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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事情牽連到上頭去就另當別論了。
不——無論如何都會發展成那樣,因為我活在這個道上。
那時候,上頭正好讓我開始做一個小買賣。
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買賣。
我是——處於最底層的。
加入幫派已經十年有餘,如今已經年過三十,卻仍然是最底層的小嘍囉。
在這方面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就算你很努力,但如果得不到幸運女神的眷顧,也無法往上爬。與從前的江湖俠義不同,現在的幫派在表面上是企業的形式,僅僅靠膽量、靠武力、靠逞威風是無法生存,無法出人頭地的。許多比我還要晚進來的人,靠著股票、IT等知識,輕輕鬆鬆地就超越了我。
我什麼成績也沒做出來。
所以——雖然我被允許成為幫派主體的企業員工——卻不是任何一家企業的員工。
自從無法再收取保護費之後,暴力團除了變身偽裝成企業之外,沒有更好的生存辦法,也就是表面上裝扮成企業的模樣。但是,在我當初上這條道時,情況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是一個小混混。
但是……
無論怎麼偽裝成企業,黑社會就是黑社會。進行籌集資金的是低層組織,如履薄冰般冒著危險賺錢的,仍然是下面的兄弟,下面的兄弟們個人賺的錢依舊是公司的資金源。那些黑錢通過企業洗白之後,成為給上頭的錢,一級一級地傳上去,我們的內部結構就是樣的。所以,像我這樣只會幹些不乾淨的事的小混混,無論過多久,仍然還只是最下面的跟班。
但是如果能負責軍火或者興奮劑有關的大買賣的活兒——如果幹得好,很快就能向上爬了。但我沒這個命,上面給我的一直都是些像江湖騙子或者追債之類的活兒,說白了就是流氓地痞都能幹的無聊爛活兒。
但是,那時候,終於,第一次上頭讓我負責做買賣。
那個買賣是從相關方面搞些以學生為中心去流通的毒品,從渠道的保證到價格談判都交給了我去做。
那個試水的市場空間並不大,從性質上說,要考慮到迅速收手。從表面上看賺不到什麼錢,但是上軌道之後也會擴大,而且能找到更好的市場繼續干,這樣一來就會成為穩定的收入源。
那是個機會。
雖然是個機會,但犯罪就是犯罪。
我們不可能經得起警察調查來調查去,不,他們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放過你。就算是不相關的其他案件,或是被栽贓,但把自己暴露在警察的調查網內絕不是聰明之舉。
所以……
不好了——我當時應該是這麼想的。
當聽到亞佐美的死訊時,毫無疑問這是我的第一反應、第一念頭。腦海中浮現出亞佐美的臉,雖然曾經也浮現出她的臉……
什麼傷心什麼難過,這些感情不會立刻湧上心頭。人在碰到意外狀況時,第一反應會是吃驚。那時候——驚訝會直接導致預感到危險,不好了,這下不得了!——當時我的腦子裡只有這些。
於是我急急忙忙、慌裡慌張地去向我大哥高浪尋求幫助。
然後,被毫不猶豫地切斷了關係。
從此我與生意一點兒邊都沾不到,而且被他們趕了出去,只留給我一句話:自己的爛攤子自己收拾。
一時間,我被迫完全與幫里斷絕了關係。
雖然說是斷絕關係,但並不意味著就此金盆洗手脫離幫派了。即使這麼做,也不可能隱瞞得了我曾經是幫派的准成員的既成事實,只要稍稍調查就馬上會知道的。
所以斷絕關係的處罰,也只是向我表示“現在不會給你好差事了”。也就是說,我的地位比從前更低了,只是如此而已。
躲躲藏藏反而更加引人懷疑——這是事實,所以,表面上當作因為辦事不力而被降級,只被交代做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這樣一來,就算我被抓了也不會造成他們太大的損失。他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不,是被警察盤問到他們幹的壞事,以致把那些事情招出來的危險性降低了,這就是上頭打的如意算盤。
沒有什麼時間讓我去傷心,葬禮我也沒去參加。
在兇手被抓到之前,就只能這樣了。
“怎麼了?”健也問。
“煩不煩啊你!”我答道,“不是什麼傷心不傷心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你懂個屁!”
你哪裡會懂?
“你不是喜歡她的嗎?”
“你個小樣兒,不要總說些孩子氣的話行不行!”
我喜歡——她嗎?
不,我……
“你搞清楚了,亞佐美只是我的一個女人,不是你說的女朋友或戀人什麼的。死了換一個就好了,她只是工具而已。”
健也露出佩服的神情,“果然還是這樣啊。”
“是啊!就像寵物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你剛剛不是還說要和我算帳什麼的?”
“那是當然要的。她可是我的私人所有物,要是有人敢隨便使用的話,我當然要找他算帳了!怎麼,不行嗎?”
“使用?”健也說,“那你對那個叫崇的人渣那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啊。我不知道你了解了多少,倉田可是把亞佐美給強姦了啊!而且以為做了一次之後就可以一直做,像個跟蹤犯一樣死纏著她不放,他娘的居然把別人的女人當妓女……”
“那其他男人呢?”
“其他?”
“和亞佐美上過床的男人,可不止一個兩個吧?”健也說道。
“亞佐美和你說的?”
“不是直接聽她說的。不過佐久間先生你肯定是知道的吧,那些老男人……”
“哦。”我掐滅煙,身體向後仰,“這事我知道。”
“你不會不爽嗎?亞佐美不是你的所有物嗎?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你的所有物可是輪著對不同的老男人投懷送抱啊!我也不懂你怎麼想,一般來說都會不爽的吧,但你也沒出手去找那些人麻煩吧?”
“那個——是我讓她做的。”我說道。
健也半張開了嘴。
“那不會是賣淫吧?”
“不是。”
“隔壁屋的女人說她這是故意被人潛規則。不過亞佐美只是個派遣員工,這麼做工資也不見得漲得多高吧,當然方便辦事這種程度的好處還是有的,但也就這麼點兒好處而已,你居然叫她做這種事?說居然是你叫她做的,這一點我才真是不懂有什麼意義。”
“沒有什麼意義。”
“那是你的興趣了?這是一種遊戲嗎?”
“我又不是變態,我只是——讓亞佐美隨她喜歡的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