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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更進一步嗎?”
“要更進一步啊。所謂更進一步那可就還有很多情況了,你們這些年輕人難道跳過這些步驟就直接上床了?”
“我不年輕了,和你也差不多吧。”
“你不用客套。”
是想說我看上去還年輕嗎?
“能稱得上年輕的最多只能十來歲吧。”
“十來歲?”
“怎麼說呢,就比如說,像我這年紀的想進娛樂圈也不可能了吧?就算出道了也不能說是新人了,中學生那樣的才叫年輕。”
“我不是藝人,你也不是。”
這人也和亞佐美說一樣的話。
我很清楚自己已經不年輕了。
兩個月前剛滿三十歲,亞佐美還活著的時候我還能算是二十來歲的。
“過了二十來歲後,三十還是四十都沒區別啦。”渡來說道。
是啊。那個女人也說過同樣的話。
“無所謂了。你打算在那裡站多久?拖鞋不是給你了嗎?”
“我能進來嗎?”
“這不就表示叫你進來嗎,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意思?”
我有點不耐煩了。
渡來看了看拖鞋,說道:“我還是就站這兒吧。”
“如果只是問幾句話,那就站在這裡也沒事。”
“你什麼意思?想讓我難堪嗎?”
“讓你難堪?”
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吧。
我在說些什麼啊。
這種話應該對別的男人說——不是對這種來歷不明的毛頭小子,而是對別的男人,不該對像他這種不知道從哪兒我冒出來的男人說這種話。
“你的意思是你從來沒進過女人的房間?看上去像是這麼回事。還是說是客氣?因為……”
我年紀比你大。
不,這也不是該對這人說的話。
但是……
“你不是進去過隔壁的房間了嗎,”我說,“四次?”
“進是進去過——那是因為……”
“因為你們認識?你要這麼說,那按你的標準,不是和我也認識的嗎?”
總覺得,自己變成了討人厭的女人。
——你啊。
——為什麼總這麼沖呢?
——到底在爭什麼呢?我們是什麼關係啊。
——不用什麼都抬槓吧。
——真不可愛啊。
“反正……”
“反正什麼?”渡來問,“你果然生氣了。你叫我進來,我其實是想進來,我不是客氣,而是不想惹你生氣,我不喜歡惹人發火。不過我也知道站在門口像跟蹤犯一樣談這些東西挺奇怪的,但是也不知道有什麼別的辦法,我本來打算如果不成的話就放棄回去算了,也不是想非得問到你發火。”
“行了行了,進來吧。”
我放軟了語氣。
根本沒什麼好發火的。
“雖然你看上去還是很讓人懷疑,不過要真危險的話你站在玄關還是站在客廳不都是一樣的嗎?”
“是嗎?”
“本來站在那裡就和切斷我的退路沒區別了。”
渡來“哦”了一聲退到邊上。
“那我事先說清楚,我……”
“行了,我都說了沒關係了。我也……”
不年輕了。
“看人的眼光我還是有的,你再這樣磨磨蹭蹭反而變成性騷擾了哦。”
“這也算是性騷擾嗎?”渡來脫下鞋子,穿上了拖鞋,“搞不懂,我肯定是在無意中做了什麼性騷擾的事了吧。”
不是的。
如果有意的話,什麼都會變成性騷擾。
“順便問下我哪裡做了性騷擾的事了?”渡來還是站在原來放拖鞋的地方問道。
“你這人真麻煩啊。你不進我屋裡是因為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吧,而且還考慮到禮貌禮節什麼的,會客氣也是無可厚非。但是如果一直這樣,就是做過頭了。就像說女人可愛啊漂亮啊性感啊,算是讚美對方,但是對對方來說,如果說得太過頭了就變成是一種歧視了,都一樣的。那你不進來的原因不是因為我是女的,而是因為我……”
我的話突然堵在喉嚨里。
“還有什麼別的原因嗎?”
“因為我不是你想上床的對象——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也是一種騷擾吧?”
“什麼?”渡來歪了歪腦袋,表示不解,“就是說如果我不想做也是騷擾了?這不是反了嗎?”
不會說話的男人。
但是,就算很會說話也一樣。
“也就是說,如果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的房間的話做夢都想進,但是如果對方年紀比自己大——就像我這樣的人的房間,還是敬而遠之的好。這不是以年齡、性別、相貌為條件嗎?不也算是一種侮辱嗎?”
“哦?不管想不想做都不行嗎?”渡來又把腦袋偏向另一邊,“麻煩的是你吧?真難懂。”
“不難懂,反正你不能擺出那種讓人多想的暗示的態度。不管什麼——都有可能傷害到對方。我又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想什麼,叫你進來你就爽快地進來不就行了?”
“我進來是可以,但你不是不樂意我進來嗎?我又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說我臉皮厚也好,害怕膽小也好,但是,這和什麼男女關係啥的沒什麼關係吧?”
“我是不樂意,但我也沒辦法。”
我穿過客廳,拉開陽台的窗簾。
不是想看外面,而是要確認鄰居家燈亮了沒。
鄰居家還是一片漆黑。
我感覺到背後有動靜,回頭看到渡來在向客廳里走。
“我應該怎麼做?”
“坐下就行,沒看到沙發嗎?”
結果脫口而出的話還是帶著刺。
渡來勉勉強強地坐了下來。
“啊——如果你覺得我不太情願,確實是有一半說對了,因為你看著好像火氣挺大的。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生氣,但是看你那個樣子,就算我這樣的笨蛋也會覺得心裡不舒服,這個我們就算是扯平了吧。”
“那最好不過了。”
我的心情開始有點變好了。
因為我感覺到,這個來歷不明的可疑年輕男人,至少比我認識的幾個男人——要認真些。
“你覺得我火氣大,那不是你害的,我本來心情就不好。”
“碰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
“儘是些不順心的事。”我走向廚房,“我去給你泡咖啡,稍等。”
男人好像想說什麼,欲言又止。我當作沒看見,進了廚房,同時注意著背後的動靜。
別客氣別客氣——很難說得出口啊!先前對別人那樣刁難,肯定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