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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爸爸,快出來呀,外面涼快下來了!」晶晶敲著窗玻璃喊,他的小臉兒緊貼在玻璃上,把小鼻子都擠扁了。我看到遠處那些孤立的奇峰在紅色沙漠上投出了長長的影子,太陽要落了,當然涼下來了。

  但我畢竟是一個史學家,還是忍不住要做自己該做的事。現在對超史的研究集中在對幾個關鍵問題的爭論上,這種爭論還擴散到媒體上,越炒越熱,而嚴肅的超史研究者們對此發表的意見反而比一般人少,我藉此機會把自己對超史研究中的幾個熱點問題的看法說一下。

  一、超新星紀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有兩個極端的看法,其一認為自超新星爆發時就開始了,其理由是宇宙的標誌是紀元開始最權威的標誌。這顯然站不住腳,人類的曆法的標誌是宇宙的,但紀元標誌只能是歷史的;其二認為超新星戰爭開始時才是真正的超元初,這同樣說不過去,因為戰爭之前,歷史的進程早已越出了公元模式。我認為比較合理的新紀元開始時間應該是公元鍾熄滅,有人會反對說那時的歷史還是公元模式的。但歷史總是有其慣性,你總不能說耶穌誕生時全世界的人都是基督徒了。公元鍾這個標誌無論在歷史意義上還是在哲學意義上,都有其十分深刻的含義。

  二、關於公元末各國用模擬國家的方式挑選孩子國家領導人的成功與失敗,特別是它的合法性。對這個問題我不想多說,即使是現在,那些認為這種方式不可接受的人也沒有提出什麼更好的辦法,更別說在那個每個國家都面臨生死存亡的嚴峻的時刻了。現在的史學界充滿了這號自以為是的人,讓他們認識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到架在兩座高樓間的鐵軌上去走一走。

  三、世界戰爭遊戲的目的是遊戲還是爭奪南極?從現在的成人思維回答這個問題是不容易的,正像超元前的戰爭,政治、經濟、民族和宗教問題往往融為一體,很難把它們分開來;南極遊戲也一樣,在孩子世界,遊戲和國家政治是不可分的,是一個事物的兩面。這又引出下面一個問題:

  四、在超新星戰爭中美國孩子的戰略問題。有人提出,由於美國孩子在軍事力量上占很大優勢,如果打常規戰爭可以輕而易舉地占領南極。在常規戰爭中,美國孩子可以使用強大的海軍切斷敵人的海上運輸線,這樣別國根本不可能向南極投送兵力。持這種想法的人缺乏起碼的世界政治常識,只是以公元世紀淺薄的地緣政治學觀點來思考超元世界,他們不懂得世界政治中的基本原則:勢力均衡原則。如果事情真是那樣,其他國家會立刻結成同盟,其中的中、俄、歐、日這些國家中的任一個組合,其力量都足以與美國抗衡,最後形成的實力格局與遊戲戰爭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是國家換成了聯盟,政治上的表現更公元化些而已。

  ……

  「爸爸爸爸,快出來呀!你不是答應和我們一起看藍星星的嗎?它就要升起來了!」

  我嘆了口氣放下筆,心想自己又不由自主地開始徒勞的理論探討了,於是決定就此打住。我站起身走出門,來到外面的糙地上,這時太陽已經快落下去了,玫瑰星雲開始顯出它的光度來。

  「天啊,天空乾淨了!」我驚喜地喊道。以前出門時看到的空中那些不動的髒雲消失了,天空顯示出純淨的淡紅色。

  「都一個星期了,你才知道!」弗倫娜拉著晶晶說。

  「政府不是說沒錢清洗防護罩嗎?」

  「是志願者乾的!我還去了呢,我清洗了四百平方米!」晶晶自豪地說。

  我抬頭看看,見那兩千米高的防護罩頂部還有人在清洗最後一塊髒雲,他們看上去是玫瑰星雲明亮的藍色背景上的幾個小黑點兒。

  這時天冷了下來,下起了雪。近處嫩綠的糙地、防護罩外紅色的沙漠、太空中燦爛的玫瑰星雲,加上空中飛飛揚揚的潔白雪花,構成了一幅讓人心醉的絢麗畫面。

  「他們總是調不好氣候控制系統!」弗倫娜抱怨說。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我由衷地說。

  「升起來了升起來了!」晶晶歡呼。

  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了一顆藍色的星星,它像是放在天空這塊淡紅色輕紗上的一塊藍寶石。

  「爸爸,我們是從那裡來的嗎?」晶晶問。

  「是的。」我點點頭。

  「我們的爺爺奶奶一直住在那裡嗎?」

  「是的,他們一直住在那裡。」

  「那是地球嗎?」

  看著那藍色的星球,我像在看著母親的瞳仁,淚水在我的眼中打轉,我哽咽著說:

  「是的孩子,那是地球。」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初稿於娘子關

  一九九一年十月二稿於娘子關

  二零零一年四月二日三稿於娘子關

  二零零二年一月二十五日四稿於娘子關 在一片黑暗中,你拉著爸爸媽媽的手慢慢地向著某個方向走,黑暗中你看不清他們的身影,但那兩隻手使你的精神踏在堅實的大地上。突然,那兩隻手鬆開了你的手,你徒勞地在黑暗中摸索著,想找回那兩隻手,你絕望地大喊,無際的黑暗吞沒了你的聲音……

  這可能是每一個人在童年都做過的夢,黑暗中丟失了爸爸媽媽的手,是每一個孩子最恐懼的事。

  這也是全人類最恐懼的事,這恐懼深深地根植於人類文明之中,使得古老的宗教在今天仍然存在,並在人類的精神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面對黑暗而幽深的宇宙,人類徒勞地想抓住一雙並不存在的手。從這個意義上講,現在的世界已經是這篇小說中所描寫的孩子世界了,全人類就是一個找不到雙親之手的孤兒,心中充滿了恐懼和茫然,同時,任人性中幼稚和野性的火苗燃起,最後燃成了瘋狂的毀滅之火……我們甚至遠不如小說中的孩子們幸運,在大學習中沒人教我們。

  如此說來,這本書只是講述了一個相當平淡的故事。

  當你被診斷為癌症時,世界在你的眼中會突然變成另一個樣子:天空是紅的太陽是藍的;而當你最後得知這是誤診時,天空又變成藍的太陽又變成紅的,但在你眼中,這已不是以前的天空和太陽了,對於你來說,世界和生活增加了許多內涵。一個人的末日體驗是一種很珍貴的體驗,那麼全人類的末日體驗呢?如果世界經歷了這樣一次「誤診」,那全人類同樣會以一種全新的眼光看待我們的天空和太陽,更珍惜他們以前視為很平常的一切,人類世界將沿著一條更合理的軌跡運行。而能夠帶來這種末日體驗的文學,只有科幻小說。

  另一個不可少的體驗就是生活體驗,在您的周圍的人群中,每時每刻都在演繹著五光十色的人生,這不同的人的不同經歷,使我們感嘆生活的豐富多彩。但人類文明作為一個整體只有一個,孤獨地運行在銀河系一個旋臂頂端的荒涼太空中。我們相信,在這個宇宙中肯定有眾多的文明每時每刻都在演繹著不同的歷史,但我們看不到它們,時間長了我們就會誤認為我們文明的歷程是惟一的,不會再有別的選擇。科幻小說為我們創造了種種不同於現實的文明歷程,通過對這些虛擬歷史的感受,我們能跳出現實而體會到許多深藏在現實之中的東西。

  一部《戰爭與和平》,洋洋百萬字,卻只是描述了地球上一個有限區域幾十年的歷史;而一篇幾千字的短篇科幻小說,如阿西莫夫的《最後問題》,卻可以描述從現實到宇宙毀滅的千億年的時光。科幻文學是惟一現實的文學。對於一名科幻評論家說的這句話,大多數人可能不以為然,但它確實從某個方面道出了實情。從科幻的想像世界中看現實,能使我們對現實有更真切、更深刻的認識。美國科幻研究者岡恩曾說過:「科幻小說所描寫的災難,往往是整個人類種族的災難。」從本質上說,科幻小說的主人公是全人類,在科幻世界中,全人類已不僅僅是一家,而是廣漠宇宙中孤獨地生活在一粒太空灰塵上的、一個單一的智慧微生物。

  這就是科幻小說的魅力,它能讓我們用上帝的眼光看世界。

  透視現實和剖析人性不是科幻小說的任務,更不是它的優勢。科幻小說的目標與上帝一樣:創造各種各樣的新世界。

  中國的科幻文學確實還處於幼稚階段,直到今天,我們的科幻小說也沒能真正創造出一個自己的想像世界,我們只是在人家創造出的多個世界中演繹自己的故事。

  但從另一方面看,科幻文學從本質上說是幼稚的,它所要表現的,是童年時代的人類面對廣漠深邃的宇宙所產生的好奇和恐懼,以及探索的衝動。在這樣的一個宇宙面前,人類的科學和哲學都很幼稚,科幻做為表現這兩者的惟一一個文學形式,浸透著稚氣也就不奇怪了。當未來人類的科學發展到極限,宇宙的一切毫髮畢現之日,也就是科幻消亡之時。

  「……從第一次看見彩虹起,我就把她當成一座架在空中的五彩大橋了,我想那是一座水晶做的大橋,裡面閃著五彩光柱。有一次下完大雨後,我就沒命地朝彩虹那兒跑,我真想跑到她的腳下,攀到它那高得嚇人的頂上,看看天邊那排大山後面是什麼,看看世界到底有多大。但我跑,她好像也向前移,最後太陽一落山,它就從下向上融化了……」

  書中的這段描寫,是作者童年的真實經歷。我們每個人的生活其實都是一個追夢的旅程,與其他虛幻的夢不同,科幻創造的夢就像那道彩虹,是連接著大地的真實存在,是太陽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儘管它終將消失,但我們會發現自己已在追夢的路上前進了不少,長大了不少。 在白宮辦公室里,貝納已經修完了指甲,接下來對著小鏡子用一把小鉗子修睫毛,沃恩指著桌子上的兩個按鈕說:外面很多的人都對這兩個按鈕感興趣,媒體也有過種種猜測,他們認為,這兩個按鈕關係著國家命運。總統按下其中的一個,就會立刻接通與所有北約國家的聯繫;按下另一個,戰爭警報就會在全國響起,轟炸機離開地面,核彈飛出發she井……諸如此類。

  事實上,那兩個按鈕的用途一個是要咖啡,另一個是叫勤雜工來打掃房間。相處了一段時間後,貝納發現沃恩有時也願意和她說話,甚至很健談,但談的都是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小事,真正的重大問題他都是精練地一語帶過。

  貝納對沃恩說:我對自己的力量,並沒有外人對這兩個按鈕那種誤解,我知道自己不聰明,但總比像戴維那樣向反方向聰明強。

  沃恩點點頭:在這點上您很聰明。

  我騎在歷史這匹馬兒上,不拉韁繩,任它得得地走,隨它走到哪兒,而不是像戴維那樣扯著韁繩硬把它向懸崖上趕。

  沃恩又點點頭:這很明智。

  貝納放下小鏡子看了一眼沃恩說:我知道你很聰明,你可以去創造歷史,但你得把大部分功勞歸到我身上。

  沃恩說:這沒問題,我對在歷史上留名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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