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和刁師傅先上樓看房間,然後下來吃晚飯。看房間時,他的眉頭皺在了一起但也只得嘆口氣說,沒辦法,就住這裡了,這總比睡在墳堆邊上好。

  吃飯時,我們要了當地的特產,竹筍、菌子、臘肉、還有那種好吃的野菜。刁師傅還要了酒,這正合我意。人一喝酒話就多,不愁他不把陰宅鬧鬼的事對我講個仔細。

  這時,給我們上完菜的紫花並不走,她從衣袋裡掏出那張電費收繳單遞給我說,大哥,你再幫我看看,我老公給我寄的是什麼。郵局想霸占我的東西,我要到政府去告他們。正說著,紫花的嫂子從廚房跑了過來,她一邊把紫花拉開,一邊對我們表示歉意說,別聽她的,二位好好用餐吧。

  刁師傅對此感到莫名其妙,我也懶得作解釋,便舉起酒杯對他說,來,喝酒吧。你來墓園我們照料不周,楊鬍子要我好好招待你一下的。

  酒過三巡,我問起他下午提到過的陰宅里鬧鬼是怎麼回事。他說,哦,我也不太清楚,我到趙董家開車還不到一年呢。那事我是聽趙董講的,他說墳墓剛建好後不久,有附近的農民說夜裡聽見陰宅里有女人的哭聲。還有膽大的人夜裡去圍牆外聽過,說哭聲千真萬確。趙董聽說這事後問過楊鬍子,楊鬍子說這事是有人瞎說,那是一種夜鳥的叫聲,有時聽起來就像人在哭一樣。趙董半信半疑,叫人在院牆內外燒了不少香蠟紙錢後,沒聽見再有這種傳聞了。不過另有一件事讓趙董不解。趙董的父母喜歡茶花,並且喜歡紅色的那種。這墓就是為趙董父母建的合葬墓,因此趙董叫人買了些紅色的茶花來種在墓旁,但奇怪的是,半年後這茶花開了,但全是白色的花,花是開得出奇的好,像是那塊土地很肥沃似的……

  刁師傅一邊講一邊大口地喝酒,脖子也開始紅了。我卻聽得有些發冷。回想在我撿到髮夾的地方,左側靠近墳墓一帶確實長著很多低矮的灌木狀的植物,夜裡看不清楚,現在知道那就是茶花了。白色的花開得出奇的好,我想到這塊土地下面的原因時不禁打了個冷戰。

  刁師傅的話匣子打開後就關不上。他說,我到趙董家開車,這緣分是從我爹媽開始的。我爸是省政府的司機,開的是一輛尼桑。尼桑現在不算什麼,可那二十年前啊,這車開在街上路人都要多看兩眼。當時,機關事務管理局為了創收,將部分車對外租借,我爸的車被一家公司連司機帶車長期租了過去。那家公司的老闆便是趙董的朋友。趙董當時靠他父親的關係,剛進政府中做了個小公務員,掙錢很少,便停薪留職去他朋友這家公司,當了副總經理。那朋友還讓他三歲的女兒靈靈拜趙董做了乾爹。沒想到,在風光數年後,他朋友倒了霉,據說是偷稅漏稅上億元吧,這罪可大了。他朋友夫婦倆逃到國外,女兒靈靈也拜託給趙董照料了。趙董趕快回到了政府機關工作,後來做了國企的董事長。趙董夫婦沒有孩子,所以對這個乾女兒很疼愛,但事情不可能樣樣圓滿,靈靈這乾女兒大學沒讀完便生病住院了,什麼病不清楚,據說要治好很難。我到趙董家開車後,聽他們講起這乾女兒便唉聲嘆氣,趙董家有個姓袁的保姆,不知道怎麼也沒孩子,所以聽說趙董的乾女兒住院後也嘆氣,同病相憐嘛。

  我聽他講到姓袁的保姆不知怎麼也沒有孩子時,心裡難受了一下。正如她自己所講,她從不在主人家裡講孩子怎麼死的葬在那裡這種事,她不願意做祥林嫂,人生真是各有各的苦楚呀。

  不知不覺中已到深夜,紫花拉下了捲簾門,飯館打烊了。刁師傅已喝得大醉,我扶他上樓時感到他的身體很重,想來這都是到趙董家開車後養肥的,三十多歲的人,肚子已腆出來了。

  我扶他進了房間,他倒在床上,瞪著天花板說,住這裡不會鬧鬼吧。我說這裡又不是墓地,鬧什麼鬼。放心睡吧,並且我和你同住在這個房裡,你怕什麼怕?

  他說,你住這房裡有什麼用,你身上就有墳地的氣味……

  我知道他喝醉了,並不和他計較,便走到另一張床前,很快便睡下了。小鎮畢竟是小鎮,我聽著外面時已經沒有了一點兒聲息。

  七月半,鬼亂竄。這中國民間的中元節讓墳山上來了很多焚香燒紙的人。楊鬍子說,除了清明節,墳山上就數這一天最熱鬧了。我們院門外的空地上已停滿了各種小車,還有幾輛中巴,載來一些浩浩蕩蕩的掃墓隊伍。我們全體人員除葉子外都上了墳山,主要是指導掃墓者在焚香燒紙時不要燒壞了樹,在行走時不要踩著了別人的墳等。我在上山時從保管室拿了一些香蠟紙錢,在墳叢中巡看了一番後,便來到了那座八歲男孩的墳前。我蹲下身點上香燭後,便開始一張一張地燒紙。我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在心裡說,磊磊,我是替你媽給你燒紙的。你要有什麼冤屈,就在墳邊再長常春藤來吧。或者,趁閻王爺今天給你們放假,你出來再去抱住楊鬍子的腿,逼這個懼怕小鬼的人對我說出實情。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你媽現在一家富豪人家做保姆,生活是沒問題了,你可以放心的。

  燒完紙後,我站在墳前愣了一會兒。這時馮詩人走過來了,我問他道,你給未婚妻燒過紙了嗎?今天是中元節,你應該給她多燒點紙的。他搖搖頭說,不。以前我也在這一天給芹芹燒紙的,現在不了。我有些奇怪地問,為什麼?他說,芹芹沒有死嘛,燒什麼紙。昨天晚上,我又和她一起散過步了。在深圳街頭,我陪著她逛商店,喝冷飲。嘿嘿,我還看見她笑的時候,臉頰上的酒窩又深了些。以前我看不清她的臉,可我的靈視儀已研究出來了,戴上它後,芹芹的眼睫毛我都看清楚了。

  我有些詫異,半信半疑地問,你那高科技玩意兒搞出來了?他走近我,壓低聲音說,別對外講,哪天晚上,我帶你出來試試它,你會看見另一個空間的人,呵呵,保證讓你大開眼界的。

  聽見這話,我並沒振奮。儘管我相信人類也許會在某一天找到看見另一空間的辦法,但以馮詩人這個曾做過高科技公司技術員的人,要實現這個突破,我覺得不大可能。當然,我還是很願意見識見識他那個東西。於是我說,好啊,今晚就讓我看看怎麼樣?他說,稍等兩天吧,還有一小點技術問題要完善,到時我會叫你出來的。

  第42章 馮詩人的夜視儀(1)

  下午,掃墓的人漸漸稀少。我們從山上下來,也都鬆了口氣。回到院裡時我首先上樓去看葉子。她今天病了,早晨起來後就臉色蒼白,她說胸悶,胸痛。楊鬍子讓她去西河鎮看醫生,她說不用了,自己有備用藥,吃藥後睡一睡也許就會好起來。

  我上了閣樓。葉子讓我和她一起坐到露台上,她臉色仍然不好,我說你坐在這裡吹著風不好吧,她說睡在屋裡更悶,坐這裡好受一些。我問她這病是怎麼回事,她說,昨晚做了一個夢,醒來後就覺得胸悶、胸痛。

  葉子的夢有些奇怪。她夢見她的胸罩被人一把抓掉了,那人面目不清,抓掉她的胸罩後,又用一根鋼針來扎她的胸部,她覺得一陣刺痛,便醒了。醒來後果真覺得胸悶、胸痛,呼吸也有些急促,到早晨也沒見好轉。

  我想了想說,你這夢沒什麼,你的胸罩晾在這露台上被風吹掉了,那胸罩可能很好吧,你有些心痛,所以就做了這個夢。

  葉子說,沒那麼簡單吧。掉一個東西再心痛,也到不了被鋼針扎的程度。並且,人也病懨懨的了。

  葉子的話有道理。她的胸罩不是被風吹掉了,而是被人偷了,這對她是一種侵犯,所以夢中的她才作出了強烈的反應。

  我把這個意思說給她聽後,她有些吃驚。她問,誰偷的?我說,小弟。因為昨天我對他談起此事時,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雖說他以前常羞怯、臉紅,但近來已經好多了,為何一提到胸罩又臉紅,這是他心虛的表現。

  葉子又問,那他怎麼來露台上的呢?

  我站起身,走到了露台邊上去認真察看。樓下有不少樹,大多長得比露台還高,並且與露台隔著一定的距離。但是,其中有一棵樹彎得像弓一樣,一根很粗的樹丫剛好抵住露台的下沿。爬上那棵樹非常容易,上了那根樹丫後,伸直腰將手一搭,就是露台的欄杆了。用這種方式爬上露台來,對任何人都不是難事。

  我把這樹丫指給葉子看,她“哦”了一聲,不願意承認似的說,小弟不會做這種壞事吧。

  我說,他這樣做,也說不上壞不壞的。於是,我對葉子講了他七歲時的經歷,一個被淹死的鄰家大姐姐,游泳衣被退到了腰間,他在旁邊守了兩小時,這期間,大姐姐赤裸的胸部不可能不對他形成朦朧而又強烈的刺激。

  葉子想了想說,那這事怎麼辦?

  我說,很簡單,讓他把胸罩交出來,再教訓教訓他。

  葉子說,別、別、小弟其實也挺可憐的。並且,不管怎樣這事也還是你的猜想,並沒有證據的。

  我說,那就等一等再說吧。不過我會找到證據的。

  聊天也許真能治病。我和葉子聊著聊著,她突然說感覺身體好多了,胸悶胸痛也沒有了。此時天已向晚,從露台上望出去,墳山上已沒有了人影。我說我們下樓去吃晚飯吧,天黑後,還要去那座大陰宅的圍牆外焚香燒紙的。刁師傅留了三大箱香蠟紙錢和鞭炮在這裡,委託我們在七月半的晚上替他們燒紙送鬼。

  晚上,天黑下來好一陣子之後,楊鬍子說,時辰到了。於是,我們一行人扛著三個大紙箱上墳山去。路過楊鬍子父母的墳時,我們停下來,等著他在墳前燒了香蠟紙錢,並磕了三個頭後,大家又才繼續前行。今夜的墳山與平常不同,白天滿山的掃墓者雖已消失,但空氣中還飄浮著煙燻火燎後的氣味。一些墳前的蠟燭還殘留著幽幽的火光。它像在為出行的魂魄照路似的。

  登上後山那座山丘後,我們便首先在陰宅的院門前點燃了香蠟紙錢。然後,楊鬍子要我們沿著院牆一路燒過去。他說,照看空墳其實更難,今夜如果不把圍攏過來的孤魂野鬼招待好的話,他們會鑽進圍牆裡面去賴著不走的。到時,如果傳聞裡面鬧鬼,客戶又會懷疑我們說,你們說這墳山是風水寶地,又吉祥又保佑後代,怎麼還會鬧鬼呢?

  為了讓圍牆四面都燃起香蠟紙錢,全休人員被分成了三組,我和葉子負責從院門到圍牆西側的一段。正燒著紙,楊鬍子又巡視過來了,他問我道,刁師傅今天早上從鎮上過來時,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他是不是對我們這裡意見挺大呀?

  我笑了,一邊燒紙一邊對楊鬍子說,他不是不高興,而是昨晚住在鎮上被嚇掉了魂。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