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中禪寺敦子認出是我們以後,默默地行了一個禮,然後加入我們。

  木場警察組一行六人,悄悄地穿過庭院直接向小兒科病房走去,先暫時在森林附近伺機行事。我和中禪寺兄妹先前住本館的正面玄關。

  玄關混亂的模樣和昨夜幾乎沒變。可能是對整理灰心了吧。失去了障礙物的剛進門的那塊地方,雨毫不留情地飛濺進來。碎成片片的玻璃碎片加上灰塵之類飛散四處,已經呈現廢墟之相了。玄關的電燈也遭到破壞,僅僅被遙遠走廊的電燈照射的這個景象,更增加了荒涼感,很強烈地引起我的不安。

  涼子站在廢墟裡面。

  「恭候大駕!」

  涼子穿著白色寬鬆的上衣、黑色的裙子,和前天一樣的打扮。

  「涼子小姐,這位是……」

  我該做介紹正回過頭去時,京極堂已甩干粗製傘的水滴,以如烏鴉般黑衣的姿態,和涼子對峙著。

  「終於見面了,久遠寺涼子小姐。」

  京極堂完全無聲地越過我,走向前去,自我介紹說道,我是京極堂。

  「你是……陰陽師嗎……?」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麼轉達的,不過,按照舊的稱呼是可以這麼說。大家都到齊了嗎?」

  「全在指定的書房隔壁……你真的、真的是說能為這個家解開詛咒嗎?」

  京極堂噗哧笑了,說道:

  「什麼?棲住在這個家中的壞東西……是的,是來對付姑獲鳥的。」

  「姑獲鳥嗎?」

  「害怕沒來由的東西,人們大笑後返回了。」

  「你念的是出自《諸國百物語》的典故。確實是第五卷……『鶴林姑獲鳥怪物』……吧?」

  「真不愧那麼了解。雖然非我本意,但我正是那裡面上場的愚蠢武士呢。」

  「你說的是,殺了以後才知道不過是五位鷺(譯註:中型的鷺,背是黑綠色,翅膀、腰和尾巴是灰色,頭部後面有細長的白色羽毛),不過,也許是真的怪物也說不定。」

  「反正都一樣。」

  京極堂眼光銳利地看著涼子後,笑了。

  對不了解典故的我而言,簡直是莫名其妙的應酬。

  黑衣男人和黑白照片的女人。色彩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於是,我不由得頓悟了。不該帶這個男人來的。京極堂和涼子是不能讓他們碰面的那種人。

  涼子與榎木津是人偶。換句話說,不是這個世間、是居住在彼岸的同一種人。可是,京極堂不同,這傢伙不是人偶,是操縱人偶的人。雖然沒有根據,但是比警察、比偵探更握有使這個家崩潰力量的,也許是這個男人。

  然後,我把這傢伙帶來了。

  是我。

  突然,我感到恐怖。

  可是,已經晚了。在涼子的引導下,京極堂開步走了。

  那時,傳來夾雜著雨聲的嬰兒哭聲。

  我全身浸在冷水似的起了雞皮疙瘩。

  是產女。

  不,那一定是前天夜裡誕生的嬰兒。

  「老師!」

  被中禪寺敦子一催促,我邁出僵硬的腳步。涼子在途中,站在看來像護士休息室的房間前,說道:

  「再來就麻煩你們了。」

  換句話說,在這個本館裡,的確是有嬰兒吧。

  為了走出迴廊,必須再穿上鞋子。由於襪子濕透了,我很費了些時間。

  穿過別館,新館小兒科病房終於出現了。我有如下了決心般跟著前面三個人走。

  涼子先走進寢室後,京極堂用眼睛做暗號,把妹妹招了過去後低聲耳語。顯得有些緊張的中禪寺敦子,等慢吞吞地脫鞋的我換上室內拖鞋後,從正面的門走到走廊不見了。大概是要去開後門讓木場他們進來吧。

  京極堂示意我先進去。

  我躊躇了。一打開門,緊張的眼神就會全集中在我身上吧。

  然而,我的擔憂,從某種含意來說竟落空了。當然是受到了注目,不過久遠寺家人的視線都同樣地沒有霸氣。事務長似乎將昨天的膽怯踢開了似的,姿態堅定,院長則如同住常很懶散地敞著胸、翻著白眼,內藤在窗邊抽菸、斜著眼,個個只是很專斷隨興地閒散地看著我而已。

  「怎麼,是你呀!不就是前天那個偵探先生嗎?嗯,後面那位是祈禱師嗎?真是的,偵探後面來的是祈禱師。涼子,配合你的滑稽劇僅此一回喔。難保不再傳出奇怪的謠言。每次一有什麼,玄關就會被破壞,真傷腦筋!」

  從語氣來推測,院長絲毫沒有嚴重地看待事態。

  後面兩人沉默著。涼子站在密室的門前,向這裡--不是我,望著的是京極堂。

  「到底想做什麼,想把這個久遠寺家怎樣了?」

  事務長的聲音有些顫抖。

  在入口處,京極堂巧妙地擦過我身邊,進到房間。

  「你是祈禱師嗎?我話先說在前頭,如果你是騙子,我可不放過你!拙荊雖然信仰虔誠,但如你所見她在動搖呢。我可是科學家唷。」

  院長用粘糊糊的眼神、簡直就像在估價似地盯著京極堂,以一貫縮下巴的姿勢牽制著。

  但是,祈禱師毫無所懼。

  「如果你是科學家,我倒希望你稍微再冷靜地判斷自身所處的事態。」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大致預測到我現在開始要做什麼,結果會怎樣。」

  老人的表情瞬間吃了一涼似的,像章魚般突出嘴唇:

  「你在說什麼呀。很不巧地,我一概不了解驅魔和加持祈禱之類的,所以沒有被祈禱師教訓的道理。第一,我不信幽靈呀作祟什麼的。」

  京極堂悄然地繞到老人身後,望著老人頭髮變稀少的後頭部,臉色不變地說道:

  「我也不相信這些東西,老人家。」

  「你說什麼?」

  老人發出荒腔走板的聲音。回過頭去,那裡已沒有人,他再度遭到繞過去的黑衣闖入者對他後頭部的攻擊。

  「別再偽裝自己了。這個世間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只存在著該存在的東西,只會發生該發生的事。」

  老人的臉有如煮熟了的章魚似地轉紅了。

  京極堂巧妙地避開老人的視線,徹底地從後面搭話。老人最後停止了用眼睛追京極堂,就那樣紅著臉將視線投向下面。

  「即使不相信,但事態大致如你模糊想的那樣。我是為了打開那扇門,將你們引進去而來的。」

  「那、那無聊的,你,再怎麼樣……」

  語焉不詳的老人沉默了。有如死神的黑衣男人,以更低的聲音說道:

  「用自己的眼睛確認就好了,很簡單的事。」

  有如蜘蛛逮住獵物般,老人掉進京極堂的掌中了。就像我曾經歷過的那樣,我如此認為。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宛如等候上場似的,內藤提高了聲音:

  「涼子小姐帶來的人,真的很精采地違背了期待。不戴鴨舌帽一副航空隊員打扮的偵探剛一現身,這會兒,又來了個穿和服的祈禱師。說是驅逐惡魔啦擊退怨靈啦,我雖然曾想像過會出現在山中修行的和尚,或比睿山的和尚兵,不過,果然像是歌舞伎里的助六(譯註:江戶中期,京都俠客萬屋助六,和妓女楊卷一起自殺)哩!」




章節目錄