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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檣回頭望了望我,意思是說只有到此為止了。我說,我們走吧。

  走到樓梯口時,方檣說,我們再往上去看看。

  我說不用了,從現在的情況看,小妮是絕對不會到這樓里來的。

  方檣說,往上走不是尋找小妮了,而是想既然來了,上更高處去感覺一下,以便進一步確定在這樓外做GG的效果。

  我心裡罵道,真是個工作狂。但想到他陪了我找小妮,我拒絕他往上去看看也說不過去。

  我們繼續往上走。漆黑中,手電光所至,每層樓都是廢墟似的荒涼,也不可能再有任何人影了。

  大約到了十六層吧,我累得再也走不動了。方檣說,對不起了,就在這裡感受一下也行了。

  我們走近一個空洞的窗口邊,城市的燈火盡收眼底,雖說已是深夜時分了,但街道上的車流還像螢火蟲一樣地飄過。方檣在計算著那些遠遠近近比肩而立的高樓數量,他說那些樓里的人都將會望見這裡的GG。

  看來,方檣是一個對幻想和現實都很執著的人,一定是A型血。不過,我對他突然很生氣,他居烈能夠將心思從尋找小妮一下子轉到工作上來,這多少顯得沒心沒肺。

  由於我和方檣此時是面向窗外,我突然感到背後有輕微的動靜。誰?我猛地回過身來,對著樓內的漆黑喊道。

  方檣被我的喝問驚了一下,他問我聽見了什麼。我說好像有人。方檣立即用手電光向周圍she去,一處處殘垣斷壁被照亮時顯得有些猙獰。

  方檣說,你聽錯了吧?你看這地方,不會有人的。

  正在這時,在she出的手電光邊緣,我看見一個黑影晃了一下,消失在附近的黑暗中了。

  我叫道,看見沒有,一個女人,我看見她閃開時長發飄了一下。

  方檣追了過去,那處斷牆後什麼也沒有。地上有磚頭和厚厚的泥灰,方檣用手電光照著地上說,你看,這裡一踩就會有腳印的,沒人從這裡走過。

  是我看錯了嗎?我想著剛才那人影閃開時長發一掠的姿態,好像曾經見過。對了,我曾經去方檣的出租屋找他時,恰遇一個年輕女人從他屋裡出來,她披著長發,個子高挑,我跟蹤著她,一直到了爛尾樓。她走到樓口時,在傍晚的昏暗中突然回頭對我笑了一下,然後就進入樓里去了。她轉身時長發一掠的姿態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當時,畫家的那幅畫正掛在方檣屋裡,我相信我看見的女人是青青。而現在,這個已失蹤一年多的模特兒再度出現,是要給我尋找小妮的啟示嗎?

  聽完我的講述,方檣望著我說,珺,這些都是你的夢,別相信了。一個人醒著,走著,也是可能做夢的,這就叫幻覺。那幅畫掛在我屋裡時,我也做過很多夢。儘管你告訴過我畫上那個裸背模特兒叫青青,可是我經常將她看成是小可,或者是蓓,有時還把她看成是你,我分不清誰是誰了。我還感覺到過她的身體伏在我背上,那是我曾經背起小可的感覺,她當時剛死,身體還是軟的,並且還有溫度。哦,我還沒給你講過,那是我大學畢業前和同學們出去旅遊發生的事……

  我說,我都知道了,是馮教授給我講的。他給你做過心理治療嗎?

  方檣說,他沒找過馮教授。一個多月前,發生在娛樂城的打人事件使他發生了變化。自從讀中學時和別人拼過刀子給自己留下傷痕以後,他再也沒打過架了。這次,娛樂城包間裡欺辱女主管的三個男子讓他周身力量爆發,和他們激情打鬥之後,他感到渾身輕鬆。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回到了現實,回家看見那幅畫時,再沒有任何幻覺了。

  這有點不可思議,我再次想起古希臘人治療抑鬱症患者的方法,那就是將患者從懸崖上扔下海里再救起來,這種原始的治療方法不知有何道理。

  如此看來,我對那幅畫中的女人也存有幻覺嗎?青青,這個美麗而抑鬱的女孩用她的裸背吸引了我,引起了我對她命運的擔心。

  夜已深了,我和方檣準備下樓,當我們正找到樓梯時,背後的黑暗中突然響起砰的一聲,像是一塊磚頭從斷牆掉到地上了。

  方檣說,怎麼回事?

  我拉了方檣一把說,我們走吧。因為我認為幻覺也許還不能解釋這世上的所有神秘……

  48

  小妮沒有找到,而我在爛尾樓十六層的經歷卻像某種預感一樣,很快就使我目瞪口呆。

  從爛尾樓回家時是夜裡十一點,我在住家附近遇見了畫家,他正在林蔭道散步。

  我向他打招呼道,這樣晚了還散步呀?

  他說,心裡悶得慌,出來走走。

  緊接著,他告訴我一件驚人的事,青青死了!幾天前,警方在我去過的那幢爛尾樓的十六層找到了她的屍體,經檢查,是服安眠藥自殺的,已死去一年多了。由於那樓里通風,屍體沒有腐爛,但已快被風乾了。

  我打了一個寒戰。

  那幅美麗的裸背畫像浮現在我的眼前,青青,她為什麼自殺?

  畫家說,他是剛從美院的教師那裡聽到的消息,青青的身上留有遺書,她說她已厭倦了這個世界。根據現場分析,她開始可能是想從樓上跳下,但不知為何又改變了主意,在那個無人救助的地方服下了大量安眠藥。無論如何,她選擇那個地方是去意已定。

  以前,在畫家那裡我早已知道,這個職業模特兒患有嚴重的抑鬱症。因此,說到她已失蹤一年多時,我已隱隱地感到過不妙。儘管這樣,聽到她死亡的消息我還是極度震驚。

  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無法入睡。自從到小妮這裡做家教認識畫家以後,那幅畫就吸引著我,困惑著我,而現在,一切應該了結了。

  外面的樓梯上再沒有神秘的腳步聲。即使有,也只是畫家或jú妹。幸運的jú妹,真正想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並不多,青青是其中的一個。

  而我呢?我的耳邊又聽見了呼呼的風聲,那是墜樓的記憶。我想到了我的母親,她將這記憶種植進我的身體中。據說母親跳樓自殺時我才兩三歲,我不知道我的眼睛中看見過什麼沒有。

  另一種可能是,我的墜樓記憶來自於貝貝。實際上也就是來自於我自己。這可能嗎?我不知道。

  世上有太多的謎。而眼下,小妮可不要陷入這謎中啊。

  我起身打開電腦,郵箱裡仍然沒有小妮的音信,我第一次有了不祥的恐慌感。

  已是半夜時分,我想到小妮的房間看看。為了不驚動何姨,我赤著腳來到小妮的房間門口。推門的一剎那,我僥倖地想看到小妮正睡在屋裡就好了。不過我知道這不可能,即使看見,也只是眼睛對我的欺騙。

  小妮的房裡顯得很空蕩。儘管床和衣櫃等東西一切如舊,但沒有人住,空間仿佛就增大了。我總覺得小妮臨走時除了留下那張一句話的字條外,還應該留有另外的東西,比如給我的信什麼的。儘管何姨已經在這裡找過好幾遍,沒有發現什麼線索,但我還想找找。離家出走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她作出決定後就不想對家裡或者對我說點什麼嗎?

  我在房裡耐心地尋找著。事實證明,給我留下一封信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不過,我在她的床頭櫃中找到了一個本子,她在上面記有幾則日記,從第一篇的日期看,是暑假開始寫下的,看來她以前並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我捧著日記本,在檯燈下讀起來——

  7月6日

  這個暑假,珺姐要住到我家裡來了。我真慘,暑假還得補習功課。我媽說,下學期開始就進入高三了。真是可怕,高考臨近人要掉幾斤肉的。嘻嘻,減肥!

  珺姐算得上是個美女。以前她每到周末來給我補課,我總要她對我手下留情,別逼得太緊,總之我媽又不會少給她錢。她還算通情達理,她說她也經歷過高考,重要的是掌握一些學習方法。

  我趁機說,暑假補課中想出去玩幾天,最好是旅遊。勞逸結合嘛!我跟我媽申請過N次了,說不通,珺姐答應幫我申請。OK!

  7月19日

  今天我叫了珺姐「姐姐」,我覺得這樣叫很親切。她對我太好了,我希望她真是我的親姐姐。這個想法是我從醫院出來後產生的,我覺得有姐姐真好。

  我知道我媽暗地裡將珺姐看成她的女兒,以前我還為此不高興。不過現在想來,我媽也夠可憐的了,如果她的第一個女兒不死,現在也長到珺姐這麼大了。

  不過,我媽老在我面前念叨珺姐怎麼懂事怎麼勤奮,好像在指責我不懂事似的,搞得我心裡不慡。幾次想和她頂嘴都忍住了。因為我不想讓珺姐難堪,我承認我也很喜歡珺姐,有時想,要是她真是我媽的親生女兒就好了,我有這麼一個姐姐,同學們都會羨慕的。

  7月25日

  今天,我向珺姐借了一筆錢,她居然沒問我做什麼用,她太理解人了。她說我願意講時再講,好像她知道我以後會給她講這事似的。

  不過,這事我真的不能對她講。薛老大和他的一幫哥們兒去一個停車場砸了車,我知道他們就是心裡有氣圖個痛快。可是事情鬧大了,薛老大要去龍峰山躲一躲。他家裡很窮,只有我借錢給他出行了。幸好有珺姐幫我,不然我也沒有辦法。

  我和薛老大好,已被幾個同學知道了,不過沒事,這事不會傳到我媽耳朵里的。薛老大是男生中的頭兒,他做我老公沒人敢欺負我了。

  只是不知道對珺姐講了她會怎樣想,以後再說吧。

  7月29日

  我媽一直沒找到工作,我也心焦。珺姐真像我媽的女兒,她除了給我做家教還去外面打工,我知道她是想幫助我們。珺姐在爛尾樓守夜時我去過那裡,我覺得我們的生活很淒涼。

  有一次和同學們談到死後自己想變什麼。有的說想變成雲彩,有的想變成樹,有的想變成流水。奇怪的是,沒有人表示願意再變成人。我當時說,我死後想變成一隻鳥。我小時候曾在一本童話書里看到,人死時手裡握一片羽毛就可以變成鳥。我想這樣真好,只是到我死時,誰會在我的手裡放一片羽毛呢?

  今天我還和薛老大通了電話。他說他在龍峰山很好,只是一個人很孤單,他想在開學前回來,砸車的事也就風平浪靜了。

  8月2日

  珺姐走了,是我將她趕走的。我恨她。我好不容易在調查公司找到了暑假短工,她卻堅決反對,還去公司老總那裡將我的合約取消了。她擔心我幹這種工作受到男人的欺負。但是,不冒風險怎麼掙錢呢?看到我媽為找工作心焦的樣子,我心裡就一陣陣發痛。

  我媽今天一直在罵我,說我趕走珺姐沒有良心,還擔心我的學習。其實,我真的不想讀書了,考上大學又怎樣?還不是要為找工作犯難。唉,一點意思也沒有,做個人真不如天上的一隻鳥。

  珺姐剛走了一天,說實話,我又想念她了,想叫她回來,又沒勇氣給她打電話。我心裡亂得很,想哭想叫想死。我該怎麼辦呢?

  小妮的日記就是這麼幾則,但對我已夠沉重。我將日記本放回原處,輕輕地回到了我的小床上。隔壁房間裡傳來何姨的呻吟聲,我不知道她正做著什麼難受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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