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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單位上班?”
我失敗了。
“以前我曾經認準了一家公司,拼了命想進去。就是為了進那家公司才努力讀書,終於大學畢業……”
不斷忍耐,忍耐,再忍耐。
從高考就已經定好了目標。從初中開始就為未來的人生畫了規劃圖,不是懵懵懂懂,而是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而奮鬥。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直不斷努力,努力,再努力。
我放棄了一切該放棄的東西。
“你真勤奮啊!”健也說。
“也不是。”
“因為父母管得很嚴?”
“我沒有父母。”
其實是有的,但是那兩人談不上什麼好父母。雖然人不壞,但是總把事情想得太樂觀,為生活所迫,沒有方向,就算有事向他們尋求意見也得不到什麼好建議。作為父母卻沒有父母該有的樣子,不能成為孩子的學習榜樣。
雖然對我是好,但也只能稱得上不嚴厲。
“有是有,但從來不罵我。”
“那不是很好嗎?家長不都愛罵小孩嘛。”
“一點兒也不好,說白了連罵孩子的自信都沒有。”
“自信什麼的又從何說起?對自己做的事假裝看不見,對別人就愛說三道四。什麼是發火,不是差不多就是這樣嗎?”
“或許吧。我也知道人無完人,就算這樣,罵不了人其實只不過是逃避而已。動不動就大吼大叫,那只能算是亂發脾氣,但是,對於不對的事情,就要好好教育小孩,告訴他這是不對的,小孩犯了錯就要好好糾正錯誤,這是在教導小孩,而不是責備。如果只是隨便敷衍應付,那不是對孩子好。”
“哦?”健也說。
“你想,就算大人沒有自信,但是如果什麼也不教育,不是只會害得孩子迷茫嗎?”
“迷茫啊……”
“我不想變得迷茫,所以……”
我自己思考。
我自己學習。
我學會靠自己活下去。
“雖然我犧牲了許多東西,一路咬緊牙關過來的,但結果呢,卻是現在這個樣子,跟個笨蛋一樣吧?”
“什麼叫‘卻是現在這個樣子’……”健也四下看了看我的房間,“我看你這裡生活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啊,你不是生活得挺好的嗎?”
“我是生活在這裡沒錯,但我想搬出這個地方啊!這房子隔壁可是出了命案的啊,一般哪有人想住這裡?”
打出女性專用的名號就好像在拼命宣傳:這裡只有一群女人,不安全哦。
“覺得很恐怖嗎?”
“住得不放心啊。”
“那就搬走嘛。”
“走不了哦。你知道換房子得花多少錢嗎?又不能換一個比現在更好的房子,連維持現狀都不可能,只能一下子降低檔次。”
“不願意降低檔次嗎?”
“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
為什麼只有我要這麼的……
“我奮鬥了這麼久,不是為了過這樣的日子啊。為什麼我……”
是個派遣員工。
為什麼我要給人端茶倒水,打掃衛生?為什麼我要忍受性騷擾?雖然我不覺得做派遣員工有什麼不好,但是為什麼都不給我與能力相配的職位?為什麼……
“健也,和你說過話的那個管理員……”
“那個大爺?”
“就是那個大爺。那人其實原來是在一家一流企業的人事部上班的哦,就是我一直想進的那家公司。”
健也第一次睜大眼睛。
“是嗎?看不出來啊……”
“當然看不出來,他本來就不是那塊料。當時我去那家公司面試時,那人面試過我。”
“強!”健也的反應似乎挺興奮的,“還有這麼一回事啊,看來你們挺有緣的嘛!”
“有緣?”
開什麼玩笑,我都噁心得快吐了。
“因為很巧啊。”
“當然是碰巧沒錯。我說了,公寓的合同是和管理公司簽的。我看房時來了好幾趟,那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裡了,但我沒注意到,搬進來一段時間後我才發現的。”
“哦?肯定很驚訝吧!”
“是啊,不過只有我驚訝。”
對方根本沒發現,一直到現在都沒有。
“不過,雖然當時我是非常在乎那次面試,把那次面試當成決定我一輩子的大事情,但是那些面試官一路下來不知道看過多少人,能記住我就怪了。”
反正只不過是例行公事。
“他不記得我哦,雖然就是他把我刷下來的。”
“那個人把佳織小姐刷下來了?”
“不是我自誇,筆試時我的成績很靠前的。雖然不是最高分,但也進了前十了。但那個給我面試的男人向我提的問題非常過分,簡直是性騷擾!”
“又是性騷擾?”健也一副“真受不了你”的樣子。
“什麼又是?你知道他都問些什麼嗎?內衣穿什麼顏色,三圍多少,有沒有男朋友,這些和工作有關係嗎?而且那眼神……”
那種緊緊黏在身上的眼神,死死地纏著你,就像摸著你的身體一樣。
盯著你的脖子、胸口、裙擺。
“說了半天他問的都是這種下流的問題。”
“你回答了嗎?”我回答不出來。
我說不出話來。為了能應付各種面試提問,我之前準備了很久,從企業理念到當前存在的問題,再到未來的展望……我花了很多工夫去準備,但是……
“然後呢?因為看上去沒能力所以被刷下來了?”
“不是哦。因為我說出來了,我問他講這種性騷擾的話有什麼意義,我都直說了,可以說是種抗議吧。”
“哦,變成抱怨了?”
“這是正當的主張,不是抱怨吧?我一點兒也沒做錯,但是這麼做是不行的啊。這個世界,男人了不起,長輩了不起,上司了不起,違抗這些了不起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哦!”
“我一點兒也不了不起,雖然是男的。不過我年紀不大,也不是什麼官。”
“在那種傳統老套的公司里就是這樣的。”
“你想進那種老套的公司?”
“我是想進去改變那種情況,不過沒能進去啊。”
當我說完之後,那個男人一臉慌張。
那仇恨的眼神就像在上司面前被人羞辱似的。
那個人絕對……
但是……
“他可不記得我。”
“因為是很早前的事吧。”
“大概七年前吧。”
那個人估計是被公司裁掉的吧,在我四年前搬來這座公寓時,他就已經坐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