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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縱隊的日本坦克通過以後,林雲和中尉的周圍空曠起來。他們跳上吉普車,中尉開著車,沿著早已看好的路飛快駛去。他們身後響起了衝鋒鎗的she擊聲,子彈從頭頂飛過,其中一顆打碎了一個後視鏡。吉普車急拐進了一個燃燒著的居民點,敵人沒有追過來。

  「少校,你是博士,是嗎?「中尉開著車問。

  「你在哪兒認識的我?」

  「我見過你和十號首長的兒子在一起。」

  沉默了一會兒,中尉又說:「現在,他的兒子可是世界上離戰爭最遠的人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要知道……」

  「沒什麼意思,說說而已。」中尉淡淡地說,他們的心思都不在這個話題上,他們都在想著還抱有的那一線希望。

  但願整個戰線只有這一處被突破。萬年炎帝 號太空組合體確實有一座小城市那麼大,它的體積相當於兩艘巨型航空母艦,能使5000人同時在太空中生活。當組合體處於旋轉重力狀態時,裡面甚至有一個游泳池和一條小河流,這在當今的太空工作環境中,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奢侈。但事實是, 萬年炎帝 號是中國航天界一貫的節檢思維的結果。它的設計思想是:在一個構造中組合太陽系內太空探索的所有功能,這樣雖一次性投資巨大,但從長遠看還是十分經濟的。 萬年炎帝 號被西方戲稱為太空的瑞士軍刀,它可做為空間站在地球各個高度的軌道上運行,它可以方便地移動到繞月球軌道,或做行星際探索飛行。 萬年炎帝 號已進行過金星和火星飛行,並探測過小行星帶。以它那巨大的體積,等於把一個研究院搬到了太空中,就太空科學研究而言,它比西方那些數量眾多但小巧玲瓏的飛船具有更大的優勢。

  當 萬年炎帝 號準備開始前往木星的為期三年的航行時,戰爭爆發了。當時它上面的一百多名乘員全都返回了地面,他們大部分是空軍軍官,只留下了莊宇一個人。這時 萬年炎帝 號暴露出它的一個缺陷:在軍事上它目標太大,且沒有任何防禦能力,沒有預見到後來太空軍事化的進程,是設計者的一個失誤。戰爭爆炸後, 萬年炎帝 號只能進行躲避飛行。向外太空是不行的,在木星軌道之內,有大量的北約無人航行器,它們都體積不大,武裝或非武裝,每一個對 萬年炎帝 號都是致命的威脅。於是,它只有航向近日空間, 萬年炎帝 號引以為驕傲的主動致冷式熱屏蔽系統,使它可以比目前人類的任何太空航行器都更接近太陽。現在 萬年炎帝 號已到達水星軌道,距太陽五千萬公里,距地球一億公里。

  雖然 萬年炎帝 號上的大部分艙室已經關閉,但留給莊宇的空間仍大得驚人。透過廣闊的透明穹頂,比地球上看去大三倍的太陽在照耀著,可以清楚地看到太陽表面的斑耀和紫色日冕中奇麗的日珥,有時甚至還可以看到光球表面因對流而產生的米粒組織。這裡的寧靜是虛假的,外面,太陽拋出的粒子流和she電波的狂風巨浪在呼嘯, 萬年炎帝 號就是這動盪海洋中漂浮的一粒小小的種子。

  一束如遊絲般的電波把莊宇同地球連接起來,也把那遙遠世界的憂慮帶給了他。他剛剛得知,北京近郊的控制中心已被巡航飛彈摧毀,對 萬年炎帝 號的控制轉由設在西北的第二控制中心執行。他每隔5個小時接收一份從地球傳來的戰爭新聞,每到這時,他就想起了父親。

  1月5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

  十號首長覺得自己面對著一堵牆,他面前實際是一面平放的京津戰區全息戰場地圖。而以前當他面對掛在牆上的寬大的紙制地圖時,卻能看到廣闊而深邃的空間。不管怎樣,他還是喜歡傳統的地圖。記不清有多少次,要找的位置在地圖的最下方,他和參謀們只好趴在地上看,現在想起來讓他微微一笑。他又想起在多次演習前,在野戰帳篷中用透明膠帶把剛發下來的作戰地圖拼貼起來,他總貼不好,倒是第一次隨他看演習兒子一上手就比他貼得好 發現自己又想起兒子時,他警覺地打住了思緒。

  作戰室中只有他和華北集群司令兩人,後者一根接一根地抽菸,他們凝神地盯著全息地圖上方變幻的煙團,仿佛那就是嚴峻的戰局。

  華北集群司令說: 北約的登陸兵力已達三十七個師,攻擊正面有一百公里寬,主攻方向以高速公路為軸線,已多處突破。

  北線呢? 十號問。

  俄羅斯已集結了四十五個師,但對張家口的攻擊仍然是試探性的。

  地面的一次爆炸把微微的振動傳了下來,作戰室里充滿了隨著頂板上的掛燈而輕輕搖晃的影子。

  在南線,我們只有退守廊房防線了。 華北集群司令說。

  下一步的戰術動作只能如此,但這不是我們的目標。這條防線距北京只有一門大口徑炮she程的距離,已沒有太大意義。我們必須把敵人向海邊壓回三十到四十公路。

  可現在,已有人談論退守北京,憑藉城市外圍建築和工事進行巷戰了。

  胡說八道!一旦張家口失守,或者南線之敵從兩翼迂迴,就有可能切斷密雲和官廳的水源,被圍的城市將不戰自亂。下步作戰方針,第一是反擊,第二是反擊,第三還是反擊。

  華北集群司令嘆了一口氣,無言地看著地圖。

  十號接著說: 我知道南線力量不夠,準備從北線抽調一個集團軍加強南線。

  什麼?現在張家口的防守已經很難了。

  十號笑了笑, 現在相當多指揮官的誤區,就是只從軍事角度考慮問題,嚴峻的形勢讓我們鑽進去出不來了。從目前的態勢看,你認為俄軍沒有力量攻下張家口嗎?

  我認為不是,象近衛一軍,近衛二軍和塔曼步兵師這樣的精銳部隊,集中了如此密集的裝甲和低空攻擊力量,在沒有遭受太大損失的情況下一天的推進還不到十五公里,顯然是有意放慢的。

  這就對了,俄國人在觀望,在觀望南線戰局!如果我們在南線奪回戰場主動權,他們就會繼續觀望下去,甚至有可能在北線單方面停火。

  華北集群司令把剛拿出的一根煙夾在手上,忘了點火。

  俄羅斯的從北方的突然進攻確實是在我們背後捅了一刀,但一些同志在心理上把這當做藉口,使我們的作戰方針趨向消極,這種心態必須轉變!當然,應當承認,要從根本上扭轉戰局,京津戰區的力量不夠,我們的最終希望寄托在增援的西北集群上。

  西北集群要完成集結並進入出擊位置,最少也需一個星期,考慮到制空權的因素,時間可能還要長。

  1月5日,北京

  林雲和那位中尉的吉普車開進城時已時下午三點多,空襲警報剛剛響過,街上空蕩蕩的。

  中尉長嘆一口氣說: 少校,我真想念我那輛2000啊!4年前從裝甲學院畢業的時候,也正是我失戀的時候,可剛到部隊的我一看到那輛2000,心情一下子由陰轉晴了。我摸著它的裝甲,光溜溜溫乎乎的,象摸著女孩子的手。嗨,那個女孩兒算什麼,這才是男人真正的伴侶!可今天早上,它中了一顆西北風,唉,可能現在火還沒滅呢

  這時,城市西北方向傳來爆炸聲,那是中關村技術園區方向,也是遭受轟炸最猛烈的地方,而且是現代空襲中很少見的野蠻的面積型轟炸。

  中尉仍沉浸在早上的戰鬥中, 唉,不到三十秒鐘,整整一個坦克營就完了。

  敵人的傷亡也很大, 林雲說, 我注意觀察了戰果,雙方被擊毀的裝甲目標的數量相差並不大。

  雙方坦克的對毀率大約,1比1。3吧,直升機差一些,但也不會超過1比1。5。

  要是這樣的話,戰場的主動權應在我們一邊,我們在數量上占很大優勢,仗怎麼會打成這樣呢?

  中尉扭頭看了林雲一眼, 你是搞電子戰的,還不明白為什麼?你們的那套玩藝兒,在演飛中玩的頭頭是道,什麼第五代C3I,什麼三維戰場顯示,還有動態態勢模擬,攻擊方案優化之類的,滿是那麼回事兒。可一到實戰中,我面前的液晶屏上顯示最多的就兩句:COMMUNICATIONERROR和COULDNOTLOGIN。就說今天早上吧,我的正面和兩翼的情況全不清楚,只接到一個命令:接敵。唉 假如再投入一半的增援兵力,敵人就不會在我們的位置突破。整個戰線的情況,大概都這德性。

  林雲知道,在同剛剛過去的戰鬥中,雙方在整個戰線上投入的坦克總數可能超過5000輛,還有數目相當於坦克一半的武裝直升機。

  我的那輛鋼鐵情人不虧本兒, 中尉仍沉浸在早上的戰鬥中不可自拔, 我肯定打中了一輛勒克萊爾,但我最想打中的是一輛艾布拉姆斯,知道嗎?一輛艾布拉姆斯 1月5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

  一個星期以來,十號第一次走出了地下作戰室,他踏著厚厚的白雪散步,同時尋找太陽,這時太陽已在掛滿雪的松林後面落下了一半。在他的想像中,有一個小黑點正在夕陽那桔紅色的表面緩緩移動,那是「萬年炎帝」號,他的兒子在上面,那是這個星球上離父親最遠的兒子了。

  這件事在國內引起了許多流言蜚語,在國際上,敵人更是充分利用它,《紐約時報》用大得嚇人的黑體字登出了一個標題:戰爭史上逃得最遠的逃兵!下面是莊宇的照片,照片的注角是:在**政府煸動十三億中國人用鮮血淹沒入侵者時,最高軍事指揮官的兒子卻乘著這個國家唯一的一艘巨型飛船,逃到了距戰場一億公里的地方,他是目前這個國家最安全的人了。

  但十號的心中很坦然。為了懷念他那早逝的愛人,他使兒子隨母親姓,從中學到博士後,莊宇周圍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父親是誰。航天控制中心做出這個決定,僅僅是因為莊宇的研究專業是恆星的數學模型,「萬年炎帝」號這次接近太陽,對他的研究是一次難得的機會,而組合體不能完全遙控飛行,上面至少應有一個人。總指揮也是後來從西方的新聞中才得知莊宇的身份的。

  另一方面,不管十號是否承認,在他的內心深處,確實希望兒子遠離戰爭。這並不僅僅是出於血肉之情,十號總覺得自己的兒子不屬於戰爭,是的,他是世界上最不屬於戰爭的人了。但他又知道自己這想法有問題:誰是屬於戰爭的?

  況且,莊宇就屬於恆星嗎?他喜歡恆星,把全部生命投入到對它的研究上面,但他自己卻是恆星的反面,他更象冥王星,象那顆寂靜、寒冷的行星,孤獨地運行在塵世之光照不到的遙遠空間。莊宇的性格,加上他那白晰清秀的外表,使人很容易覺得他象個女孩子。但十號心裡清楚,兒子從本質上一點不象女孩子,女孩兒都怕孤獨,但莊宇喜歡孤獨,孤獨是他的營養,他的空氣。早在上小學的時候,莊宇每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間裡靜悄悄地一人渡過整個晚上,開始,十號以為他在看書,但有一次他無意中發現,兒子是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地看著星星。

  「爸爸,我喜歡星星,我要看一輩子星星。」他這樣對父親說。

  十一歲生日那天,莊宇向父親提出了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要求:想要一架天文望遠鏡,這之前,他一直用十號的軍用望遠鏡觀察星星。後來,那架天文望遠鏡就成了莊宇唯一的伴侶,他在陽台上看星星可以一直看到東方發白。有不多的幾次,他們父子倆一起在陽台上看星星,十號總是把望遠鏡對準夜空中看起來最亮的一顆星,但兒子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那顆沒意思,爸爸,那是金星,金星是行星,我只喜歡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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