  旋即,元月砂又恢復如初,容色精緻冷漠。

  輕紗掩臉,額頭上梅花妝鮮潤如血。

  當元月砂到來時候,策公子正在竹林之中。

  陽光輕掃,那翠色的竹林投下了斑駁的光影,輕柔的落在了策公子的身軀之上,明明暗暗。

  今日策公子穿著一件素白色底子墨竹紋的衣衫,少了幾分肅殺,多了幾許高雅。

  銅鍋里的水煮沸了,策公子提起勺子澆在了茶壺之中。

  這一切都是這樣子的寧靜悠遠。

  元月砂如此磨蹭,必定是比策公子所預想的來得遲些,可對方卻並沒有流露出一縷不耐。

  若是旁人必定會感慨這一副寧靜的美好畫卷。

  可元月砂鼻子卻嗅到了空氣之中一縷不合時宜的甜膩香味。

  是蘇合香。

  這種香能讓人放鬆,更容易讓人想做一些令人舒適愉悅的事情。

  這種香青樓有時候也會用來助興,雖不會令人神智失常,可是卻也是能勾起人內心之中最深層的欲望。

  而不遠處的竹亭,構造精巧,輕紗輕垂,掩住了一張極舒適的軟塌。梨木桌茶几之上,擺著新鮮的果盤,以果香薰陶空氣。

  更要緊的是,下人已經屏退,只留兩個人獨處。

  而留給元月砂的位置,就在策公子的對面。

  元月砂微笑臉,這世上果真沒有免費的甜點。

  有些好色的男人,很會裝模作樣的。他們不會像逛窯子的嫖客一樣,甩下一錠銀子就急色的摸姑娘的屁股。

  也有的色狼會如策公子這般高雅俊俏,工於心計。

  他沒有挑選室內獨處,只因為這會讓羞怯的女郎生出了警惕和排斥之意。

  就算心存好感,本朝的女子也會顧忌禮數。

  他也沒有用酒,酒能亂性,擺出酒來就顯得居心不良。

  策公子動手烹茶,卻暗中點了甜膩的蘇合香。

  再面對眼前這位神仙一般的公子,哪個女子不目眩神迷?

  元月砂這般想著,緩緩跪坐在榻上。

  策公子微微一笑,他知曉自己難得一笑,一笑起來自然是極為好看的。

  卻沒有說話,只從袖子裡面輕輕抽出了一柄白玉的管簫。

  他輕輕的吹奏,簫聲如泣如訴,令人不覺感動得想要落淚。

  要知曉,京城最好的樂師,在他一手吹簫的妙技面前也是自愧不如的。

  通常他吹奏完一曲,面前女子也是應該心醉神迷了。

  到時候,他就可以將元月砂打橫抱起,將她推上軟塌,在這女郎羞怯萬分時候,趁機占有了她。

  竹園子外,趙霖也是聽到了策公子的簫聲了。

  他漫不經心的想,今日那令人討厭的元二小姐也該被策公子拉到了床上狠狠教訓了吧。

  什麼閨譽,還不是送上門來跟男人野合。

  然而策公子一曲簫聲吹奏完畢,元月砂卻頓時拍手稱讚:「策公子,你吹簫吹得真好聽。」

  言語嬌嬌,卻天真無邪,並無羞怯。

  更無一絲曖昧。

  策公子一僵,不動聲色。

  元月砂故意的?

  她還不滿足於縣主,欲擒故縱,想要得到更多?

  所以在這兒故作天真。

  有些男人可能會覺得她當真很純潔無暇,故而倍加憐愛。

  可卻拿不住策公子這樣子善於測度人心,十分聰慧,又很懂女人的男人。

  他不是那樣子的蠢物。

  元月砂只是貪得無厭,不知滿足。

  倘若她當真不想要這麼些個風流韻事,守貞自持,那麼她根本不必來這兒。

  此時此刻再一副清白無比的姿態,策公子不屑。

  可就在這個時候,元月砂輕輕的抬起頭,她下顎尖細,一雙眸子更似有那盈盈水色:「其實所謂音律之事,我當真並不怎麼懂的。從小,我便沒學過什麼管弦絲竹。」

  她雪白的面頰宛如盈盈的冰雪,紅潤的唇瓣卻也好似白玉上的硃砂。

  就連策公子,這一刻也是不覺微微一怔。

  他甚至忍不住在想,也許,也許她當真是個無知的女子,什麼都不懂。

  策公子雖自命風流卻絕不會被女子擺布,可偏偏在這一刻,他竟生出了一縷強烈的憐惜之情。

  也許他應當不理睬那麼多,只需要去相信元月砂的無辜。

  可是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不過一瞬,旋即他又恢復了平時的冷靜沉穩。

  女人可以疼愛,可以摘采,卻絕不可以讓她們算計擺布。

  策公子微笑:「元二小姐,何必如此鄙薄自己,妄自菲薄呢。」

  元月砂笑了笑,她捧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策公子,我是一個粗鄙的人,就好似這杯茶,我既不知道是什麼茶,也不懂怎麼泡,只覺得好喝而已。聽說京城的貴女不但懂這些,不同的茶怎么喝,那也是有講究。」

  「這是雀舌,茶葉很嬌嫩,第一遍時候清香宜人,第二杯就沒什麼味道了。」

  策公子隨口解釋,輕品茶水。

  他含笑:「還沒有恭喜元二小姐,如今已經是昭華縣主了。」

  區區縣主,策公子還不放在眼裡。

  更何況元家是破落戶,元月砂這縣主只是虛名。

  他只是提點,如今縣主身份,是怎麼來的。

  元月砂微笑,如鮮花般的唇瓣一開一合:「多虧朝廷的恩澤。」

  她那一雙妙潤雙眸流轉了幾許漆黑的光彩。

  策公子有些不屑,果真是商女所出,當真以為這是因為她出了風頭就得此厚恩?

  他所寵的女子之中,就要屬這個最粗鄙不懂事了。

  策公子甚至有些好奇,為何自己居然瞧中她?也許,是因為太像那朦朧的雪中身影,委實讓自己傾倒吧。

  耳邊傾倒元月砂輕語:「那日瓊花樓簪花宴,南府郡的貴族男女們都到了這兒。策公子心高氣傲,卻瞧都沒有多瞧一眼。我只知道那一天,策公子只正眼瞧過一個人。」

  策公子不動聲色,這女子沾沾自喜,頗自以為是。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對她的關注是源於那虛幻的雪影。

  元月砂卻說道:「是蘇家小姐蘇穎。」

  策公子一愕。

  元月砂卻輕品茶水,緩緩說道:「策公子瞧中她的,不是她的絕世容貌,而是她的聰慧和才情。她的見解,將那些個誇誇其談的貴公子都是生生比了下去。策公子多問她一句,是因為那裡許多的人,唯獨蘇三小姐的見解配讓你多問一句。蘇姑娘以為你在故意為難她,卻不知曉你若不看重,也不會多問一句。她容貌才智近乎完美,就是氣量小了些,未免顯得稍稍有些瑕疵。」

  「正如蘇三小姐所言,當務之急,既不是清算貪官污吏,也不是追究這其中的責任。而是要爭分奪秒,籌集財帛米糧,以資百姓。那些糧食和藥材,聚集在了奸商手中。若以囤積居奇的罪名處置他們,說不定會逼迫他們狗急跳牆,銷毀這些物資避禍。如此一來,江南之地糧食就會出現一個巨大的缺口,短短時間裡也是不能填平。所以朝廷要恩威並施,壓制住那些奸商。身為商人,無利不起早的。可是若是給予他們一些好處,又怎麼樣才能無損朝廷的體面呢?策公子之所以這樣子問蘇小姐,那是因為這也是你苦惱的事情。」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抬頭,看著策公子難得一見的驚愕神色,輕柔而甜蜜的笑著:「月砂也是不忍見策公子這樣子的苦惱,那時候也是想為你分憂。主動捐出了自己的全部的嫁妝,千金市骨,朝廷封了我為縣主。這樣子別人都會知道,一個商女所出的破落戶的女兒,只要一心為了朝廷,也是能得到恩澤和賞賜的。」

  「對了,月砂這縣主之位,是策公子和如今到江南來的風御史風大人共同促成的吧。短短時間,我這元二小姐的賢惠之名,頓時傳遍了整個江南道。這幕後若沒有人推波助瀾,絕不會如此的迅速。當我這封號下來之後,那些想要沾沾官氣的商人們,更是會受到誘惑,紛紛慷慨解囊。只要買通商人在其餘富商之中唆使鼓動,短短時間,就能為官府籌集大筆的資金。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則是用這筆資金重金購買糧食,再無償布施給那些災區百姓。當然這些捐贈銀兩雖然數額不菲,可是受不了一直高價買糧,月砂估計最多也只能支持半個月到一個月。可這已經是足夠了,當官府開始慷慨的派糧時候,就放出風聲,已然有足夠銀錢周轉,但是只會挑選部分糧商買糧,甚至寧可加錢從外地運糧。官府要懲戒那些最苛刻的奸商,讓那堆糧食爛在手中。商人短視,他們很快會按捺不住,爭向跟官府獻媚,降低糧價。當然,也許也有聰慧的商戶看透官府的用意,可就算他能自己不販售糧食,卻抵擋不住別人折價而賣。到最後,他也是會迫不得已就降下糧價,免得虧損在手中。月砂可以保證,不出一個月,江南道高額的糧價就是會被生生的壓下來。」

  「接下來,就是論功行賞了。月砂是主動向朝廷獻媚,又傾盡家資,甚至因此被家裡苛待羞辱。朝廷給予虛職封號,自然也是不會損及朝廷的威嚴。至於另外一些捐贈財帛的商戶,朝廷並沒有給他們任何實質的許諾。到時候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還能咬了朝廷不成?不過,雖然不能如他們所希望那般,捐了金銀就能得官,想來朝廷某些方面也是會給以一些恩澤,也是能安撫下去。」

  說到了這兒,元月砂主動給策公子涼了的茶盞裡面添了熱水:「策公子,我在這兒先行為江南百姓慶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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