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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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邊這樣子說著,元明華悄悄捏緊了袖子裡面的一瓶藥。

  元攸憐聽了,不覺冉冉一笑:「大姐姐果然是聰慧。」

  元明華忽而皺眉:「你不覺得二妹妹這次不瘋了後,聰明許多了?」

  元攸憐可不樂意承認:「她這個傻子!」

  傻子怎麼會變聰明?

  元明華意味深長:「也許,也許因為傻子身邊多了個聰明的丫鬟。而這個聰明的丫頭,明兒可不能隨二妹妹一道去。」

  元攸憐一點就通:「那個湘染?明兒要扣住她,我找幾個人來,讓她從元家消失。」

  這一次,元明華也並沒有呵斥元攸憐。

  誰讓這傻子清醒得不是時候,正是元明華議親要緊時候。

  元月砂甚至不用做什麼,只要站在那兒,就讓元明華嫡女的身份變得有些尷尬。

  元月砂輕皺眉,她已經十八歲了,不能再耽擱了。

  誰擋在她面前,她就要除掉這個人。

  另外一頭,唐絡芙回到自家院子。

  她的母親何音,見到女兒回來,便放下了手中活計:「二小姐醒了?」

  唐絡芙眼珠子一轉:「自然醒了。」

  何音目光在唐絡芙身上逡巡,漸漸流轉了狐疑之色。

  「她既然醒了,能不給你銀子?」

  何音雖然不太喜歡元月砂,可元月砂確實很大方。

  她不覺瞧著自己做了一半的刺繡,別人都說她這個寡婦勤快自立,為了養大兒子替人做針線活兒。

  其實何音心裏面明白,這能賺多少?

  繡一會兒,她肩膀酸,眼睛也是受不了。

  一多半,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其實她確實靠元家救濟過日子,也習慣了元月砂的大方。

  這半年來,何音日子也不好過。

  唐絡芙一翹唇瓣:「咱們是清貴人家,她哪裡敢提這個。」

  何音為之氣結:「你——」

  正在這時候,元月砂命人將東西送來了。

  唐絡芙打開錦盒子一看,是時下最受歡迎的碧煙紗剪裁的衣衫。不但南府郡的姑娘們喜歡,據說京城的姑娘也時興穿這個。

  那料子薄薄的,穿在身上,如煙如霧,朦朦朧朧。

  唐絡芙手指頭摸過那料子,歡喜瘋了。

  她再打開首飾盒,是上等玉料做的首飾。唐絡芙卻唇角一撇,可比元月砂帶的那枚玉釵差遠了。

  何音臉色更不好看,說話也難聽:「送這些個奢靡玩意兒,是要生生將你勾引壞了,二小姐打的是什麼居心。」

  何音眼珠子轉了轉,頓時也是有了主意:「去什麼宴會,將這衣衫首飾變賣了,可不是銀子嗎?」

  唐絡芙趕緊將衣衫攏手裡:「娘要有本事,何必跟女兒爭這個。這元二小姐遲早是我們家的人,女兒只心忖,到時候那嫁妝難道還仍然讓填房拿捏。」

  何音聽了,頓時眼睛一亮。

  既然嫁過來,那就是何家的了,到時候用來給兒鋪前程。

  婧氏憑什麼占著。

  何氏心思也不覺活絡起來。

  房中,香爐裡面點燃了安神香。

  那清冽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湘染為元月砂用溫水擦拭了面頰和手掌,再輕輕的跪下來,為元月砂褪去足下鞋子,讓元月砂好似貓兒一般蜷縮在了床榻之上。

  她對著元月砂,面容溫順,嗓音低沉:「以主人如今實力,可輕而易舉滅了元家,何苦跟她們周旋。」

  元月砂撩開她衣袖,輕輕撫摸她手臂上的那枚青狼刺青。

  在海陵郡,唯有真正的勇士,才配有這樣子的紋身。

  「阿染,你不明白的,這世間最厲害的並不是攻無不克的霸道,要靠這兒——」

  元月砂手指輕輕一點自己的腦袋。

  「無所不用其極的陰謀,陰險綿密的算計才是這世上最難防備的。」

  這樣子說著,元月砂唇角透出了一縷神秘的微笑。

  她如毒蛇般狡詐,可是在冬天時候,要悄悄潛伏在冰層之中,等著要緊時候,狠狠的咬中對方。

  到了次日,太陽老高了,大小姐的婢女秋容方才去喚二小姐元月砂。

  馬車裡面,元明華上穿對襟染花襦衫,下撒一條天青色的裙子,外罩輕紗比甲,頭上插著雙鳳釵。

  如此打扮,雍容華貴之中卻也是不失清麗脫俗。

  她故意延得遲些,讓元攸憐先走了,自己留下來等元月砂。

  元月砂磨磨蹭蹭,元明華耐心卻是很好,竟沒有一點兒慍怒之色。

  千呼萬喚,元月砂現身。

  陽光明潤,照在了元月砂一身的輕紗上面,竟似讓元月砂整個人顯得微微透明。

  今日元月砂畫了梅花妝,額頭一點梅花,是赤紅胭脂所點。

  縱然隔著輕紗,猶自無比鮮潤,宛如薄血之中一點嫣紅。

  一時之間,元明華竟不覺微微有些恍惚。

  今日她刻意精心打扮,卻好似有些遜色。

  少女姣好的容貌若隱若現,竟又平添了幾許神秘蠱惑。

  元明華有一種衝動,她想要生生抓破元月砂的臉。

  可她面上仍然是帶著和煦的笑容,說不盡的親切:「二妹妹如今身子不好,應該多休息一陣子。三妹妹性子急,和唐姑娘先走了,我等你多久都是可以的。」

  元月砂輕柔的說道:「大姐姐待我真好。」

  她上馬車,元明華扶了元月砂一下,卻發覺元月砂手掌出奇的冰涼。

  元明華不覺微微一怔。

  她看著元月砂,元月砂靠著馬車,病懨懨的。

  脆弱得好似輕輕一捏,就會化為碎片。

  這個女孩子仍然是和過去一般,話少,沉默得緊。

  元明華輕柔的嘆了口氣:「月砂,你性子溫溫柔柔的,可整日悶在了家裡面,那可不成的。」

  她話鋒一轉:「不過,也是怪不得你。我記得你八歲時候,和姐姐一道出去。那些人笑話你,說你丑,又痴肥,親娘也是給賠錢貨色,還讓下人拿起石子,扔在你的身上。那可將你嚇壞了,回去躲在房間裡面好幾天不敢出門。」

  提及這件事情,元明華眼裡也是不覺涌過了幾許的惡意。

  是了,從那以後,元月砂總在人前怯怯的了。

  她又蠢又胖,拙於言辭,別人更不稀罕搭理她。就算是唐絡芙,也比元月砂受歡迎。

  所以元月砂貼了銀錢,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整日黏著唐絡芙。

  元明華故意這樣子說,就是要讓元月砂更加緊張。

  都半年沒出門了,這病秧子去了也是出乖露醜。

  元明華一副關切無比的樣子,卻也是句句惡毒:「好在,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有你唐姐姐陪著你,她們最多不理睬你,還能將你吃了不成。如今別人都說,你小半年沒現身,已然瘋了。你若不出門,她們當真將你當成瘋子。」

  元月砂垂頭,沒有說話,如空氣一樣的沉默。

  比起從前,元月砂似乎跟沉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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